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生於此,黯灰若死。”微醺读着赖大家简陋的桌子上白绢上写了一半的书法,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赖大哥说他目不识丁!”
微醺清楚的记得,当初来金城租住燕老六的房屋的时候,立契约缺少个见证人,微醺请求赖大来做这个见证人,却被他以自己目不识丁连名字都不会写而拒绝了。今日微醺虽罗恒来赖大家搜索,居然发现了这“目不识丁”的赖大家的一个隐秘的地窖,地窖之中,虽然简陋,却文房四宝不缺,简易的书架上放满了诗书,而桌上凌乱的散落着写到一半的诗词横幅等物。
“我早说过,这赖大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罗恒接过微醺递过来的书法,扫了一眼放回桌上“上次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的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那日你在厨下炒菜的时候我才想明关窍!”
三日前,微醺到刑部报到,师爷将他安排在膳房,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每日给同僚们烧菜煮茶。微醺本是罗恒三年来唯一举荐而来的捕快,众同僚因敬佩罗恒的手段,便认为微醺定是一个于刑&狱司有出奇天赋的人,都攒足了力气准备跟他切磋一下,谁知道,这个罗大人举荐的叶醺来到众人面前的时候,众人不禁大失所望,这根本就是一个比女人还瘦弱的小个子少年,并无出奇之处。但是众人并未掉以轻心,因为太多的实践告诉了他们:人不可貌相!
后来师爷将他调到了膳房,午膳的时候,大量味美量大却用料简单的食物端上桌的时候,他们吃的满嘴流油的时候,心中断定了一件事,这叶醺是不是高人他们不知道,但是一定是个高厨!
后来两天,有人直接向叶醺提出了挑战,后果嘛,也简单,叶醺直接认输,众捕头认定这个瘦小的同僚应该是罗大人为了慰劳大家辛苦而特地假公济私而请回来的厨子!于是,罗大人在捕快们心目中的地位上升到了另外一个高度!
刑部的活计不多,捕快们又都是要求比较少的大老爷们,微醺自然没有那么辛苦,每日只要做好早午两顿,便也再没什么事情好做,她可以尽情的打瞌睡!日子过得倒也逍遥!
这一日,微醺做好早饭,去仓库借了一把铲子,开始清理灶下的炉灰,今日中午微醺做了几道蒸菜,费了太多的柴禾,这炉灰甚巨,她清理了快大半个时辰,自己也成了灰猴子一般,却还没有整理完毕。
捕快们大多在午休,整个刑部的差役司周围俱是安静异常。
“你在做什么?”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微醺抬起“满面尘灰”的小脸,看向来人,只见罗恒大姥爷手中提着一包蜜饯斜依在窗前。
“掏掏炉灰啊!”微醺手上的活计不停,小声回道。“这炉灰可是最好的辅料,明天中午我煮比翼鸟给大家吃!”
“比翼鸟?”罗恒纳闷的问。
“哦,就是叫花鸡和叫花鸭。民间的人这么叫但是奉给官老爷享用的时候要用文雅的名字。”微醺解释道,谈起菜色,她永远眉飞色舞!“我早就腌制了制作比翼鸟的蘸酱,明天饭碗就会帮我送来,有了那蘸酱搭配,我担保你吃得停不了口!”
“好吧,那我就期待好了!”罗恒说完,一跃而入,站到了微醺面前,接过她手中的铁铲,替她清理起炉灰来“也不能白吃你的,这等小事,就让我来代劳吧!那里的蜜饯是你那师弟刚送来的,他因是白身,不能进刑部内堂,我便替他跑了个腿。”
微醺拿出蜜饯,吃了一颗,眉头一紧,看看罗恒,复又舒展眉尖,浅浅一笑。
那罗恒收拾了差不多一炷香时辰,却还是觉得有着数不尽的炉灰在等待着他,不由直起腰来,问“这倒奇了,这灶看着不大,怎得有如此多的炉灰?”
“这个你们官家自然是不知道的!”微醺微笑着接过罗恒手中的铁铲,将他推到一边,自己继续动手。“这灶啊,都是这般的构造,百姓人家,银钱简省,灶一般都通着炕,用铁片隔着,冬天的时候将铁片拿开,烧菜的时候热气透过通道传过去,这炕自然也就暖了。所以,为了储存热量,这灶底一般都是挖成了花瓶状,看似只是个小窟窿,里面却还别有洞天,容量很是惊人呢!所以,在百姓人家,清灶底也变成了一个专门的活计。”
“原来如此!”罗恒叹道,忽然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把揪住微醺,骇得她将手中的铁铲一下砸到地上。“你是说,这灶底一般情况下都应该有一个独立的空间?”
微醺点点头。
“那么,什么样的人家灶底可能是平的?”罗恒继续追问。
“无此可能!”微醺解释道“哪怕是官宦人家,灶底的构造也是要上窄中大的,因为要考虑烧菜的多少和柴火的用量,越大户的人家灶底的炉膛反而越大,而平民百姓家,这炉灰是很好的消毒用品,也愿意积攒一些,所以炉膛也不会太小。如果是平的炉膛,烧一炉的火也只够蒸上几个馒头,过日子的人家是不可能这样做的!除非……”微醺忽然想到了什么。
“除非它要派别的用场!”罗恒接口道。转日,他拉了微醺,悄悄的向赖大家走去。进得门来,罗恒毫不犹豫的向房子西侧的灶间走去,经过一圈在微醺开来“土拨鼠”般的巡查过后,罗恒锁定了灶台壁上一个不起眼的凸&起,轻轻向下一按,灶台果然如罗恒预测的一样,移动开来,灶底露出了一个阴森的入口!
罗恒从怀中取了火石和蜡烛,点燃后拉着微醺顺着洞口简易的楼梯拾阶而下……
映入眼帘的便是现在两人看到的这件简陋却整洁的地下书房!
正当两个人拿着字条研究的时候,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两人无处可藏,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来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来的却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子一副练家子打扮,赫然是个飒爽的女将军模样,而男子微醺却是认识,正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定远侯世子——方凌夏!
那方凌夏见了两人,不禁面带笑意的对身旁的女子道“我就说,谁都可以瞒住,唯独罗恒,却是躲也躲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