除夕夜宴,举杯共饮。
整晚下来,许重熙根本就不记得皇帝说过什么,脑中只记得徐绍宸说的那一句:许行至从丹州回来了。
突然知道了这个消息,许重熙有些坐不住了。
中途离席,寻了个僻静的亭子坐着,心情还是久久难以平静。
入了东宫这么久,来这御花苑,却还是头一遭。实在是这冬日的御花苑,没什么生机,死气沉沉的,更没了兴趣来。
不知什么时候,许重熙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个人影,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
总觉得怪怪的,许重熙起身就要走。
人影终于动了,还恭恭敬敬的喊了句:“臣韩明哲,拜见太子妃。”
原来是他。
许重熙这才又转过身来,看着韩明哲一步步向她走来。
“韩将军,别来无恙。”
许重熙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话才算稳妥,只得寒暄着说了这么一句。
“太子妃风寒可还严重?”
“临安风水养人,早便好了,有劳韩将军关怀。”
许重熙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将这些日子所经受的一切,一笔带过。
“太子妃这一路,怕是受苦了。”
“原本心中是有期盼的,自然不觉得苦。”
只不过,许重熙现在想来,倒是觉得苦了。
“臣本是派了人在临安看守太子妃的,到了江都才知道,所有的人都被太子殿下撤了。”
黝黑的面庞上有着微微的疲惫之意,眉宇中更是透露出一股落寞。
“本妃无大碍,守不守,又有什么关系呢?”
许重熙到底是个女子,那日遇刺,着实把她吓得不轻,心中很是不安,一连几日都在梦魇。
韩明哲也断定,许重熙不可能会不怕,特意加派了人手在驿馆附近。
只是,到了江都才知道,太子下了令,所有将士都要随行至江都,没有一个例外。
韩明哲为此更是担心的成日睡不好觉,还主动向太子请缨,愿意回临安保护太子妃。
然而徐绍宸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她不用你费心,做好孤要你做的事。”
再后来,到了返回圣京城的日子了,他还以为终于能回临安接许重熙了。
没想到,却是一路北上。
韩明哲跑去质问徐绍宸,为何不去接太子妃。话毕,屋内气氛陡然变得死寂起来。
许重熙一个女子独在异乡,他难道一点儿都不在乎吗?
“韩明哲,你是孤的兄弟,孤不会怀疑你。许重熙,是孤的女人,孤不会害她。
徐绍宸始终板着脸,深沉的眸子里,有着难以察觉的愠怒。
“可太子妃……”
“有些事,你不该过问,也不能过问。”
问了,就是逾矩,就是以下犯上,就是目无太子。
这么简单的道理,想来韩明哲该懂的。
在一路忧心忡忡下,韩明哲同徐绍宸等一行人抵达圣京城。
而过了两日,许重熙却依旧没有消息,似乎是失踪了一般。
听说许重熙的贴身婢女已经回来了,可还是没有许重熙的音讯。
然而,就在他要派人去临安打探的时候。
突然传出来消息,太子妃已回到了圣京城。
今日除夕夜宴,果真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她。
看上去郁郁寡欢,远不如在临安时欢喜。
许重熙转身就要走,韩明哲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太子妃觉得没什么,可总有人会惦记着,牵挂着。”
惦记着她风寒可是痊愈,惦记着她可是消瘦,惦记着她可是安全。
牵挂于心的人儿,怎么可能会不惦记着呢?
闻此言,许重熙不敢再回头,怕做出逾矩的事情来。
直到走出了御花苑,心跳声还是愈发强烈。
脑中甚至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我是不是,真的遇见了满眼是我的少年郎了?
不在乎她嫁过人,不嫌弃她非处子之身。
骁勇善战的韩将军,若是一开始就能嫁给他,怕是会比现下幸福万分。
心事重重的回了宴席,徐绍宸还在同大臣们谈笑风生。
她回来了,更是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不过这样也好,比起相看两生厌,倒不如互相不看。
御花苑内,韩明哲坐到了许重熙方才坐过的地方。
不知道她坐在这儿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然而,御花苑阴暗一隅,有一人将刚才的场景,尽收眼底。
对话的内容,更是字字句句听了个干干净净。
徐绍复自言自语道:“兄弟与嫡妻私会,兄弟钦慕嫡妻,嫡妻对兄弟动了心。这可真是,越来越有趣儿了。”
宴席散去,许重熙也要随徐绍宸回东宫了。
才出殿,便听见女声喊道:“等一下,熙儿。”
熙儿,真是好久没听过这称谓了。
虽然有些陌生感,可许重熙还是下意识的回了头。
“拜见太子殿下,今儿是除夕夜,求太子让我同太子妃一叙。”
徐绍宸没有从中作梗,点了点头,便先行离开了。
“似梦,你知道我嫁予了他?”
倒是许重熙先行发问的。
“当年那事闹得这般大,前朝后宫都传遍了,我虽然抱病不出,平日里不同其他妃嫔往来,可这后宫也就这么大,想不知道也难了。”
两人已是大半年未见了,如今再见,都有些说不上来的压抑。
“从前每每入宫,我既想见到你,又害怕见到你。现如今入了东宫,我更是怕见到你了。”
“熙儿,你我二人的姻缘,皆不是自己想要的。答应我,纵使眼前的日子有多么难挨,可都不能做傻事。”
其实,许重熙还有些纳闷,好端端的,似梦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不会了,这下入了宫,还有你陪我,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对,我还在呢。虽然只是个婕妤,但我可也能是你的后盾。”
许重熙笑了起来,“多谢良婕妤娘娘厚爱。”
再难挨的日子,也都会过去的。
又说了些知心话,许重熙才回了东宫。
好在今日徐绍宸也没来打扰她,是该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