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唇瓣,圆润饱满,却和她的眼神一样冰冷。
妇人木然瞪着眼睛,颤抖了下,想要推开她,手却抬不起来。她的身体,突然失去了力气。有一种奇异的酥麻,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里。
她这一生,好像都没有像此刻这样快乐过。
可神色冷漠的少女,很快便松开了她。
烟粉色的衣袂轻轻一晃。
少女丢开她,抓住一旁的男人,凑过去,又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妇人瞧见,心头一酸,手上有了力气,连忙扑过去,推开了丈夫。
但她酸的,并不是有人亲了她的男人。
“你个下贱东西!也配靠近雪罗大人?看我不打死你!”
她手足并用,指甲乱舞,划花了丈夫的脸。
血痕一道道,刻在男人脸上,让他看起来凶相毕露。
夫妻二人拼了命地扭打起来。
什么相濡以沫,夫妻之情,全都不复存在。
这一刻,他们眼里没有彼此,没有自我,只有面无表情立在边上的黑发少女。
“雪罗大人——”
“雪罗大人——”
两个人,一口一个雪罗大人,恨不得将对方剥皮拆骨,吞吃殆尽。
男人的拳头,落在发妻身上,瓮声瓮气地道:“没人比我更爱雪罗大人……没人比我更爱……”
“我才是最爱雪罗大人的人!”妇人张开嘴,白森森的牙齿用力咬住丈夫的耳朵。
鲜血混着碎肉,流进她的嘴里。
男人大叫着掀翻她,死死扼住她的脖子:“是我!是我!你个丑妇!去死吧!没有人会比我更爱雪罗大人!”
“叮铃哐当”一阵乱响。
桌椅倒塌,烛台坠落。
男人反反复复大喊一样的话,捡起烛台便往下捅。
血污溅了他满面。
妇人渐渐没了声息。
他爬起来,膝行至黑发少女脚下,抱住她的小腿,喃喃唤她:“雪罗大人……雪罗大人……”
又甜又腥的血,沾上了她的裙子。
淡淡的烟粉色,变成浓烈的殷红。
她微微垂眸,看他一眼,用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问道:“你真的爱上我了吗?”
男人将脸隔着裙衫,紧紧贴在她的小腿上:“雪罗大人……我、我是世上最爱你的人……再也不会有人比我还爱你了……”
雪罗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当然了!”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是那样的欢喜。
雪罗眸光微黯,低声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爱一个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
男人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舌头却僵了。
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爱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
脑子里一片混沌,根本无法思考。
他只知道,他爱她,已经爱得无法自拔。
“雪罗大人,我是最爱你的人……”
少女闻言,面露失望,低下头看向他的眼睛。男人浑浊的眼珠子,已经没有人的神采。她蹙起细眉,冷冷道:“那就去死吧。”
男人听见她的话,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便爬起来,一头朝墙上撞去。
“砰”地一下。
碎石震下来。
他后退着,仰面跌在地上。
额头上皮开肉绽,老大一块血渍。
拿伞的美人见状,抬手掩住鼻子,半是感慨半是埋怨地道:“你这丫头,怎么回回都这么凶。”
雪罗掸掸裙摆,可血沾上去了,哪里还擦的掉。
她背对着见月,半天没有要转头的意思。
见月无声叹口气,轻声道:“你总问那样的问题,有什么用?”
雪罗终于直起腰,转身走过来。
见月道:“就算有一天,你知道了答案,又能如何?”
雪罗看着她,面上漠然,突然一言不发地折断了自己的小拇指。
“咔擦”一声。
清脆响亮。
见月听得眼皮直跳:“又来了又来了!做你的手,可真是可怜!没事儿便要被你折断了玩,它能长回去,才是真的爱你呢!”
雪罗看也不看她,只径直向外走。
天上的雨,一阵一阵。
她就着雨水,揉搓了两下沾血的裙摆。
艳丽的红色,叫水一浸,洇开来,成了两朵盛放的花。
见月连忙追上,打开伞,替她遮住头顶:“小七,我……”迟疑了下,她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虽然金铃已经不响,但你我此番到底不是一无所获,回去以后告诉爹爹,他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雪罗闻言,仰起脸。
娇娇小小的她,只有苍白冷漠的表情。
“是真是假还不得而知,爹爹才不会那么容易就高兴起来。”
“算了算了。”见月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身旁,“叫你一说,连我都不高兴了。”
说话声渐渐轻下去,两人打着伞,步入了雨中。
冷风一吹,淡青色的雾气消失在河岸旁。
……
远处的落霞山,云烟袅袅。
唐宁一行人,已经走过半山腰。
主峰上,因为时常有人走动,所以路径清晰,并不算太难走。但山实在是高,雨天路又滑。
走着走着,唐心落后了。
前方的迦岚和阿炎,却是越往上走,看起来越精神。
唐宁的脚步,也一直没有慢下来过。
她似乎不会累。
又或者说,是这点山路,根本还不能叫她疲惫。
她转过脸来,只有两颊微微酡红,像饮酒后醺然的模样。
“宵迟。”
她叫了他一声,想让他停下:“山上路不好,你身上还有伤,就先留在这里歇一歇吧。左右我们上去了也得下来。”
唐心不吭声,咬着牙又往上走了一段,一直走到她身旁才道:“你身上也有伤。”
唐宁摇摇头:“已经好了。”她肩上干干净净,连个疤也没有留下来。
“这般下去,也不知何时才能看上大夫,你身上的伤不治可不会自己好……”
“不碍事。”唐心越过她,继续向前走,“二姐,你不用担心我,这点山路,我还不累。”
说话间,一直在树上跳来跳去的阿吹皱了皱眉头。
朝天辫上的红绳,落在树海里,信标一样显眼。
他突然大叫一声:“狐狸!”
迦岚脚步一顿,掏出葫芦来。
那团碧绿,已经变得像墨一样漆黑。
阿吹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凑过去:“你看看!让你还我你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