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文这一声,引得街边百姓看过来,眼神中满是探究。
两个犯人将江淙抬起来,被差役呵斥的往前走,李青文不敢再贸然靠近,缀在后面跟着,却被一个差役持刀拦住,“敢妨碍官差办事,是不是活腻了?!”
李青文站在原地,急急的喊道::“敢问这位大哥,江大哥是不是受伤了?”
刚才回话的犯人看了他一眼,哑声道:“我们要被流放边城,前几日,江淙的腿被野猪拱了,不停赶路,伤口恶化,人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小兄弟,你要是还想见他一面,就尽快……”
那人边说边走,此时已经离的远了,李青文还想再追,肩膀突然被按住了。
“仔儿,别惹怒了官差。”李青瑞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李青文急切的抬头,“大哥,江大哥伤的很重!”
李青瑞眼睛一直看着前头,神色凝重,道:“我看到了。仔儿别急,你回布庄找娘她们,我去打听清楚再去找你们。”
如果哥俩就这样走了,等下陈氏她们找不到人,怕是要吓坏了。
努力平复心中的急躁,李青文道:“哥,你自己也小心。”
目送着兄长追过去,李青文立刻拉着侄子往回走,到了布庄,果然看到张氏和姜氏站在外头,看上去像是等了不少时候。
陈氏刚同伙计讲了半天,省了几个铜板,心里头正高兴,看到小儿子的脸色,问道:“仔儿,咋了?”
李青文攥了攥拳头,“娘,我见到江大哥了。”
“在哪儿?!”陈氏惊喜的问道。
看着娘亲欢喜的模样,李青文的喉咙像是塞了棉花一般,艰难道:“他、他被官差拘着,受了重伤,要被发配边城。”
陈氏和姜氏愣在原地。
边、边城,她们都没听过这地方,那得多远啊。
李青文继续道:“大哥去打探了,我们在这里等他消息。”
姜氏十分不安,但却没开口,这些事她不懂,说错了还要让娘担心。
陈氏又急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这个要紧的时候,孩子他爹还不在!!
“我虽没见过恩人,听你爹说过,那年轻人为人正直,我们这些素未谋面的人他都肯舍身相救,不应当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被被官府捉拿,这中间怕不是有什么误会……”陈氏急的团团转,嘴里絮叨着,给江淙,也是给自己开解。
李青文心里也没底,见娘急成这般,劝道:“娘,且等等大哥,万一事情有什么转机……”
李青风想去找大哥,陈氏没让,怕走散了再生事端。
等待的时候特别难熬,约莫两刻钟,李青瑞终于回来了。
“差役押着恩人他们去了府衙,在这里做验详,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北上。”李青瑞跑了一路,加上心里急,这冷的天,额头汗津津的,“他们现在被关押在牢中,我使了银子给衙门的差役,他们肯偷偷放我们进去看人,得快些。”
李青瑞抱起儿子走的飞快,道:“先去请大夫。”
一家人不敢耽误,又跑又颠的去到回春堂。
李青卓正在擦拭银针,猛的看到家里恁多人,神情焦急,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听李青文说完江淙的事情,李青卓脸色猝然白了,转头看向吕大夫,“师傅……”
吕大夫就在旁边,事情始末也都听到了,立刻起身,“前头带路。”
柳山县的牢房在县衙后头,一行人到了后门,刚收了李青瑞银子的衙役皱眉道:“又不是探亲,进不得这么多人,最多三个。”
吕大夫和李青卓进去治病,李青瑞现在是家里做主的,自然也少不得。
见弟弟满面急色,李青瑞又塞了些银子,那衙役才多放了一个进去。
牢房低矮又庇荫,冷森森的,恶臭的味道越往里走越重,呼痛和哎哟的声音从四处传来。四个人跟在衙役后面,只低头走路,并不张望。
走到牢房的最里面,衙役停下来,提醒道:“只有一刻钟的功夫,不得有半点耽搁。”
说完,把牢门打开,李青瑞和李青文兄弟俩立刻先进了牢房。
牢中昏暗,只能看到里面坐着躺着许多人,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响起来,“你们是来见江淙的?”
李青瑞连声道:“是是,大夫请来了,先给恩公看病。”
旁边响起一阵锁链拖动的声音,江淙被人抬到了牢门口,那人道:“他身上伤不少,最重的是右腿。”
吕大夫立刻上前,先是闻到一股溃烂的臭味,再看那烂乎乎伤口,不禁皱眉。
就着窄小天窗透下来的亮,李青文低头,脏污都掩盖不住江淙脸上的痛苦神色,喷出来的热气灼热,不知道已经病热了多久。
“不行,这里太暗,没办法处理伤口。”吕大夫皱眉起身,“得换个地方。”
李青瑞听了,立刻走出牢房,央求衙役,再偷偷的塞了一锭银子。
摸着手里的银子,衙役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道:“把人抬出来,赶紧的!”
兄弟三个人合力把人抬到外头最光亮的地方,吕大夫立刻将伤腿的裤子剪开,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伤口在大腿上,黄色褐色一片,脓水外流,延误了治疗,已经恶化的很厉害。
李青文不忍心再看,扭过头去。
其他地方擦拭干净,李青卓打开罐子,用浓烈的酒冲洗伤口,这样大的伤口受刺激必定会很痛苦,可是江淙已经昏迷太深,竟然没有太大的挣扎。
这并不是个好现象,吕大夫面色愈加浓重,拿起小刀在火上烤后开始剔除腐肉。
李青文拿布巾沾酒,给江淙擦手脚和脸,一则降温,二来身体干净也利于养伤。
李青瑞帮不上忙,去到牢房,和刚才那人打听江淙的事情。
和李家兄弟的搭话的男子名叫蒋立平,和牢中这些犯人一样,同属洪州西江府中卫第七护卫营,在未获罪前,蒋立平任职乡节校尉,江淙是副校尉。
“我们奉命护送贡品进京,途中突然遭了火,几千匹上好的丝绸化成灰烬……”时隔几个月,蒋立平的语气依旧痛苦不堪,“火势还牵连了驿站中湖州的贡品,损失惨重,整个营队被降罪,好再朝廷开恩,免我们一死,流放边城……”
李青瑞愕然,没想到竟然会出这么大的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