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吴贤哲的讲述,一场疑点重重的车祸渐渐在周倜眼前缓缓展开。
按照警方通报的情况看,事情是这样的:
吴贤哲的父亲吴社长在三天前提前离开公司返回家里,期间并没有指使司机,而是选择了自行驾车离开。
吴贤哲说:“我父亲那几天正好犯了通风病,右脚脚裸疼痛,他出事那天虽然已经距离犯病时过了几天,但以我对他的了解,当时他虽然已经能正常行走,但开车的话一定会因为需要踩刹车油门导致疼痛。而他是非常怕疼的,所以他是不会在那天自己开车的。这是第一个疑点。”
当吴社长返回家里后,喝了些酒,又因琐事责骂了保姆。
“这是第二个疑点,我父亲并不嗜酒,而且他刚刚犯了通风,短时间内是不会喝酒的。”
之后责骂升级,吴社长开始动手打骂保姆,并失手杀了对方。
对吴社长人这事吴贤哲到是没有怀疑什么,因为按照他的说法,吴社长本人就是一个喜欢训斥下属的人,而且当情绪激动时会随手拿起东西就撇。所以如果是因为撇东西失手杀了人,吴贤哲到是并不表示奇怪。
失手杀人后吴社长大量饮酒,随后再次驾车离开,之后不久就出了车祸,和一辆大货车迎头撞在一起,当场死亡。而大货车司机肇事后逃逸,车辆失控冲进了海里,同样当场死亡。
这就是吴贤哲父亲的车祸全过程。
如果只是单纯参考警方通告,甚至加上吴贤哲的几点怀疑,这事情也并不奇怪。
儿子出了事,当爹的心里烦闷,喝了些酒后借机耍酒疯,打骂保姆。这很有半岛男人范儿,这种事几乎每天都会发生,顶多是保姆的换成媳妇、服务员、歌厅小妹或随便哪个谁。
一个喜欢随便拿东西撇人的家伙失手杀了人,这也不奇怪。杀人后大量饮酒,再到醉酒驾车离开杀人现场,最后出了车祸,也解释的通。
货车司机肇事逃逸,最后掉进海里淹死,看起来巧合,但也只是有些巧合而已,这种事顶多在时事新闻里占个很小的篇幅,点赞估计都不会超过二十万,网友留言估计也就是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在做天在看之类的话。这种事第二天就会被更多的新闻掩埋,甚至不会在当事人亲朋以外的人心里留下丁点印象。
单纯从事情经过上来说一切都说得通,可让吴贤哲升起怀疑的地方却在水面之下。
吴贤哲说:“我父亲有几个私密账户。这种事很常见,富人总是会有些事没法走明账去做。这些账户中有一个账户属于特别私密的那种,甚至我以前都不知道。
这个账户以遗嘱的形式储存在一处银行保险柜里。
当我从保险柜中看到那份说明后,我就知道我父亲不是正常死亡了。”
吴社长在遗嘱中说:
如果吴贤哲看到这份东西,那他自己必然已经死了。
他给吴贤哲留了一个秘密账户,就是怕他死时公司也出现了问题,儿子守不住家产。账户里面钱不多,只有五百万,但足够让吴贤哲维持生活。
——听到这时周倜很想打断对方,问一句什么家庭要五百万才能维持生活。
吴社长说这个账户里的钱非常安全,是用一个伪造的身份办理的,除了他之外没人知道,所以哪怕公司出了意外,所有资产被冻结,这个账户里的资金也不会出事。
吴贤哲说:“可我调查了这个账户,发现就在我父亲去世之前,里面的资金被转移走了,但我查不到资金流向。”
“所以你就怀疑你父亲的死并不是意外?”周倜问。
吴贤哲回答道:“是的,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我父亲至少有四五个私人账户,这还是我知道的,也能查到的。如果他要用钱,甚至哪怕有人逼迫他,他也可以有其他账户可以使用,是绝对不会挪用这个账户里的资金的。”
周倜说:“那会不会是你父亲因为失手杀了人,想要去找万事屋之类的机构帮忙处理,所以不敢使用可以查到的流向资金才选择了这个账户呢?无意冒犯,但你知道,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吴贤哲却反驳道:“就像我说的,秘密账户并不只这一个,我父亲完全有其他途径去调动欠款。而他既然在遗嘱里明确说明了这笔钱是留给我‘维持生活’的,那就一定不会去动,我了解他。而且…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您可能并不理解岛上的司法流程。
以我父亲的身份地位,哪怕证据确凿的被起诉过失杀人,在正式定罪之前也是不会被收押的,只是会被带上追踪器,随时汇报位置并限制出行。而且这种案子只要肯花钱去拖延,打官司打个两三年都属于正常操作,最后的定罪最高也就是‘过失致人死亡’,甚至如果律师团队足够强大,把案件定性为保姆因为被打骂导致情绪激动袭击我父亲,最后两人互殴中造成保姆意外死亡的话,那定性都可以变成‘防卫过当致人死亡’。
最糟的情况我父亲可能需要服刑七八年,如果情况好的话甚至只要服刑一两年就可以。而且无论怎样,因为我父亲的年龄,都是可以操作监外就医的。
所以这事情并没急迫到需要动用那个特别秘密账户。
所以我才猜测我父亲是本人控制了,甚至不是胁迫,而是被控制了思维,所以这个账户里的钱才会不见。
控制他的人就是想要他那些别人不知道也没有记录可查的财产。”
吴贤哲的分析有理有据,周倜一边感叹贵圈真黑,一边也必须承认人家思路清晰,论证充分,很有说服力。
他试着把自己代入案件里,假设真有那么一个人控制了吴社长,而自己就是那个人,当他想要从吴社长身上获取金钱时,那他也会让吴社长提供那种私密账户里的资金,而且来源必须是只有吴社长自己才知道私密账户,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查到资金来源。
但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个只有吴社长知道的账户竟然以遗嘱的形式被他的儿子知道了,疑生发现了华点。
如果只是单纯的这件事,周倜可能还不会产生这种联想,但昨天那女孩的尸体还历历在目,他在心里发誓要把罪犯绳之以法还没超过24小时,这就不得不让他把两件不相关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了。
如果这两件事有联系,那么基本可以肯定这是人类犯下的案子了。
吴社长黑不黑的先不论,因为那些后续都没发生。吴贤哲的父亲在现在这次事故里只是一个受害者,而且同时受害的还有保姆,甚至可能还要加上那个货车司机。
但周倜没有急着下结论,但还是说道:“我基本认可你的猜测。”
“感谢您肯相信我!”吴贤哲起身再次鞠躬致谢。
“先别忙着道谢。”周倜摆摆手说:“目前我暂时相信你的父亲并非意外死亡,也愿意去追索那个能控制别人思维的人。但是只有这点线索的话,我就是想找人怕是也找不到啊,你最好能仔细想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甚至哪怕雇佣几个私家侦探去查一下也好。”
吴贤哲说:“我当然会雇佣侦探去追查的。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父亲真的是被人控制了,那么那个人就是一位隐藏的觉醒者,我们普通人想要抓住他却是太难了。”
周倜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这边会跟进调查的,也承诺会出手抓捕这个罪犯。那么我们就先各查各的吧,每天通报一次进度,时间么…”他看了一眼壁炉上的清代鎏金座钟,“每天下午五点吧,通报一下调查进度。当然,有了特殊发现可以直接联系我。”
“实在是太感谢。”吴贤哲再次表示感谢后,留下了一张50万元的支票,表示这是自己对周权位愿意帮忙调查父亲死因的一点感谢,并说他愿意拿出十倍于此的赏金给最终抓住罪犯的人。
五十万是应有之义,以周倜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陪人喝个下午茶就值个万八千的,想让他帮个忙更是没个十万八万都不好意思开口。至于那五百万,那就是掉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了,以此保证周倜不会半道撂挑子。
当吴贤哲走后,数珠丸自然的收起了桌上的支票充公,周倜暗恨吴贤哲不会来事儿——留什么支票呢,放一摞千元大钞不好么,那样自己还能偷偷抽两张作为私房,现在这样明晃晃的一张纸摆在桌上,自己完全没有机会啊。
法诺收走了吴贤哲一口没动的杯子,芭蕾茜坐到了吴贤哲刚刚坐过的位置,她突然说:“这是个很聪明的小子。”
“他聪明个屁!”周倜恨恨的骂了一句,“他要是真聪明就不会留支票了…咳咳,那什么,我是说现金更有震撼性,要比一张支票纸看起来值钱。”
芭蕾茜假装没发现周倜的心思,她笑了下继续说:“今天他来这里或许真有踢父亲讨公道的想法,但绝不是唯一的目地。”
“那还能有什么?”周倜不解的问。
芭蕾茜说:“他来拜访指挥官,并留下了支票,这就相当于让指挥官帮他做了背书。”
“背书?”周倜嘀咕了一声,问道:“我背书什么了?”
这时女妖婀娜的走到数珠丸身边,接过支票弹了一下,念了下支票的抬头:“名哲装饰装潢会社,好大的公司呢。这样的公司必然会有其他股东的,原来的社长死亡后可不一定就是社长的儿子接任社长的位置啊。”
芭蕾茜点头道:“就是这样,这位吴贤哲刚刚因为危险驾驶被警察抓了,还差点面临要坐牢的风险。而他的父亲名义上是因为杀人后醉酒驾车死亡的,也是非常不名誉的死法,所以他在公司的地位应该称得上是岌岌可危吧,这时候必然会有人升起其他想法的。”
女妖接道:“股权可能没法变,但现官和现管之间可操作的空间就太大了。所以他才来了咖啡馆,想找主人做个背书。否则哪怕他真的怀疑父亲的死因,也只需要偷偷安排侦探去查就好了,真查到了什么,通知警察就行了,完全没必要特意来瀛洲科跑这一趟。”
“原来如此。”周倜还是有几分灵性的,闻弦歌知雅意,立时就想明白了吴贤哲做这事背后的深意。
吴贤哲父子因为先后做出不名誉的事情,他在公司内的地位必然已经岌岌可危。
而这事他找到周倜,对周倜提出父亲的死因充满疑点,希望周倜介入调查。
届时无论周倜能不能查出个结果,只要周倜相信他的话,承诺要调查了,那么吴贤哲就可以回公司对外宣称自己的父亲并非一个杀人犯,而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在公序良俗的基础上说,如果吴社长的死法不名誉,那落井下石就是必然的,但如果吴社长是被害死的,那其他股东就必须表示出同情,并同仇敌忾的支持吴贤哲追查凶手,那么吴贤哲的地位就暂时安全了。
而这一切都需要周倜背书。吴贤哲留下的五十万公司抬头的支票是背书,他承诺的五百万悬赏也是背书。
在有周倜背书的前提下,甚至警署都要慎重对这次车祸定性,更遑论其他人了。
“真是不能小看任何人啊。”周倜感叹了一句,心里微微对被利用有些不爽,但看了看五十万的支票,想了想五百万的赏金,决定还是原谅他了。
随后周倜说回正事,他对自己的智囊团说:“我认为工厂的杀人案和这次吴社长车祸案是同一个人做的。你们能根据现有线索做出一个罪犯的侧写吗?”
周倜在z市参加培训时有这类课程,所以他有此一问。
芭蕾茜回道:“可以的。我、十一、女妖、法诺,我们四个在这一科都认真听了,可以联合做出罪犯的侧写。”
“那就开始吧,让我看看罪犯是个什么样的人!”周倜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