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在城这次控制的人太多,能力分散下控制时限大大缩短,没了他不断追加控制后,机场里的人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慌乱无法避免,但大多数人还是在惊慌后开始自发的抢救伤者。
警察开始维持秩序,呼叫增援,没受到的控制的人们从各个藏身处走出,加入救援队伍,周倜三人也从咖啡屋顶跳了下来。
很幸运,这次骚乱虽然把数百名旅客一同卷入,但却没人死。
一是张在城目标明确就是要跟周倜死磕,其他旅客只要没在第一时间被控制住就有机会逃开,而且不会受到混乱影响。
二是周倜三个一直留着手,除了最后从咖啡厅上推下去几个人外并没其他人受伤。
没人死亡,甚至没人留下不可逆的致残伤害,这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当周倜走到张在城身边时,几位警察正那枪逼着他,而这会儿他满口鲜血,却是还死不了。
见周倜走近,几名警员纷纷立正行礼高呼忠诚。
之前那场骚乱中他们虽然被控制着,但心思却是清醒的,知道了周倜的身份,也知道周倜能做到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还不杀伤他人是多么不容易。
周倜神情复杂的看着张在城——一个觉醒者,本应为保护世界作出贡献,现在却以这样的方式躺在自己脚边。
“给他止血,然后通知警署把他带走吧。”周倜说道。
张在城怨毒的瞪着周倜,鼓起最后的力气啐出一口血痰,可断舌的剧痛让他嘴巴无力,这一口血痰没使上劲,反倒淋淋拉拉的落在他自己胸前。
周倜原本想走,因为在他想来自己和张在城并没什么深仇大恨,既然现在对方已经成了阶下囚,那就也没有落井下石的必要了。
可张在城这一吐却让周倜邪火中烧,正所谓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这张在城几次三番的找自己麻烦,自己还没找他呢,他反倒先不乐意了。威胁自己直播艹猪的事虽然并没成功自己也并没什么损失,但气还是气的,周倜不和张在城一般见识可不代表这事就翻篇了。
周倜清了清嗓子,一口老黏痰还了回去,正糊在张在城脸上。
这还不算完,正所谓杀人诛心,张在城自己找病却怪不得周倜吐唾沫扬沙子。
他挑着眉,斜着眼睛给了张在城一个王之蔑视,嗤笑道:“你现在的样子可真狼狈,甚至比打碎杯子那天更狼狈。”
张在城喉咙里发出喝喝的嘶吼声,若非几个警员按着,都能扑到周倜脸上撕咬。
周倜却皱着眉头问他:“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觉得社会不公平?我稍微能理解一点你这种人的想法。但我想告诉你,其实社会根本没时间搭理你。你现在的恶果都来自自己种下的恶因。
杯子是你自作聪明打碎的,那可以说是意外,咱们暂且不论。但工厂里那个女孩是你杀的吧,吴社长是你杀的吧,直播间里那些人,机场里的这些伤者!这不都是你造成的吗!
你本来有光明的前途,你觉醒了啊,能成为英雄的。只要你报备觉醒身份,那几百万的债务真的是问题吗?首先我肯定会免了你的债,再说那些聘请你的人,他们真敢因为这事就找你麻烦吗?显然不会。但你却选择了一条最错的道路。”
周倜这一番话让张在城这种极度自私的人都忍住不怀疑自己,是自己真的选错了吗?
周倜哼了一声,不想再搭理这个垃圾,可这时杨晓通跑了过来,满脸的惊慌。
杨晓通举着手机冲到周倜面前,手机上依然是那个直播间,他指着画面大喊:“快,想些办法,里面的人不知道罪犯已经被抓住了,他现在情绪非常不稳定!”
不久之前周倜拨打了灰西装的电话,张在城慌乱中按掉了电话,但也同时中断了和宋民哲之间的联系,他对宋民哲的控制就此出现了空当。
就在两分钟之前,宋民哲摆脱了控制。他完全清醒,知道这一段时间来自己都做了什么——
杀死了两个好朋友,用割喉的方式。虽然灰西装和花衬衣早就离死不远了,但确实是他自己动手送的最后一程。
开了直播威胁瀛洲科的周权位直播艹猪。这在宋民哲看来更是不可原谅,他是混黑道的,拜的是二爷,最讲究忠义二字。打韩洲烤肉店那天起,宋民哲心里就把周倜当成自己的恩人了。而他现在的行为在自己看来就是恩将仇报,是要三刀六洞火香烧背的大罪。
宋民哲先是疯了一样的撕下两个女孩身上用鞋盒制作的假炸弹,对着镜头大喊:“假的!假的!根本就没有炸弹!周权位!我之前被控制了!现在挣脱了!你可千万别上当啊!”
随后宋民哲猛的想到自己的耳朵上别着一个耳麦,那个恶魔就是通过这个来控制自己的。他想扯下耳麦,可张在城残忍的把他的耳朵和脸缝在了一块,粗粗的针脚虽然不好看,但却极结实,宋民哲哪怕撕扯的耳朵流血也无法扯开缝合。
杨晓通给周倜看的画面就是宋民哲撕扯缝合的画面。
周倜急忙从张在城身上翻出灰西装的手机,找到号码拨了回去。
直播里宋民哲的手机响了,那一刻他就好像被蝎子蛰到一样蹦起来老高,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机,就好像那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怪物。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宋民哲的心里压力越来越大,他就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四处乱跑,但那手机铃仿佛催命一样响个不停。
手机没人接听自动挂断,周倜还想回拨,数珠丸却拦住了他,说道:“主上,这人怕是不敢接这个电话的,我们可以试试拨打那两个女生的电话。”
周倜也是当局者迷,没想到这茬。
之前宋民哲威胁说她们身上绑着炸弹,只要自己一拨打电话或者她俩的手机没了讯号炸弹就会引爆,但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了,所谓的炸弹都被宋民哲这位“暴徒”自己拆了,危险自然是是解除了。
两个女生作为人质出现在直播里,警方必然是会搜集她们的讯息的,这其中就包含了她们的电话号码。
周倜很容易就拿到了那两人的电话号码,拨打了过去。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宋民哲这时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再次响起的电话铃声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彻底让宋民哲崩溃了。
杀死了兄弟的负罪感,威胁了恩人的愧疚感,被控制着身不由己的恐惧感同时袭来,宋民哲反倒陷入了一种呆滞的状态。
他看了看一直在响的手机,看了看缩成一团的两个女生,看了看地上的刀,看了看紧闭的门。
他想跑,可耳朵上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依然没有挣脱那个恶魔的控制,他随时可以通过再次控制自己。
宋民哲不想再次成为傀儡,不想被控制着再威胁周倜后其他人。
那一刻他想到了死。
自杀。
他觉得只要自己死了,那两个女孩就安全了,周倜的名誉就不会受到威胁了。
那一刻他反倒平静了。
宋民哲捡起刀,坐到正对直播摄像头的床上。
他对着镜头平静的说:“我叫宋民哲,虽然读作宋民哲却写作忠义!我知道你正看着直播,但我要告诉你,你控制不了我!周权位,不知道你是否在看着我…你是个好人,是个英雄,英雄不应该成为笑柄,你曾经给过我帮助,现在换我还你了!”
话毕,他抬手拿刀在脖子上用力一抹,就如同他割开自己两个兄弟的喉咙一样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不要!”周倜对着手机大喊,但无济于事,电话那头的宋民哲什么也听不到,他就如同《迷雾》里杀死自己儿子的男主角一样,死在了获救的前一刻。
后来周倜曾就这个事问过一些人,想知道宋民哲那时为什么会提到自己帮过他,大部分人都给不出答案,只能把这归结为宋民哲崇拜英雄,是个英雄粉。周倜的这个疑惑直到一次和李议员闲谈时才被解开。
那时李议员被人抓了大把柄,手下的一位s几乎豁出命去把资料枪了回来,但最终自己却受了无法挽回的重伤。
周倜问李议员:现如今这年代也有死士吗?
李议员回答说有。他说死士不过是等价交换,古时候燕太子丹想要刺秦,便找了荆轲和秦武阳两个。据说那时太子丹对二人有求必应,不惜黄金打水,只为让荆轲一笑。那花费在普通人看来称得上遮奢,但其实对富有一国的太子丹来说却不值一提,甚至对荆轲或秦武阳来说也不过如此。
两人是有本事的人,那些外物不过是添头,真正让两人下定决心赴死的是太子丹的态度,太子丹以上位者的身份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士为知己者死,荆轲二人不得不死。因为他们作为下位者,除了那条命之外,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回报太子丹的“尊敬”。
这话让周倜想到了着名的吴起吸疮典故。典故的大意是一个叫吴起的杀妻人渣特别伪善,号称爱兵如子,有一次看到一位士兵背上生疮后就用嘴帮他把脓疮口了出来。
那士兵的母亲听后却大呼“吾儿死已”,因为她知道,作为将军的吴起亲自给儿子口了,儿子在作战时必定不会“旋踵”,每战当先之下,必然是一个身死的结局。
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假如一个贫民救了一位将军,那将军只要回以一些金银就会被夸赞有情有义,但若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施以恩惠,下位者却往往需要用命去报达。
李议员说他对自己那些保卫称得上情同手足,平日里问寒问暖从不吝啬金钱,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也必定亲自过问帮忙解决,所以应景的时候他们必然要用性命来报答我。
周倜问你就不怕养出个白眼狼吗?
李议员却笑道:真有那种人也早就被踢出s团队了,这点识人之明我还是有的,所以我才愿意和你交朋友啊。
周倜说:别人交朋友顶多费点钱,你这朋友却是要命啊。
两人相视而笑,至于是不是能过命,那却是不知道了。
书接上文。
周倜在韩洲时的一个小小举动,那在他看来不过是随手递个纸巾问一句废话。
但当时宋民哲刚被韩洲科的人打了,而且是在自己的两个小弟眼前被打,正是最丢面子的时候。
周倜的举动对宋民哲来说就如同雪中送炭光棍村送大姑娘,当时他心里是真的被周倜感动了,升起了想要竭尽所能报答周倜的心思。所以他才会在最终崩溃时说出那样的话——你曾经给过我帮助,现在换我还你了。
这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甚至很多人能给出诸如割耳朵摘耳麦之类的狠人办法,但宋民哲那时已经情绪奔溃了,他想不到那些,终是做出了最傻最蠢的选择。
周倜呼天抢地,愤怒到几乎裂开。
可这样子被张在城看到却让他极为兴奋。他咧着嘴,哪怕扯动舌头的伤口也要发出哈哈的大笑声。
他高兴的看着周倜难过,兴奋的就如同自己是赢家一样。血沫流过他的气管淌进肺泡里,刺激得他大声咳嗦,可他依然大笑不停。
这笑声中的情绪太过浓烈,甚至于其他人都能从中听出他的痛快,以及……对周倜深深的恨意和想要杀死他浓浓期望。
张在城的能力是通过声音控制别人,限制是需要听到的人理解他的意思。
而这一刻,他虽然不能说话,但激烈的情绪宣泄让他笑声中的情绪却莫名的被听到的人理解。
人群再次被他控制了。
原本用枪指着他的警员调转枪口指向了周倜。
事态が切迫している!
但比其他人枪口更快的是一道刀光。
刀光一闪,张在城的喉咙上多了一条和宋民哲一模一样的伤口,皮肉翻卷,仿如骂街大娘的血盆大口,喷洒着血色的唾液浸湿了方圆一米。
数珠丸还刀入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做得好!’周倜在心里夸奖到。
张在城,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