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算因祸得福,自打进学第二日秦北霄与裴延世打了那场架后,沈芷宁接下来几日倒不似之前那般被人针对了。
开始几日,就只当她不存在,就像没她这个人似的,可后来,有些人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不是说沈芷宁是因为作弊拿到的魁首吗?
可在课上,每每先生点她回答,她必回答得流利至极,且博古通今。所作诗赋惊艳,旁征博引之文例她们听都未听过,还是当场作出所作策论角度之新颖,更是闻所未闻,比之深柳读书堂的男子丝毫不差。
似乎,她并没有作弊,还真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拿下魁首的。
有了这个念头,坐在沈芷宁周遭的几名闺秀也开始同她说起话来,接触下来发现,其人有趣且随和,也不像是说的那般让人生厌。
今日的最后一堂课是由顾先生上的易经,结束后与众人说了明日的沐休以及沐休上来便要开始的射箭课。
顾先生走后,周围的几名闺秀开始围在一块儿。
“总算有休息的日子了,连着上了那么些天,晚间看书眼睛都快瞎了。”
“谁不是呢,前些日子云裳阁出了新衣,我本想着要第一批拿到,哪想先生根本不准假,现下那衣裳都没了。”
“出新衣了?什么样式的?”
“与你说了又有何用,没都没了。我已经想好了,等到了明日,我便好生去逛一逛,就不信找不出更好看的,再来下周射箭课,总不能没点装备吧。”
“我上回便备好了,不用特地去买。兄长与我道明日得月楼请了青州最为出名的说书先生过来讲一出清风闸,我与他一道前去。”
“当真?可是姓常的那位?”
“就是他……”
一听是姓常的,沈芷宁便知是常遇,江南极为出名的说书先生,她前世听过一场,听过后便念念不忘,没想到他竟来了吴州。
不过也不是想这事的时候,过几日便是射箭课了,而她是一点基础都没有,自小就没碰过这些个东西,想想便知到时会有多差劲。
带着这个忧虑出了玲珑馆,还未走出馆门,就见顾先生捧着一大叠宣纸,脸上出了一层薄汗,因看不清台阶,差点一不小心就要把纸给摔散了。
沈芷宁忙扶了一把:“先生小心。”
“当真是没看清这儿还有个阶,我是太急了些,”顾先生道,“这些是你们的功课,本是前几日就要送到李先生那处与他一道批改,偏生我给忙忘了,想着有空再送,未料哪日都不能空,今日小儿在家还病着呢。”
说着,顾先生叹了口气,女子与男子不同,就算出来挣那几个钱,也得兼顾家中。
沈芷宁听罢,接过顾先生手中的功课,笑道:“那我去送吧,我也无事,正巧也要去一趟那边,不若我送去,先生先回去吧。”
顾先生一听就知这话是沈芷宁编出来的借口,叹她用心良苦,本想说不用,可又想到自家小儿或许在家中哭得凄惨,软下心肠来,道:“那……就麻烦你了。”
“不过是件小事,先生何必在意。”
顾先生连连道谢后,便着急走了,沈芷宁抱着功课出了玲珑馆。
深柳读书堂与玲珑馆距离不近,中间隔着四宜台、风旖阁与荷花池,走到深柳读书堂时,沈芷宁已累的满头大汗。
许是到了下学的时间,读书堂内颇为安静,沈芷宁寻到了李知甫的屋子,还未敲门,就听先生的声音:“莫再多说什么,今日你得这些抄完再回去。”
还有其他人?沈芷宁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又听先生道:“门外何人?”
这下不进去也得进了。
沈芷宁用身子微微将门推开了些,顶着笑脸凑进去道:“先生,是我。”
李知甫正在桌案前,本是未抬头询问的一声,听此声音后,微微一怔,抬眼就见木门打开凑进来女子明灿的笑脸。
“先生,我给你送我们的功课来了。”
沈芷宁胳膊肘推开木门,进了屋子,这下看全了屋内,原来屋子的最西面还有个桌案,桌案前坐着一歪七八扭的男子,身上着了深柳读书堂的白袍,但白袍凌乱,不像是是个读书人,倒像是街巷中的混子。
他手中随意拿着毛笔,斜眼看了眼沈芷宁,冷笑一声,再继续看回自己桌案,但显然就是一副极不耐烦的样子。
沈芷宁未管他,走过去将捧着的功课放在李知甫的桌案上,呼了一大口气,刚想从怀中拿出帕子擦一擦脸上的汗,就听先生轻笑,继而一张绣有竹叶纹的帕子递至自己的面前,温和的声音响起:“擦一擦,累着了吧。”
“单是捧着是不累的,主要是玲珑馆与这儿太远了,走过来都有些费劲。”沈芷宁接过先生的帕子,轻抹自己的额头。
抹的时候,偷瞄了几眼李知甫。
先生是与她记忆中一样的,儒风淡雅,鬓间微白,今日着的淡青色直缀长袍更添几分雅致,岁月在他躯体上留下了痕迹,但也氤氲着愈来愈浓厚的儒雅之气。
“确实远了些,”李知甫点了点头,又似是想了一会儿,平和道,“此事是我疏忽了,下回让顾先生就放于玲珑馆,书童过去时可顺道带过来,一日一趟便不会积多。”
沈芷宁笑了:“这法子好。”
沈芷宁的话音方落,西面那处的男子就起身了,拿着一叠宣纸过来,沈芷宁无意中看到上头都是歪歪扭扭的字。
“先生,我都抄好了。”那男子吊儿郎当地站于桌案前,将纸推至李知甫面前。
李知甫仅是扫了一眼:“重抄。”
那男子已极为不耐烦,刚想破口大骂,可看面前的李先生,不知怎的,嘴里的脏话就是骂不出口,像是憋出了内伤,一把夺过自己抄的东西,怒气冲冲道:“那老子回去抄。”
说罢,便甩门走了。
沈芷宁一脸惊讶,她从来没看到对李先生这般不敬的人了,好奇问道:“先生,这是谁啊?”
“今年入学试进来的一个贫苦孩子,”李知甫温和道,“性子极其顽劣,品行更是不端正,但到底进来了,教书育人,自也要好好教导他。”
沈芷宁点了点头,又听先生问道:“要喝茶吗?”
沈芷宁扫了一眼一旁的小火炉,上正煮着水,她看旁侧放的好似还是上回许嬷嬷给她倒的,便问:“是松萝茶?”
“眼睛倒尖。”李先生笑道,侧身拿了一旁的敞口瓷罐,里头是方才就已冷却好的松萝茶,散着清雅的茶香,再起滚烫的水冲之。
裹藏的浓郁茶香顿时弥漫了整间屋子,茶色绿粉均匀,又倾向白瓷碗,真如山间翠绿溪水泄下。
沈芷宁看先生这一番行云流水,顿感惊艳,小小抿了一口,眼睛一亮:“与我那时喝的很是不同,不愧是先生泡的!”
李知甫笑了,笑容比平常都柔和了不少,道:“早些时候我便与你说来西园进学,你一再推辞,就只来了古香斋,却不进我这读书堂。怎的之前反倒去参加了入学试?”
那日他看到她的卷子,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之人,后来再一看,直觉径直指向她,如此灵气十足,且不知为何,她所思所想,所写所作,与他极为契合。
可他才不过教了她几次而已。
沈芷宁听了先生这话,眼中闪过一尴尬,继而不好意思道:“先生,那时你与我说时我未想通,现下我想通了。”
“想通了便好,”李知甫似乎很高兴,又给沈芷宁倒了杯茶,“以后读书上有何问题,就来读书堂寻我,定知无不言,你若觉着不便,也可去古香斋。”
“自然是好的,”沈芷宁抿着茶水,“再说,不找你找谁,你可是我师父。”下意识说完这话,沈芷宁手上的动作一顿,尴尬地看向李知甫。
李知甫疑惑地偏过头,哑笑道:“师父?我何时成了你师父了?”
上辈子您就是我师父,我可是你唯一的关门弟子!
沈芷宁心里着急反驳,可这个时候还未到那般熟悉的地步呢,她尴尬地满脸通红,慌忙起身:“我随口乱说的,先生你莫当真,不过你教了我东西,就是我师父,对,是这个道理。”
她说不下去了,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跑出了屋子,留下李知甫低笑。
沈芷宁跑到了外头,呼了口气,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又踏步走出了深柳读书堂,读书堂内门外,有一石壁,石壁上贴有红榜,是最近一次考试的排名。
沈芷宁走至红榜处停住了脚步,目光落于上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榜首居然是秦北霄,排在下面的是江檀,再来是不认识的名字,萧烨泽则在倒数。
……
“沈芷宁?”刚看到萧烨泽,沈芷宁就听到了萧烨泽清朗的声音,“你怎么来这里了?”
沈芷宁顺着声看过去,就见萧烨泽身着玄衣骑射装,背着弓箭,双臂环胸,一派恣意,眼中满是好奇地看着她,而他一旁,就是秦北霄,面容淡漠,也是玄衣骑射装,只是在他身上多了几分冷硬与强大气势。
看样子是上完射箭课回来,秦北霄不会也射箭了吧?
沈芷宁睁大眼,立刻开口道:“秦北霄,你……”
“没有射箭。”秦北霄眼中闪过一丝的无奈,径直开口堵了沈芷宁的话。
好了!目前为止,男配全部出场!
现在是在吴州生活,之后的主战场是在京都。
话说……这本不是纯宅斗文,或者说,宅斗部分就一点点,如果想看宅斗文的小可爱可能要失望了我宅斗文其实也写得很烂……
谢谢你们追文,今天更两章,这是第一章,晚点再发一章,嘿嘿嘿,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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