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左丘棠这幅模样,高妙仪继续问他“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你与裴元景到底有什么关联?你为什么处心积虑与我交好,这么做你能得到什么好处?高妙仪心里有太多疑虑要问他。
以她对左丘棠的了解,他肯定不是为钱,也不是为权,虽然为人浪荡,可更不可能为了女子,要么是他有把柄在对方手里,要么对方能给他什么他想要,但却很难得到的东西,而且是她给不了的。
到底是什么?
左丘棠垂下头“殿下回吧,三郎无可奉告。”
高妙仪拉住左丘棠“不说也没关系,你们不会得逞的。”
左丘棠摇头,我不能说,却也无法再插手此事,这辈子我能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离你远远的,这样可能对你才是最好的,你的选择没有错,也许只有他才能阻止那个人了。
高妙仪松了手“我原以为你只是多情,可没想到薄情寡义才是你的真面目,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演这么多年的戏你都不会累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十分好骗,每每想起我时都觉得我愚不可及,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对我?”
左丘棠摇头,想伸手安慰高妙仪,只一瞬他又把手缩了回去,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对高妙仪说“殿下说笑了,我同殿下绝无可能有几年交情,殿下说的话,三郎听不明白。”
高妙仪用袖子抹干净脸上的泪水,装的若无其事“听不明白也没关系,本来就只有我这个傻子才记得,阿姐说的对,我就是天字号第一大傻子。”
左丘棠心里的愧疚感,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每晚的零星的片段中越攒越多,他无处发泄,无人倾诉,更无法对高妙仪倾囊相诉,他明明知道一切可是他半个字都不能说,时至今日他连一句对不起,也无法对高妙仪说。
看着冷漠至极半个字也不肯透露的左丘棠,高妙仪忍着泪水“这一次我长记性了,左丘棠我真的宁愿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我不会原谅你,到我死的那一天都不会。”
高妙仪转身就走。
“等一下。”
高妙仪回头,在心底燃起一点希望的火苗。
“外面天寒地冻,殿下畏寒,披件大氅再走吧。”声音听不出起伏,像是什么客套话。
高妙仪心里的火苗熄灭,连眼睛里的光都暗淡了,冷冷回了句“不用了。”
刚想推门出后舱,忽觉不对“左丘三郎怎么知道我畏寒?”
左丘棠拿着大氅的手一顿,然后走过去把雪白的狐裘大氅递给高妙仪“女子大多畏寒,三郎也不过是客套一下,殿下何必较真。”
高妙仪没接,径直推门而出,可左丘棠却先她一步,把狐裘大氅给高妙仪披在肩上。
“殿下,可真是让臣好找。”
高妙仪想扯下大氅的手一顿,抬眼向门外望去,裴元景立在门外,黑色披风上的银色暗纹在月光下闪着寒光,而此刻他的脸就跟他的衣服一样黑。
高妙仪往裴元景身后看去,船上的女子都被他带来的人控制住了,还没等她开口说话。
方十二就挣脱了虎贲卫的束缚,鲜艳的彩衣被扯乱,她也毫不在意。
只见缓步走到裴元景面前,轻轻笑了笑“这么好看的郎君,怎么行事如此粗鲁,奴家都跟你说了,那个小娘子跟左丘三郎在房中歇息,你看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吗?”
裴元景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看着高妙仪时透出几分狠绝,语气却没有起伏“污蔑公主,按律当斩,济川动手。”
方十二开怀大笑“我是不是污蔑,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公主呢?”
济川没有给她再开口的机会,银剑出鞘,寒光乍现,直掠喉咙,方十二闪身躲过,可对方的剑太快,就算她轻功卓越,还是被斩下一缕头发,被剑气划伤了脖子。
自诩不是对手,再耗下去小命不保。方十二瞬间跳下船,投了湖,她水性极好,可此时初冬,就算湖面没有结冰,水也是极寒的,她只能咬着牙估摸着自己的位置,往岸边游。
济川想去追,被裴元景制止了“闲杂人等,无关紧要。”
裴元景解下自己身上黑獭毛的披风,走到高妙仪面前,把她身上狐裘大氅扯到一旁,把自己的披风给高妙仪披上了。
高妙仪开口“我……”
“别说话,亥时宵禁快到了,我送你回去。”
“你听我说。”
裴元景眸色微寒“臣现在不想听,殿下明天再跟臣解释吧。”
这句话把高妙仪气的不行,听解释还要挑日子?平阳候好大的官威啊,想听本宫解释,下辈子吧你。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不就是歪打正着的离间计吗?虽然跟她想象的离间计差别太大了,可这效果一样不就行了吗?
不解释了,这天赐的好机会还解释什么?不管你们是反目成仇还是互不来往,不都遂了我的意吗?
裴元景伸手把正在发呆高妙仪抱了起来,高妙仪吓了一跳“你抱着我做什么?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别动,我怕殿下不小心掉到湖里。”
高妙仪听的出来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敌众我寡,不宜反驳。
“今日在场的所有人,若有人敢说出去半个字,本候保证你们一家人会在另一个地方重聚。”
这句话自然是说给画船坊的人听的,左丘棠从头到尾未置一言,他知道以裴元景的性子,他解释的越多对方反而越不信,而自己确实也不该见高妙仪。
“左丘三郎觉得呢?”
左丘棠垂头作揖,看不清脸“在下觉得亦是如此。”
“本候觉得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明知身份别就该约束自己,否则跟脱缰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上辈子高妙仪没见过裴元景骂人,此时若不是她还在这个人的怀里,都激动的想拍手了,这出狗咬狗实在是太精彩了。
“三郎觉得,脱了缰的畜生和没脱缰的畜生,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裴元景看着一身邋遢,蓬头垢面的左丘棠“实际上区别还是有的,就如同家畜与野畜,前者是财产,而后者只能是食物。”
“有用之时是财产,无用之时都是食物罢了。”
“那就别用畜生的身份来掩饰自己的无用。”说完就抱着高妙仪,径直走了。
左丘棠愣在原地久久没动。
方十二回来时浑身湿透,冻得发抖,看见愣在原地的左丘棠,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这画船坊你是要拱手让给我吗?唐韵你输得也太快了些。”
左丘棠把地上的狐裘大氅扔给方十二“你不该激怒裴元景,你差点就没命了。”
方十二把狐裘大氅围在身上,毫不在意“我这条命没了就没了,不过我真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你叫停这场游戏,我们前期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你觉得他还会你帮忙吗?”
“左丘棠摇头“以后不要再插手这件事,这不是游戏,是棋局,这局棋根本就没有赢家。”这是无解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