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妙仪落脚在一间不小的雅舍,月吟居的老板是个诗人,因此环境很是符合高妙仪的口味,毕竟像左丘棠说的,她不爱读书却偏爱附庸风雅。
这个地方是初次见到左丘棠的地方,因此她对这也算是有点了解,她虽然喜爱热闹,但不喜欢生人的热闹,这一点从她娇纵的性格当中就可见一般。
因此大手一挥把这月吟居包场,生人勿近。
她随行带着很多乔庄的侍卫,旁人只当是哪位娘子如此豪横,有钱了不起吗?
高妙仪选了个二楼视角好的位置,这才坐下,面前是视野开阔的窗棂,她可以正好看到楼下的景色,高妙仪喝了口面前的茶,回味生涩,实在咽不下第二口,是了这里不是上阳宫去哪里找她喜欢的社前紫笋。
梁解生到月吟居的时候,只远远就看到了门口家丁他不免心里有些心虚,却还是撞着胆子走了过去,那些人对他的出现十分警惕,厉声斥责“生人勿近,走远点。”
他没挪步子,只用不大的声音说着“是那位贵人娘子让我来的。”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倒是真想起了有这回事,只对他说“我去通报,你且在这等着。”
高妙仪在楼上听到了声音,把头探出窗棂,就看到楼下的梁解生。
随即招呼茗儿“他来了。”
茗儿点点头“我下去带他过来。”
映月在一旁没吱声。
高妙仪点点头。
还没等侍卫进去通报,梁解生就看见一个姿容清丽的女子走出来,要带他进去,只上楼的功夫嘱咐他千万不可对娘子不敬,梁解生看着这满屋子的家丁,心下想着我哪里敢呢。
他腿不好,走的极慢,看着自己衣衫褴褛忽然就心生窘迫,茗儿看到了只故意放慢脚步能与他并肩,梁解生心下对她生出几分感激,却也没有表露出来。
梁解生进门就看到坐在窗棂边的高妙仪,她的衣诀被风微微吹起,梁解生一时想不出什么夸赞的词,只觉得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了。
茗儿开口“娘子人带来了。”
高妙仪冲他招招手“过来。”
梁解生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手脚都不自在,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跪下问好还是应该做些别的,这些规矩他都不知道。
映月有些不屑,只提醒着“快跪下。”
高妙仪开口阻止“你腿不好不必跪了。”
他垂下眼讷讷开口“是。”
“你叫什么名字?”高妙仪问他。
梁解生没抬眼皮“梁解生。”
“家住何方,家中几口人,可有兄弟姐妹?可是遇到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梁解生有些紧张,但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小人洛阳人士,家中只有我一个,没有兄弟姐妹,母亲过世,刚刚入土为安,我已无处可去,恳请贵人收留我。”
梁解生点点头,他刚杀了人,他必须在事情败露之前寻求庇护,这个女子非富即贵,家里也肯定不一般,不动声色打着心里的如意算盘。
高妙仪以为他刚才求财的行为是为了葬母,心里就对他很是同情“好。”
示意门口的侍卫“牧风让店家打些热水把他收拾干净。”
“子煜你去找个大夫给他看看腿。”
梁解生听到要找大夫给他看腿,心里还是很慌乱的,连忙说“我腿没事,不用看大夫。”
高妙仪只当他是客气“不看腿怎么会好,还是看看吧。”
梁解生没吭声,心里思绪万千。
不过还好来的大夫他不认识,他才暂缓焦虑的心情,杀人的恐惧战胜了母亲去世的悲伤,只要他一想起这件事就像有一块石头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来气。
老大夫检查过后,直说奇怪,腿骨压裂之后它自己又长好了,没什么事,就是身体还有外伤,擦些药就好了,叮嘱少走动多静养。
高妙仪这才放下心来,要不然她还以为这孩子有点什么毛病,梁解生收拾干净之后,牧风给他找了一身家丁的衣服,只是鞋子有些大,并不合脚,高妙仪感慨,这孩子长得也不丑啊,五官端正,只是身体消瘦,像是很长时间没吃饱的样子,就是有点眼熟。
这时梁解生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他忽然就低下头了,湿漉漉的头发下被水蒸气氤氲的小脸依旧微红。
高妙仪给他叫了一份八宝鸭,和两碗肉糜粥,看他吃的香颇有感触,她一惯挑食,食物还没有吃的这么干净过,又在脑子里思考着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在哪见过他?
茗儿在后头看着梁解生阴郁的神情没有吭声,这孩子怕是没有那么简单,留在公主身边着实不行。
只默默用眼神提醒高妙仪差不多了。
高妙仪心领神会,对吃的差不多的梁解生说到“我的胭脂没了,你是我的小厮理当去帮我买一份,要最贵的。”给了他一块金饼。
梁解生接过金饼只思考了一瞬,连忙应答“是。”
高妙仪没派人跟踪他,主要是考验梁解生的品行如何,这些金饼够他很长一段时间衣食无忧。
去留全在他自己。
高妙仪心里这孩子这孩子的叫全然忘了自己现在比对方小,也不知道用这种方法考验别人很是有些卑劣的,梁解生很清楚对方的目的,所以自尊心隐隐作怪,一边赌气想一走了之,一边又想证明自己。
拿了胭脂剩下的钱一分都没有动,瘸着腿往回走,他的鞋不合脚,走得更慢,不过比起之前的,已经好很多了。
他正想着事情,忽然一个莽汉从他身边跑过,撞到他的肩膀,他的身体向后倒,他本能地用手肘撑着摔倒在地,胭脂在滚落在地的一瞬间摔的四分五裂。
他不顾不上自己的伤痛,捡起摔裂的彩釉瓷罐碎片,染了一手的胭脂,他没来由的就起了杀心。
那种抑制不住身体里的血液沸腾,想用瓷片割开对方的喉咙,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叫嚣着,自从他杀了人就有了这种感觉。
前面有一队官兵正在搜寻着什么,拿着画像沿街比对,引起了梁解生的注意,他心里害怕自己杀人的事情暴露了,担心官兵是在找他,所以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而高妙仪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梁解生回来。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感叹她两辈子,对识人不清这个词语颇有感触,容易被第一印象所迷惑,裴元景一个,左丘棠一个,现在又来一个梁解生。
她被骗真的好心累,茗儿是对的,人心叵测她果真愚钝。
不过这种事她权当人生当中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特别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