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1 / 1)

白苏默然。

太玄信机的面子不失,达到扬名的目的,也不会因为太出彩而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的确很好。

她甚至怀疑,昨天一行大师阻拦比试继续下去,也是事先听过某人的旁敲侧击。

深不可测的家伙。

阴险。

白苏以鄙视的眼神投视之。

连城璧接收到白苏的眼神攻击,随即侧身将拳握在唇边,假意咳了几声。

这算是尴尬的表现吗?白苏扭头,内心吐槽。

“东瀛小矮子真可怜。”

那就是块垫脚石啊有木有。

这一年,除了同太玄信机的比试,无垢山庄再没有什么大事了。

然而,武林中的大小事从来没有断过,譬如老怪物“木尊者”又看谁不顺眼把那人废了玩,逍遥侯又纳了哪个貌美如花的少女,飞大夫又如何妙手回春救了一干人众性命,“独臂鹰王”的单掌诛八寇又是何等精彩,先天无极门又新换了掌门……

但这些都与白苏无关。

无垢山庄的日子依然很平静。

很快,她十一了。

离她七岁那年入庄,已经快满四年。

契约要到头了。

这日,连城璧步入书房,便见白苏坐在书桌前,很认真地握着笔在写画着什么。

连城璧很讶然。

白苏爱看书却不爱写字,原因无它,只因她的字歪歪斜斜很是难看。

他也曾逼着她练过一段时间的书法。

成效自然是有的,起码那笔字歪得不那么厉害,勉强能看得过眼了。

可是,等他夸她一句“有进步”,她就死活再也不肯练字了。

他再如何威逼利诱都没用。

所以,今天看她这么专注地在写字,连城璧真的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其实,白苏也很委屈,任谁让一个长年拿惯了钢笔的人突然去写毛笔字,都会不适应的。她觉得自己练了一段时间,毛笔字已经很不错了,可是连城璧每次拿过她的字看,嘴上不说,脸上却是一副惨不忍视的痛苦神情,看得她十分火大。

而且,她是一个很懒的人,对于不喜欢的事情,马马虎虎过得去就行。

于是乎,她的字至今还是很难看。

“阿苏,你在练字?”连城璧难得好奇。

“没有啦,”白苏头也没抬,闷声道,“你等一下,我很快就好了。”

连城璧凑上前去,弯腰细看了一会,不由惊奇:“这是飞刀么。”

“不是的,”白苏埋头标记完最后一个数值,将画好的几张纸编上号,然后把纸转过去指给他看,“这是手术要用的刀,还有剪刀﹑镊子﹑针……”

连城璧一张张看过去,很是赞叹,非常精准的作图手法,一目了然,各种器具旁都标好了长宽甚至厚度的尺寸,虽然工匠的事他不懂,但起码他了解,这么清晰﹑形象﹑易懂的图纸是很少见的。

“表层都要镀银的,你能找到人做吧。”白苏坐得笔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自是可以,”这些用具小而精,打造难度不小,但连城璧恰好知道谁有本事做出这样的东西,只是……他有些狐疑地看着白苏,“你要这些做什么?”

“如果可以,这两样东西也顺便帮我做了吧!”就知道连城璧一定有办法,白苏很兴奋地拿出另外三张图纸,一张是针灸常用的银针的大小型号,一张是大小不一的盒子和布袋,最后一张是一个可以双肩背也可以单肩跨的造型奇怪的大包,白苏指着那个包说:“这个包最好用特殊处理过的牛皮来做,比较坚韧!”

“你要出诊?”看到那些银针,他总算明白她想干什么。

“对啊,只是……”白苏有点扭捏起来,“公子,我这四年的月钱够不够做这些东西啊?”

他愣了愣,有点好笑地弹了弹她的额头:“既然你托我帮你做,这点钱公子还是出得起的。”这些东西虽然小,但是颇为奇特,以那人刁钻的挑选眼光来看,也应当是挑得上的,只是那人的要价,恐怕阿苏二十年的月钱攒起来也未必够。

“好人啊!”白苏激动地隔着桌子抱了连城璧一下,“我还愁月钱都做了这些东西后路上会没盘缠呢,这下可好了!”

连城璧突然被她这么抱一下,有些措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反应,却被她这句话后面的含义惊到了。

“你要离开山庄?”他紧紧锁住眉头,声音沉了下来,竟带着几分茫然,“为什么?”

“你忘了,我签了四年的契约,过两个月要到期了,”白苏细心地将图纸整理好,交到他手上,“喏,图纸给你了,尽快帮我做好,以后我可得靠这个吃饭呢。”

连城璧不接,青筋暴起的手撑着桌面,盯着她的眼,他慢慢道:“我以为,你会续约。山庄,不好吗?”

眼含煞气,声音却无端的慌张。

“山庄很好,”她叹了口气,轻轻握住他的手,“但是不用几年,我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连城璧愕然。

他忘了,她是女孩。

再过几年,她会有窈窕的身形,婉约的神态,娇美的面容,迷人的微笑。

她会蜕变成一个美人,而不是现在这副假小子模样。

——不得不说,连城璧同学,你想太多了,再过多少年,估计顾白苏都不会变成你想象中的样子……

连城璧的心中有着难言的失落,眼中的黯淡藏都藏不住。

陪伴他四年的唯一朋友,竟然就要离开他了。

他却说不出更多挽留的话。虽说江湖儿女的男女大防并不严重,但是让人知道阿苏曾经做过他的仆人,与他朝夕相处了四年,怕是会招致不少闲言碎语,而且,母亲也不会容许这种有损山庄声誉的事情存在。

他突然想,如果当年阿苏是以女儿身进来的就好了,他身边又不是没有丫鬟,阿苏也可以做丫鬟的。

大概,阿苏以男孩身份进来的时候,就没打算呆一辈子的。

更大的失落潮水般涌来。

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逐步蚕食出一个洞,黑漆漆的,冷冰冰的。

他接过那叠图纸,轻轻道:“我知道了,这些东西,我会尽快帮你做好。”

他快步走出了书房,白苏看着他孤单的背影,强烈的伤感涌进眼眶,她叹息一声:

“对不起……”

声音听上去有些颤颤的,仿佛一根绷得紧紧的弦,一碰就断。

对不起,她要走了。

没有谁,可以陪谁到地老天荒。

连城璧,今后的日子,又要留你一个人。

对不起。

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顾白苏很少能看到连城璧。

他最近好像特别忙,其实他一直都很忙,只是这些日子有意躲着她罢了。

连午睡的时候都不回房……

既然注定分离,便少见到些,勿要离别时徒增多少伤感么?

白苏撇撇嘴,真是不坦诚的家伙,明明就舍不得她,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唉……”白苏托腮看着窗外的大好□,叹气。

她也很纠结的好不好。

白苏本来是很期待离开无垢山庄的,这里虽好,但毕竟做一个仆人还是有着诸多规矩限制,比不得一人在外来得自由。

如今她的心法已经快练到第六重,武功算是有所小成,再加上这四年偷偷在山庄后的林子里采集后晒干的药材,日后防身无碍,还能靠治病赚几个小钱。

她实在是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几年所看的医书和她曾经的医学知识相结合,化为无数可能的实践了。

而且,她很想趁重生的机会,踏遍大江南北,看北国飘雪﹑大漠狼烟,看海阔风平﹑山明水秀,看密林浓瘴﹑高山险峡,看……

有太多地方,她都想去。

不喜欢江湖人士无谓的勾心斗角,不代表她不喜欢这个世界。

只有在这般奇妙的武侠世界,才有无数奇人异事留待可观。

冒险的心思已经蠢蠢欲动,她迫不及待。

只是……连城璧清俊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中。

白苏雀跃的心情蓦然消失了。

他是她在这个世界的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况且,她看得出,这几年,有着她的作伴,连城璧嘴上不说,心里是很开心的。

她能够感觉到,他真心的笑容越来越多。

这样继续下去,或许他会和那个小说中的连城璧不一样吧?她不确定地想。

真的……要选在这个时候离开吗?

白苏的心情简直要跌落到谷底。

这天晚上,她郁闷地爬上床睡觉,脑子里迷迷糊糊还想着白天的时候,在回廊里碰到连城璧的时候,他看都没看她,直接擦身而过的情景。

这家伙……要不要这么绝情啊。

想着想着,神思渐渐模糊,意识有些涣散,就在她觉得自己快睡着的时候,隐隐约约感受到身边有个人影。

这个人好像一直在盯着她看,目光并无恶意。

似乎是很熟悉的气息,但是……

“谁!”她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跃起,手刀如风,身形直向黑影扑去。

那人扭过她出刀的手腕,急唤道:“阿苏。”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

白苏愤怒了:“连城璧,你搞什么名堂!”

“我没有……”面对瞬间变身河东狮的顾白苏,连城璧咬了咬唇,委屈道。

“半夜三更不睡觉,装鬼吓我很好玩吗?”白苏重新爬回床上,气犹不平。

这人,白天不理她,晚上却跑到她床前玩瞪人。

“我来给你送东西,”连城璧提起手中的大包裹,补充道,“才做好没多久。”

“给我看看!”白苏很容易就忘了刚刚的不快,接过包裹,跳下床来到桌前,顺便对连城璧道,“帮忙点个灯。”

昏黄的烛光下,白苏打开包袱的结,将器具展开在桌上。

亮得刺眼的银光几乎闪到了她的眼。

她伸出手,一寸寸轻柔地爱抚过去。

雪亮的刀,锋利的剪,精细的针……

软而韧性十足的牛皮包和牛皮小袋,各色紫檀木盒,甚至还有冰凉细腻的白瓷瓶……

“谢谢,”她转过身,声音哑哑的,语调不稳,含着泪花对一直静静站在她背后的连城璧说,“我很喜欢。”

“何必同我客气,”他上前拿帕子拭干净她眼角的泪花,淡淡地笑道,“喜欢就好。”

白苏怔怔地看着连城璧柔和的五官,任他轻轻擦拭她的脸颊。

她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不知道这念头是怎么闪现出来的,或者它一直就深埋在她的心底,慢慢发酵膨胀,到了时机便一跃而出,让她满脑子除了这个念头再容不下其他。

她眼也不眨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温暖的双手慢慢握住他的两只手腕,用力,一点点收紧,那句一直在嘴边盘旋的话冲口而出:

“城壁,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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