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这句话他教了好久。
离开公司的时候风正大,天桥上摆地摊的小贩走得差不多。魏准到的时候,卖鹦鹉的老头正准备收摊回家。
“我这鹦鹉可是名种,”老头打量一遍他穿着,心里有数,“三千。”
魏准也不懂这些,蹙起眉,“行。”
老头立即眉开眼笑,“那老总您扫码吧。”他很自觉的把微信二维码拿出来,说:“顺便加个微信,以后鸟有什么毛病,只管跟我招呼。”
魏准瞥他一眼,表示怀疑。
买来的时候,这小鹦鹉只会说简单的你好再见。
魏准拉着要收摊的老头,又在天桥上顶着风教足足三个钟头,才算勉强把这句话教会。老头差点都要退钱不卖了。
魏准仔细观察面前人的反应。
许净洲依旧只是愣神,
他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懂刚才那句话,几秒钟后方才回过神。亮而纯粹的眸底渐渐酝酿出复杂情绪,眉心微蹙。
魏准觉得不大对劲。
他刚要开口,瞥见这人猝不及防窜起来,一把抓住桌上还在扑腾的小鹦鹉!
小鹦鹉被吓得滋哇乱叫。
魏准心底一惊,起身追上去,“你干什么?”
“它说得不对,”青年板着脸,“我要罚它。”
魏准:?
魏准嗤一声,“它哪说得不对?”
“就是不对!”许净洲炸了毛似的凶他。
魏准冷不丁被他凶得一激灵。
他以为自己花几千块钱买来的鹦鹉就这么要被人下锅炖了。
结果却看见许净洲费这么大劲,却只是把那只鸟从客厅带到了书房,有模有样的把鸟放进去,扭头把门反锁。
魏准心口的气瞬间消没了影。
他忍住笑,“你这又是干什么呢?”
“关它禁闭。”许净洲面无表情。
“这是只鸟,又不是人,你关它禁闭,它会反思吗?”魏准把人拉过来,揉他头,“况且你就算要关它禁闭,关笼子里不行?”
许净洲抗拒被他撸猫一样的乱撸,躲开,“笼子不隔音。”
魏准彻底没忍住笑。
这人把鸟关进去后,依旧情绪低落,怎么也哄不好。
在客厅里看会电视,然后找出平板看李青先前给他发来的剧本,在客厅里又哭又笑的过半晌戏,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他睡着后,魏准才把某只惨命的鹦鹉从屋里解救出来。
许净洲冲他发脾气也就算了,连只鹦鹉也不给他好脸色,一个劲的啄他手指,在手心里扑棱出了一地鸟毛。
“真是跟什么主子随什么性。”魏准把它塞进笼子里。
处理好这只鸟,沙发上还有个人要处理。
魏准准备把人抱回屋里的时候,突然想起刚才许净洲的反应。
一只不通人性的鹦鹉而已,说什么做什么,本来就不能当真。可即使是一只鹦鹉说他喜欢自己,他都能抗拒到这种地步。
魏准动作顿住。
先前从来没有怀疑过许净洲的心意,即使是误会许净洲在和赵宇峰交往的那几天里,他也始终认为这人起码是喜欢过自己。
当日地铁站轰隆不止的杂音,青年雀跃扑来的身影。
许净洲抱着枕头,脸被压得变形,兴许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他眉心蹙了下,又很快舒展:“哥哥没事就好。”
魏准回过神,
他挑起眉,打量许净洲的睡颜半晌,最后也没等到他第二声哥哥,索性也没再等。
客厅凉,阳台偶尔会钻进来几缕风。
他把人抱回卧室,拿走了床头柜上定好时间的闹铃。
·
许净洲习惯早上五点起。
平时没戏的时候也要早起,看些名演员的电影或者电视剧,挑选几个自己喜欢的片段练戏,还会做笔记揣摩角色。
所以等睁眼发现已经十点的时候,许净洲有些郁闷。
下楼的时候,看到昨天魏准送来的鹦鹉正在吃食。
白毛鹦鹉站在铁杆上,歪过脑袋瞅他。
许净洲想起昨晚的事,记仇。
然而还没等他做什么,楼下的白毛鹦鹉突然咋咋唬唬蹦起来,“坏蛋,坏蛋。”
许净洲:“……”
“捡来的鹦鹉还这么不听话。不知道捡来干什么,我犯不上跟一只鸟闹脾气。”许净洲一路下楼,自言自语:“魏总捡来的鸟,和魏总的脾气一样臭。”
某白毛鹦鹉:“坏蛋,坏蛋。”
许净洲:“…………”
他没再讲究什么物种高低,面无表情把这鸟的吃食丢进垃圾桶,
然后又罚它关了禁闭。
再回过身,许净洲才注意到桌上有张便利贴。便利贴上的字劲瘦有力,和他先前在合同上见到的魏准的字一样:
“粥在锅里,你记得吃。”
许净洲呼吸急促,撕下便利贴丢进垃圾桶。
他点了份外卖。
辟谣过后,李青的电话几乎就没停过。
兴许是先前舆论风势实在太足,现在打脸力度又这么足,回馈过来的流量也非常惊人。公司趁着这一波,联系路导放出了他在杀青前拍出的最后一幕戏,
许净洲盯着李青发来的视频,有些恍惚。
视频清晰度不足,但也算能看清内容。
视频中,精心作出的音效从场内响起,赵宇峰怀里的血包适时炸裂,走到尽头的自己怔愣回神,满眼尽是爱人已死的绝望。
评论区养出了一群土拨鼠:
【卧槽啊啊啊啊啊,我宣布许净洲就是永远滴神!】
【还叫许净洲呢?该改口叫章逢了傻孩子。这是不是章逢从书里钻出来拍得戏?谢谢神仙哥哥下凡,我孩子都要飞出来了。】
【今年最佳男演员,许净洲不知道能不能提名。】
“这样不好吧,”许净洲蹙了下眉,“青哥,你要不要给路导说一声?这剧里我本来就不是男主,会不会太抢主角风头?”
“路导可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电影拍的怎么样,谁能火起来全看自己的造化。”李青说:“公司这波帮你营销,也是你应得的。先前骂你的人那么多,现在多几个夸你的,有什么错吗
?”
许净洲没出声。
“我这里已经接了好几个剧本让你演男主。但你现在生着病,”李青说:“我先把剧本给你看看,等你病好以后再接。”
“我本来也没病。”许净洲解释。
《数一二三》已经稳居国内热播剧榜首。
《征伐》虽然还没上映,但也已经成了当前最受期待的电影。路导本身就颇具名气,再加上演员阵容强大,先后几次预告和花絮的推出。
许净洲看眼微博,发现之前骂他的黑粉也已经被其他人虐力回馈,淹没在评论区成千的夸赞声中,连个头都冒不出。
他虽然见惯这种起起伏伏,却仍然有些稳不住心态。
许净洲接收了李青发来的剧本,准备下载好再看。
门铃突然响起来。
许净洲愣了下神,以为是自己的外卖到了。他踩着拖鞋一路小跑过去,刚拧开门把手,就被外面的人一个熊抱抱住!
“小洲!”米啦啦眼睛发肿,“我才出国多久,你怎么发生这么多事?”
·
因为画册里需要加入一些新奇的设计艺术。
许净洲不懂这些,只知道当时听这人说,他的能力达不到,但又不想敷衍朋友随便做一个,所以决定出国去找当初国外留学的老朋友帮忙。
“我好不容易回去一趟,他们拉着我玩了好几天,没顾上看手机,就忘了问你最近的情况。”米啦啦担忧看他,“你怎么了?我听青哥说你生病了?”
许净洲看到他也很兴奋,一个劲的把他往厨房拽,“你别听青哥瞎说,我才没有生病,就是前段时间拍戏太忙,可能有点低血糖。”
这人把厨房里冰箱里放着的零食一股脑全拿出来,堆给他。
米啦啦撇嘴,“这也就是有事求我。”
“怎么样,”许净洲期待问:“画册做好了吗?”
米啦啦把手里零食放下,从包里取出画册,“做好了。”他说:“你想要的几幅场景我都找人帮你画好了,尽可能的百分百还原。”
“还有文字,”他装出一副心疼表情,“我都是找人一点点刻出来的。”
前前后后用了将近一万。
许净洲把钱转过去后,小心翼翼接过画册。
翻开第一页,
画面上的男人眉目温润,笑的时候眼尾稍稍翘起。
许净洲盯着这一页,愣了好久的神。
“你这人,你怎么还把钱转给我了?我之前不是说过这画册是我送给你俩的结婚礼物?”米啦啦想起什么,“对了,上次我还见了画上这个人,不过他好像不叫韩昼。小洲,韩昼是不是他什么别名啊或者,”
“米啦。”许净洲突然打断他的话。
米啦啦:“啊?”
“待会就在这里吃吧,我订的外卖有点多。”面前人嗓音有些哑,不知道是因为过度兴奋还是别的,“顺便我再看看,这画册上有没有其他要修改的地方。”
米啦啦一愣,“好。”
他习惯性掏出手机刷网页,
看了还没有三行字,就被面前人打断思路,
“米啦,”面前人眼底透出些茫然,指着纸上男人脖颈后的那块地方,“这里的纹身是不是画错了?”
米啦啦探头去看,“哪里错啦?”
“后面是不是,”开口时,许净洲也有些犹豫,拧眉思索几秒,“后面是不是该有条狐狸尾巴。我记得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你当时可没说还有什么狐狸尾巴,”米啦啦觉得奇怪,“小洲,你没休息好吗?”
对方没有回话,垂眸盯画像半晌。
“嗯,”许净洲深吸口气,“是我记错了,不是他。”
·
晚上七点。
魏氏企业被曝出对合作对象使黑手以后,生意迅速走了下坡路。先前和魏家名下两家企业的合作泡汤,不少其他公司找上门要接合作。
魏准刚从视频会议里出来,紧接着又进了会议室。
最近实在是太忙。
魏准再回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宋淋搬着板凳坐在门前,审犯人的眼神盯着他。
“我说,”他放下手里文件,“你差不多行了,好歹也是宋家公子哥,连去酒店的钱都没有?你没有我借给你行不行?别在公司给我捣乱。”
“魏准,”宋淋眯眼,“怪不得我发现你最近变了很多。”
魏准回身盯向他,觉得有意思,“我变了?我哪变了?”
“你以前脾气可没这么好。你以前特凶、不近人情的一个人,”宋淋评价:“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温柔了?自打跟许净洲在一起,”
魏准抬眸盯他。
宋淋连忙改口,“哦,我忘了,魏总还没把人追到手。”
魏准:“滚。”
“滚之前先让我把话说完,”宋淋表情严肃,“我终于找到了你性情大变的原因。”
魏准觉得这人今天怕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他皱紧眉,看见宋淋从兜里掏出一张病症检查单,啪地一下摔在桌上。
魏准:“……”
他很无语,“谁让你乱动我东西了?”
“我没乱动啊,我就在你办公室睡觉,从沙发夹缝里找到的这个。”宋淋睁大眼,“魏准,你是不是心虚了?你快跟兄弟说说,怎么回事,这怎么还得妄想症了?”他思索几秒,眼睛瞪得更大了,“是不是对许净洲求而不得,”
魏准:“求个屁。”
宋淋那个眼神像看傻子似的,他实在是忍不下去,
“你看病历单都不看名字么?”他示意下面,“病人名字那栏写得什么?”
宋淋这才低头去看,
“啊,”他表情更怪,“许净洲?”
他觉得更纳闷了,“许净洲怎么会有妄想症?”
魏准默不作声,端起咖啡。
他最近也在查,毕竟医生说过,想要从根彻底治疗妄想症,就要弄清楚发病来源。可就算他把许净洲的家底都查透了,也没查出什么。
除了许净洲的前男友。
“可能,”他抿唇,“因为他前男友?”
“前男友个屁,当初你包他,他跟你睡那么久,又提过关于前男友半个字吗?”宋淋蹙眉,“也不知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魏准回头看他,“什么?
”
“我要是那么喜欢一个人,付出感情和身体,结果最后却发现人家把我当替身。这心理创伤,”宋淋啧声,“就算他死了都弥补不来。”
听到这些话,魏准刷新网页的动作一顿,
他呼吸有些困难,后退几步靠在办公桌边,屏幕上的微博界面上转着小菊花,可能是网络不太好,转了半晌也没转出什么。
宋淋的声音从身前响起,带着歉意:“你没事吧魏准?我刚才话说太直了,你别往心里去。要不我也帮你查查许净洲的前男友?”
屏幕刷新成功。
纯白头像,黑色背景。
在雪景图的微博上面,某人新更了一条文字博,附着张表情包:
“给男朋友精心准备的礼物到啦!”
“【熊猫托腮】”
·
凌晨十二点。
许净洲把屋里的鹦鹉放了出来,又被叽叽喳喳骂了几句,
他把鸟食续上,态度非常不好的丢到了某鸟面前。
鹦鹉这才闭嘴。
“你从哪找来这么个活宝,”米啦啦笑得喘不过气,“我还没见过这么会骂人的鹦鹉,是你教它的。”
“不是我,”许净洲撇嘴,“应该是魏总教的吧。”
米啦啦想起什么,“魏总?”
“米啦,你帮我看着这只鸟,不要让它乱拉屎,也不要让他飞出去。”许净洲噔噔噔跑回卧室,随便披了件大衣,出来就往玄关跑。
米啦啦愣神,“小洲你干什么?”
“画册最后还缺个东西,我得把东西补全。”许净洲换好鞋,“我现在就得去,不然回头来不及了。”
“……”米啦啦瞪眼,“啊?”
外面别说公交,车都没有一辆。
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下雨。最近天气转暖,春雨一阵接着一阵。这地方本来就雨雪天气多,换季的时候更是迅猛。
起初的小雨已经成了瓢泼大雨,他原本也是打算雨停后再走。
“小洲,你急什么?明天白天再去不行吗?”米啦啦起身要拦他,焦急道:“现在出门不安全!而且你准备怎么去,打车去??”
许净洲说:“路口到清秋街,有直达车。”
米啦啦彻底愣在原地。
他睁着眼,猛地惊醒过来,急忙跑进雨里追人。但许净洲已经拐过弯往树底下跑过去,眨眼工夫就没了人影。
“什么清秋街,什么直达车,这人是不是发烧了。”米啦啦急得不行,刚掏出手机要打电话,一扭头正好看到有辆车开进了院子。
魏准下车后,正看见一个颇为眼熟的人迎面跑来,
“你好!你是小洲男朋友吗?”米啦啦慌张道:“我是小洲的朋友,今天来给小洲送东西。刚才小洲非说要去办什么事,穿件大衣就跑出去了。”
魏准身体一僵。
“他说他要去什么,清秋街?”米啦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从小在安城长大,哪里有什么清秋街,还说直达车。他该不是发烧了!”
他话音刚落,
面前男人立即坐回车里,急得连车门都忘了关,“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追人。”魏准打开地图导航,搜索“清秋街”。
结果显示:您搜索的地点不存在。
·
怎么会不存在。
魏准以为是软件的问题,又重新卸载安装,还是找不到。
他也问过宋淋,城内现在哪条街现在还有直达车。宋淋骂他是神经病,凌晨十二点什么车都得回家睡觉。
魏准只能沿路去追。
米啦啦心里着急,也坐不住,索性跟他一起去找人。
“他之前拜托我帮忙画了一个画册,我今天是来给他送画册的。他说要送给你,但是还差什么,最后一样东西?”米啦啦蹙眉,“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最后一样是什么,他就疯跑了出去。”
“画册?”魏准急得神情飘忽,他的话只听一半,“找我,那可能是去公司了?”
魏准给公司门房打电话,说没见过这么个人。
他连做几个深呼吸,试图平静下来,“许净洲还说过别的吗?”
“没了,”米啦啦沉思半晌,“不对。”
魏准立即调转方向。
“小洲还提过,他有个爷爷,你认不认识他爷爷?”米啦啦说:“做画册的时候除了你,他提最多次的就是爷爷,现在会不会去找爷爷了?”
魏准蹙眉,“他爷爷早就去世了。”
前两天查这人家世,确实是在四年前因病去世。
“或者,”米啦啦试探问:“去找你爷爷了?”
魏准立即给魏家打去电话。
魏家有专人看守大门,会留电话给魏家人,以防平时有急事需要联系。魏准拨了好几遍都没拨通,快开到魏家的时候,才总算有人接电话。
“魏总,”电话那边的人急喘气,“不好意思,刚才遇到点事,现在才接电话。”
“刚才有没有一个穿大衣、长相干净身材单薄的青年去魏家?”魏准心脏吊在了嗓子眼,补充:“他没打伞,很好认!”
“啊,”保安似乎有些惊讶,“您认识他?”
魏准精神一振,“他过去了?”
“倒也不是。”保安叹了口气,“就刚才,咱们魏家的安保系统响警铃了,我们出来看,就看到有个跟您描述一样的青年正在□□。”
魏准:“……”
魏准:“□□?”
“估计是从正门进不来,所以□□。”保安说:“翻得还特别快,一溜烟就没了人影,我们现在还在找人呢,肯定是在魏家。”
魏准这才算是松口气。
“知道在哪里就好,”他眼底急得泛起血丝,有些失去理智,“等把人找到,你们好好盯着,不许再让他跑开半步。”
保安连忙应允。
挂断电话后,魏准咬紧牙,“我非要在许净洲的手机里安个定位不可。”
听见他这话,米啦啦侧目去看。
但也没说什么,
现在总算找到许净洲,他松口气,心里的急切才算放下,理智慢慢回笼,“可是小洲说的那个地方到底在哪,他今晚太奇怪了。”
魏准强行镇定下来,“或许是之前的路,改名了。”
“不可能,安城改名前后
的路,就没有我不知道的。”米啦啦还在困惑这个问题,但也没再提,偏头看向身边男人,“总之非常感谢。”
“小洲以前从跟我夸你,说你人很好,很关心他,今天一见果然如此。”米啦啦笑着问:“听说你先前有过腰伤,现在痊愈了吗?”
魏准拧钥匙的动作停顿,看他一眼,“腰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