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我再好好看一看娘亲身上长着的究竟是不是离朱痣。”他走得飞快,光裸小脚踩在雪白长廊上,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唐宁被他拽得趔趄了下:“等一等……”
“等不了,娘亲自己去,短则一日,长则三五日,我可等不了。”他大步向前,头也不回。
唐宁叫他,他也只是敷衍应声,并不停下来。
很快,前路变幻,他们穿墙而过,到了一间屋子前。
大门洞开着,里头的人正吃惊地看着他们。
谢小白站定了,松开唐宁,高声道:“那几个人,都给我出来!”他招招手,又道,“还有那团丑兮兮的火,你也给我出来。”
屋子里,火光大亮。
阿炎被个“丑”字气变了色,要不是阿吹死死拦着它,它差点就要扑到谢小白脸上。
什么狗屁神明,一个小矮子,也敢说它丑?
它生来随主子,不要太英俊!
放眼罗浮山,除了两位主子,就属它最俊俏好不好!
没眼光的家伙,还不如谢玄呢。
阿炎忿忿收起了火光,一看自家小主子正在门边打哈欠,立即飞过去,嘀嘀咕咕问,谢玄何时才能回来。
要它说,渡灵司还是谢玄在的时候比较好。
穿黑衣的阿吹,显然也要比穿白衣的阿吹更好看些。
伏在迦岚肩头上,阿炎飞快问完,又去叫唐宁:“宁宁——宁宁——”
“宁什么,娘亲的名字也是你能乱叫的?”正要迈过门槛向里去的谢小白闻言,一下转了过来,“谢玄不会回来了。”
“我活着,他就不可能回来。”
眸光微暗,谢小白转过身,背对众人道:“自然,杀了我,他也不会回来。那蠢货进了归墟,没个十年二十年的,恐怕是养不回来。”
他的声音是男女难辨的稚声,口气却透着沧桑无奈。
“罢了,十年说短不短,可要说长,也没有长到不能熬的地步。”
他抬脚走进去,皱眉看着阿吹道:“我要出去几日,渡灵司的事,交给你,你可能办妥?”
阿吹愣住,讷讷道:“交、交给我?”
他可是只会闯祸的阿吹啊!
谢小白道:“你不愿意吗?”
当着新主人的面,阿吹哪里敢说不愿意,连忙上前道:“愿意,我当然愿意了!”
谢小白满意地点点头:“你虽看着不中用,但到底是在渡灵司待了多年的器灵,我相信你一定能将事情办妥的。”
“而且不出意外,我和娘亲只需一天便能回来了。”他在屋子里扫视一圈,目光最终定格在阿妙身上。
那个人,好像一直在睡。
他向前走去,一面问阿吹:“这些人你都认得?”
阿吹迟疑了下,颔首道:“这位是唐小姐的弟弟,那位是狐狸新结识的除妖师,至于……”说到阿妙,他声音一轻,眼睛望向了唐宁和迦岚。
门边的少女,立刻上前来抓住了神明:“这姑娘就是我说的友人。”
谢小白停下脚步,回身看她:“娘亲的友人,好像有些奇怪。”
唐宁问:“哪里奇怪?”
谢小白道:“娘亲不觉得吗?
唐宁笑了笑,看着阿吹道:“她一向嗜睡,一旦入眠便雷打不醒,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阿吹站在边上,听见她的话,心里惴惴的。
无常大人爱上了人的事,真能瞒住谢素大人吗?
他小心翼翼走到迦岚身边,仰起头,无声吐出两个字:“友人?”
迦岚蒙住了他的脸。
谢玄已经不在,他说过的那些话,自然也就同云烟般散去了。他喜欢的人,会怎么样,同旁人并没有什么干系。
可那一刻,谢玄只身走入黑暗的背影,总是在眼前浮现。
迦岚唤了唐宁一声:“时候不早,是不是该动身了?”
他叫的“阿宁”,听起来很亲近。
谢小白神情严肃起来:“娘亲,你要送她去哪里?”
唐宁想了下道:“自然是回家。”
贴在迦岚身侧的阿吹闻言,立即想起了那座大宅。可那样的宅子,还能住人吗?他疑惑,又忧心。
唐宁和迦岚的表情,却是一样的轻松。
谢小白又问:“那这两个呢?”他指着唐心和孟元吉。
孟元吉举起了手,笑着道:“我要跟狐狸去十方。”
“去十方?”谢小白面露异色,“你个小除妖师,看不出来,志向这般远大,竟想去妖怪的地盘除妖。”
他感慨了句,忽然眼一撇道:“不过就你这个样子,进了十方也只是妖怪的口粮罢了。”
收回视线,他还是问唐宁:“娘亲,剩下的那个,阿吹说是你的弟弟,真的吗?”
“真”字一出口,唐心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唐宁眼尖瞥见,怔了怔,反问身前的白衣小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小白道:“娘亲不明白吗?”
唐宁摇了摇头。
谢小白伸出手,指指她,又指指唐心道:“你们俩生得一点也不像呀。”
“不像吗?”唐宁松口气,笑起来,“我们只是堂姐弟,不像也不奇怪。”
谢小白微微仰起脸:“娘亲,你想错了,我不是说你们在样貌上不像。”
唐宁闻言,才放下去的那颗心,又提了起来:“哦?那是什么不像?”
谢小白歪头看着唐心:“他给人的感觉和娘亲不一样。”
“……感觉?”唐宁听着他的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天在落霞山上,狐狸说的话,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他说唐心和她看起来不像姐弟。
眼神微变,唐宁看向了唐心。
是因为那颗离朱痣吗?
她背上的东西,说到底,不管是什么,都削弱了她人的身份。
看见唐宁神情变了,谢小白收回目光道:“不过也不要紧,娘亲本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同别人不一样,才是对的。”
他甜甜笑起来道:“好了娘亲,那我们就出发吧。”
天光照进来,晴空万里,已不见一丝阴霾。
离开渡灵司这件事,让他很高兴。
只有被留下来的阿吹,担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