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四大声的安排着夜里值班的事情,从来不值班的他把自己安排在了半夜,这个点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小满争不过他,干脆两人一起值了最难熬的时间段。
当大家进入梦乡后,我昏昏欲睡,两条腿沉重的就象灌了铅一样,我努力尝试着为自己找一个舒服点的姿势,最后发现这只能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小满值班时候,他为我按摩着两条快要失去知觉的腿,低声抽泣道:“龙哥,是我错了,让你受苦了。”
我还没有作声,傅四剜了他一眼,骂道:“说这屁话管用吗?以后做事情把眼睛放亮点。”小满瞅瞅傅四的黑脸,不敢反驳。
我替小满解围道:“吃一堑、长一智,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他惹出的事端,遭殃的却是你。禁闭号的滋味我可是领教过的,一小时不到我就认栽了。”傅四不好意思道。
我倦的眼睛也不想睁,喃喃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天真的以为关几天禁闭以儆效尤就可以了,哪知道这样的惩罚持续了半月。
短短的十多天里,我的体重减了有十五六斤。手腕脚踝间也磨出了厚厚一层茧子,人虽然瘦削了不少,精神到还不错。
吴管教开始还会例行公事一样的问我“清醒了吗?”到后来干脆黑着脸懒得再理会我了。
这一天,他把我送回监室,没有再把我铐到铁门上,不知是夸我,还是损我,用冰冷的声音道:“算你小子有种!老实点,不要再闹事了啊。”
半个月没有在床铺上睡觉,我一头倒在铺上,来回翻滚了几下,把身体舒展开呈‘大’字,突然发出一声象狼一样的嚎叫。
这一嗓子惊的大家不轻,吴管教三步并作两步返回来,一看是我发泄,手中的警棍用力敲了敲栏杆,厉声喝阻道:“发什么神经,单间还没有呆够吗?”
我一轱辘翻起身箕踞在铺上,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整个人直直的向后跌去,发出舒服的呻吟声。
吴管教摇摇头,悻悻的去了。
傅四过来一把搂住我,替我高兴道:“总算熬过来了,歇歇,我去给你张罗晚饭。”
怎么不见小满?
见我四下打量寻找,傅四一笑,道:“你是在找小满吧?那个孩子今天出去了。让我告诉你,过几天,他会来探视你的。”
“这孩子到是挺仁义的!”我一边往嘴里胡乱塞着香肠,一边含含糊糊道。
“快不要提了,说出去太丢人,我们都走眼了。这孩子原来是有来历的,他父亲在洛阳鼎鼎有名,他是离家出走的。”
“不是说父亲早亡,母亲离家出走,他和爷爷相依为命的吗?”我吃了一惊,问道。
“什么啊?他父母忙生意,没有时间陪他,他就负气离家出走了。可能是玩腻了,才让管教转告父母亲的。”
“没得玩了,跑这里找刺激了。这叫什么事啊!”我感慨道。
“草民怎么能知道有钱人的心思呢?”傅四摇头道。
“结巴呢?他怎么也不见了?”填饱肚子后,我才发现结巴也不见了踪影。
“这里庙小,安不下他那座尊神。”原来,结巴因为犯的是袭警,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很快就从过渡监室调到了普通监室。
“他真的砍了警察啊?”看不出这个结巴居然有这样的胆色。
“你没有注意那个家伙的眼神啊?挨枪子是早晚的事!”傅四铁口神断道。
“其中一定有隐情,否则哪个人吃饱了没事干去砍警察玩啊?”我替结巴辩解道。
虽然坐禁闭号是因为和他打架,但我却恨不起来这个蛮横的家伙。本来还想看看他的腰伤的厉害不厉害,看来是没有机缘了。
胡乱吃过晚饭,我一头栽倒在铺上,睡的昏天黑地,不知东方之既白。
第二天,趁着放风的时候,我伏在那里,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口气做了一百多个俯卧撑这才住手。当我气喘吁吁的站起身来,吴管教隔了铁栏杆大声招唤我。
大清早的,莫非做个俯卧撑也犯错误?我迷惑不解的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问他有什么吩咐。他见我神情紧张,笑了笑,故作轻松道:“身体素质不错啊?!”
叫我过来,就为了说这个啊?“还不是托您的福!”我淡淡的说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去了啊?”
“滚回来,给你脸了啊?”吴管教怒道。
“又怎么了啊?”我一脸无辜道。
“让你做值日,怎么样?”吴管教一本正经道。
“拜托,您就不要逗我了!”我吃了一惊,急忙推辞道。
“傅四过几天就得去监狱服刑了,过渡号不能没有值日的人。思来想去,只有你是最佳人选。”
“我年轻怕是不能服众,更何况我昨天刚才从禁闭室出来。”
“也不用你急着答应,过几天再答复我就可以。”说完话,吴管教黑着脸不再理我,用力敲着栏杆提醒人们放风结束。
回到监室,我把事情和傅四一说,征询他的意见。
傅四大睁圆眼,道:“这还用问我吗?别人梦都梦不到的好事你摊上了。”见我不作声,傅四继续开导我道:“如果拒绝,摆明了就是不给吴管教面子,讲好听点是不识相,说难听点就是不识抬举了。把你调到其它监室去,难道要血拼到底啊?在这个鬼地方,除了人精,就是人渣,你禁闭室没有呆够啊?”
“那哪是人呆的地方啊?”我心有余悸道。
“得了吧,我一直看不出来——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傅四撇着嘴,瞪视着我道。
“大哥,你想多了,我这人哪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我双手一摊道。
“得了吧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傅四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
“表面上看,你在禁闭室中圈了半个月,可是你想过没有,这是对你的一种保护性措施。”
“什么?禁闭室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还说是在照顾我,鬼才信呢!”见我急的脸红脖子粗,傅四一笑,道:“激动什么?等我帮你分析分析,你就明白了。”
“好,我洗耳恭听。”
“进了禁闭室,整个人会被扯成‘大’字形,让你象跳芭蕾舞一样脚尖点地,而且是一吊一天。晚上也不会放你下来的。你呢?”
傅四自从混社会那天开始,出入看守所是家常便饭,瞧他的神情也不象是信口开河。见我仍是将信将疑,傅四突然问我道:“你知道看守所里最不缺的是什么呢?”
“当然是犯人了!”
“错!”
“屈死鬼!”
“想哪去了?”傅四大笑道。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我虚心请教道。
“告诉你吧,看守所里最不缺的就是臭虫了。”傅四笑道。
“嗨,我还以为你说的是什么呢?”我恍然道。
看守所的监室常年不见阳光,阴暗潮湿,无疑是寄生虫滋生的温床。最多的当然是臭虫了!
“可是你知道,什么臭虫最恐怖吗?”傅四一脸神秘道。
我一连猜了跳蚤、虱子,傅四只是摇头。
“难道是蚊子?”我疑惑不解道。
傅四手一拍,赞道:“聪明!”
我四下张望,也不见有蚊子的身影。
见我一头雾水,傅四指着瞧不出本来颜色的墙壁,道:“你自己瞧瞧,那是什么?”
我站起身来,往墙壁间走了走,这才看清楚,墙壁间密密麻麻,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尽是血肉模糊的蚊子尸身。
“这个可能是自从有了看守所,多少年来累积的。这有什么?”我不以为然道。
“说的轻巧!”傅四冷哼一声道:“在监室中,跳蚤、虱子、蚊子叮咬,你大可以坐起身来拍死、捏死它,如果是在禁闭室中呢?你动弹不得,飞来一群蚊子喝你的血,你有什么办法对付啊?”傅四启发我道。
“如果飞来蚊子,我难道就不能哄它们吗?”
“如果你真的去哄了,说明你脑子进水了。”傅四卖了个关子,只说了半句话。
“你这是故意让我不耻下问啊?”我开玩笑道。
“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就教你个乖吧——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千万不能哄蚊子。你哄的话,喝足了血的蚊子飞开了,正好给那些空肚子的新蚊子让开了地方。等你被蚊子吸干了血,就会搞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有那么恐怖吗?”我听的毛骨悚然。
“你以为我是在讲故事吗?越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公检法做事情越是胆大,他们有的是招对付你——你不说,好!把你剥光铐在路灯下面喂蚊子。一会儿你就哭着喊着主动交待罪行了。”傅四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笑道。
听了他讲的,我琢磨越觉得恐怖。
见我不说话,傅四索性垗明了说道:“如果晚些天把你扔在禁闭号中,每天让你喂蚊子,你会不会觉得生不如死?会不会明白前些天关你禁闭,简直就是在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