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从来没有喝过这种四十多度白酒的人来说,无论年岁大小,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辛辣!
那种烈酒入喉刀割般的感觉,足以让他们从精神和身体上都受到剧烈的刺激。
但是,对于好酒的人来说,那种刺激很快就会从痛苦,恐惧转变成为一种独特的欢悦!
对!就是那种烈酒带来的刺激就是一种无比的爽快!
三人饮酒后,反应却是大不一样!
三人中长孙冲的表现最好,只是眉头蹙起了一下,很快就开始体会这酒的妙处。这是因为他只是喝了一小口。
程处亮也还好,虽然一口饮尽,但在憋得面色通红后,长出一口气,便一脸的爽快之色。这家伙的酒量看起来很不错啊!甚至比很多三四十岁的人都要强!
最不堪的是黑小子房遗爱!
他和程处亮一样一口饮尽!
但酒水入喉,他立刻就剧烈的咳了起来!
顿时眼泪,鼻涕就流了出来!样子很是狼狈!
“房二郎!你年纪还小!莫要逞强!张四郎不是说了此酒烈,要慢饮吗?你怎地不听?”长孙冲忙开口说道。
房遗爱正咳的起劲,那里还能顾得上回话!
他咳的撕心裂肺,黑脸涨红,涕泪横流。
程处亮在一旁撇撇嘴说道:“一个十一岁的娃子,却偏偏要天天混在某等身边!这一喝酒就露出小娃子的模样了!”
张季听了程处亮这句话,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
“什么?房二郎今年才十一?”曹安在一旁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出言问道。
长孙冲和程处亮对视一眼都笑了。
程处亮举了举酒杯,曹安忙起身取了酒瓶又给他倒了一杯。顺手也给长孙冲满上。
程处亮端起酒杯在鼻子下声声嗅了嗅,一脸的陶醉之色。
“房二郎虽然年岁还小,可是他这身材相貌却是与十三四岁的少年不遑多让!某当初就是被他这相貌给骗了!所以才会一同玩耍!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家伙才是个半大的娃子!”
程处亮说罢,便又一口喝干了杯中酒。一脸的痛快和舒爽!
“咳咳咳!程二郎!你莫要瞧不起某!某虽然……咳咳!虽然年纪小,可你未必就打得过某!咳咳……不信你便和某做过一场!”
房遗爱在一旁听到程处亮对自己调笑,也顾不得咳的难受,强自出声说道。
“某才不跟半大娃子动手哩!要不然打哭了就告到某阿耶那里去!某还得因为以大欺小挨一顿好揍!划不来!不值当的!”程处亮一脸认真的说道。
房遗爱听了这话,气的不行!却也不知道该受什么!只是摸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鼻涕往身上一擦,就要起身动手。
“房二郎,莫要着恼!我看程兄也只是说笑,你不必当真!某倒是觉得你能和长孙兄,程兄一同玩耍,正说明了你年岁虽小,却是心智成熟!这很好!”张季在一旁看着房遗爱满脸的眼泪鼻涕,强忍恶心的感觉,忙出言相劝。
听到张季在一旁言语间对自己多有夸奖,房遗爱的心情便好了许多。瞪了程处亮一眼,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便不再出声。
酒,自然是不敢再让房遗爱这个半大娃子喝了。
于是,其余四人便举杯继续。
张季毕竟是十四岁的身体,自然不肯多喝。
曹安虽然整日里在酒肆里,却是没有机会喝酒,这次有了机会,还是醉仙春精酿,就有些贪杯。不一会儿竟然就有些醉了。
长孙冲喝得很斯文,似乎是在细细品鉴这醉仙春的滋味。
而程处亮则是酒到杯干!众人中喝的最多!也就是他酒量好,换个人怕是已经醉了。
一瓶醉仙春精酿喝光后,张季也不敢让他们多喝,毕竟都是没有经历过这等度数烈酒洗礼的少年,若是出点什么事,自己在这大唐可就没法混了!
“长孙兄,处亮兄,你等怎地这个时候来西市买酒啊?”
张季看看外头半下午的天,向二人问道。
随着这酒喝的深入,几个年龄相仿的少年之间的关系很快就亲密了起来。就连相互之间的称呼都随意了许多。
张季作为一个曾经的大叔,在有意结交的心思下,和这几个家伙打成一片还是很容易的。
听了这话,长孙冲面色微微尴尬。程处亮那憨厚的脸上也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说起来不怕四郎笑某等,其实,某等昨日便在东城听说了西市上出了一种从未见过,名叫‘醉仙春’的好酒。今日某和房二郎便一起去怀德坊宿国公府寻处亮。相约一起前来买些回去。”长孙冲说道。
“哈哈哈!某和张四郎就住在群贤坊啊!”旁边有些醉了的曹安忽然开口道。
“哦?四郎住在群贤坊吗?那可巧了!咱们算是邻居了啊?哈哈哈哈!四郎闲了定要去怀德坊寻某啊!咱们投脾气,定要多走动才好!”程处亮喝了好酒,话也多了起来!
张季也反应了过来,怀德坊正是与群贤坊相邻!
怀德坊就在群贤坊的南边!
群贤坊的南坊门就对着街对面怀德坊的北坊门!
真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程咬金竟然就住在自家隔壁的坊里!这还真是缘分啊!
不过张季依稀记得,那老程不是被封为卢国公吗?这宿国公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张季不知道,那老程童鞋早在李二陛下的老子李渊当皇帝的武德年间,便被封为宿国公,而卢国公则是在贞观十一年李二陛下改封的。
也幸亏张季没有傻傻的问程处亮,你老子不是卢国公吗?怎么成了宿国公了?如果他真的这么问了,一定会被当成一个大傻子!
“一定!没想到处亮兄家宅子竟然也在南城!还与某家里坊相邻!这可真是缘分呐!”张季笑着说道。
长孙冲也笑着点头说道:“这便像某与房二郎家一样!某家在东城崇仁坊,房二郎家府邸则是在务本坊,离得也是很近!四郎说的没错,这便是缘分啊!”
这下子几人的关系又进了几分,五个人嘻嘻哈哈的聊得兴起,就连房遗爱那个黑小子也忘了刚才程处默调侃他的事情,一起开心的聊了起来。
几人越聊越投机,长孙冲看着张季的目光中渐渐多了些什么。
他心中对眼前这个酒肆少年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张季在和他们交谈时的谈吐,见识,甚至于举手投足,还有面上始终保持着的和煦的笑容,无不说明这个少年绝对不寻常!
这些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少年身上可以拥有的!
作为一个后世销售总监的张季,他的智商,情商自然是在线的。
甚至与人沟通的技巧,更是参加过专门的课程学习过的。
再加上二十多年的社会历练,和这几个小子沟通,交流自然是易如反掌。
直到下午,长孙冲,程处亮和房遗爱三人才准备离开。
长孙冲和房遗爱两家的宅子都在东城,若是现在不走,怕是到了关坊门的时候就赶不回去了。
这时候的宵禁很严格,巡街的武侯可不管你是谁家的小郎君,只要宵禁后滞留在街上的,那必然会拿了人去!
起身离去前,长孙冲就要喊家仆给张季拿铜钱。张季却坚决不要!
不仅钱不要,还给了三人一人一块贵宾牌子!
这让三人愈发觉得张四郎这人,真心不错!
虽然区区几十贯钱他们并不怎么在乎,可是这毕竟是人家的一份心意。
被人认可和尊重的感觉,对于少年人来说远比成年人要敏感的多。
张季在三人心中的好感,就又多了几分。
长孙冲三人心满意足的带着家仆离开了。
原本还醉眼惺忪的曹安却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四郎,你今日却是有些奇怪啊!你为何要刻意结交这三人呢?难道是因为他们家世?”曹安也不管张季那有些惊讶的眼神,自顾自的问道。
张季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不觉得这三人还是颇有些意思吗?某觉得他们都不错,值得结交!所以才请他们喝酒!”
曹安闻言,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看着张季,分明就是不信张季的鬼话。
“四郎,以前你的兄弟只有某一个,可如今,你却对他们三人那般的好!四郎,你变了……”
曹安那熟悉的幽怨话语声传来,张季落荒而逃!
这死胖子真特么会恶心人啊!
看来以后要离这死胖子远一点!
要不然迟早要被恶心的吃不下饭去的!
不过这回曹安倒是真的有些冤枉张季了。
从内心里讲,张季这是因为遇到了后世在书上也只能看到名字的历史名人,才有些激动。
谁见到活的历史名人会不想好好亲近亲近呢?
说到三人的家世,顶多也就算是一个加分项吧!
与此同时,在长安城东城,万年县县廨所在的宣阳坊西北隅。
一座豪华宅院的中堂内,潘进正低着头垂手恭敬的站立着。他面前是一个须发花白,五十多岁的华服男子。
华服男子身体有些发福,但算不得胖。花白的须发整理修剪的非常得体。身穿一身宽松的袍衫,长袍的料子一看就是上等的丝绸,看起来很是华丽。
此时这华服男子正跪坐在中堂正中的案几前,端着一个白瓷酒杯正在品尝这美酒。而在案几上摆放着的酒坛赫然就是那十贯钱一坛的醉仙春!
待到这华服男子将杯中的酒喝尽之后,才缓缓睁开了之前闭着的双眼。一张皱纹稀少的脸上露出享受的神色。
“潘进,你可知这醉仙春背后是哪一家?”华服男子看向站着的潘进,开口问道。
潘进躬了躬身,答道:“回阿郎,醉仙春是群贤坊那个张家弄出来的。”潘进答道。
“群贤坊张家?哪个张家?什么来头?”华服男子问道。
“就是数年前死了的那个张士茂她家,一个破落商贾之家罢了!并无什么背景。他家去岁还借贷了咱家六百贯钱呢。”潘进又答道。
“哦?还向咱家借贷了钱?那契约到期了吗?钱还上了么?”华服男子又开口问道。
“尚未归还,契约还有一月到期。不过……不过那张家的人甚是凶悍,我上次去他家催账,却是被打了出来!”潘进语气恨恨的说道。
“呵呵呵!有意思!”那华服男子面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潘进,你明日去寻些人,如此这般!明白了吗?”华府男子交代道。
潘进听罢忙答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华服男子起身缓缓踱步,忽然扭头看了一眼案几上的那坛醉仙春酒。
“这等好酒,岂是一个小小的张家可以掌握的?哼哼!”华服男子阴沉着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