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啊?就凭他们那几个人的道行,哪敢和龙哥叫板啊?”小满总是喜欢不余遗力的替我吹嘘。
看的出来,小满是真心实意的为我高兴。
就在我和小满说话的时候,小满父亲坐在茶几前,笔走龙蛇的签了一张二十五万元的现金支票。
接过笔迹未干的支票,龚所紧紧地握着小满父亲的手,道:“感谢侯老板的无私捐赠!”
龚所每月的工资也就是二三百元的样子,二十五万元在他眼中完全是个天文数字了。
“取之于社会,回报社会,这是应该的。”小满父亲事情办的漂亮,话也说的敞亮。
说着话,拍拍龚所胳膊(想拍肩膀,可是够不着),压低声音道:“这个小兄弟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必须的、必须的,您放心好了。等健身场馆竣工,我请您和市里面主管领导一同来剪彩!”
龚所也是明白人,以他的职务,哪里请的动市里政法委的领导。眼前的侯老板财大气粗,市里领导既然肯为这么点小事情打招呼,当然会买他的账,前来参加竣工剪彩仪式的。如果趁着这个机会结识了市领导,自己级别更上一层楼也不是没有可能。
做人得识相——小满父子二人是龚所的座上宾,我却是犯罪嫌疑人。这一点儿,我得拎得清才可以。
该说的话也说过了,我请示龚所道:“报告政府,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回监室了。”
龚所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我一番,显然我的举止得体,很合他的心意。含笑点头道:“也好,你略微等一下,我打电话叫小吴上来。”
见我说要走,小满依依不舍道:“龙哥,你不要着急,我让父亲再想想办法,争取把你早点捞出来。”
小满的父亲听的直皱眉头,想要说什么,终于忍了没有说。只是‘唉’了一声叹道:“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啊!”
当着看守所所长的面,公然谈捞人,小满也太目中无人了。
好在,龚所并不在意——即便不看二十五万元的份,他也得给市里领导薄面,对小满说的孩子话,只能装聋作哑了。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应该是吴管教去而复返了。
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小满塞在我手中两个手提袋,大声说:“龚叔,这是我买的几件换洗内衣和一些营养品,您要不要检查一下啊?”
龚所看了一眼小满父亲,踌躇道:“这里的规矩你也是懂的,只要不违规,不让我为难,其它事情都好商量。”
小满父亲赔笑道:“小满年轻少不更事,龚所您多海涵。”
“好说、好说,您先坐,先坐。”龚所说着话,带我出了外面。
见小满也要跟出去,他的父亲在后面道:“你出去干嘛?添乱不是!”小满这才不情愿的停下步子,喊了一声“龙哥!”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孩子到是重情重义,我挥挥手,微笑道:“小满,谢谢你还记得我!”
“好兄弟,一辈子!”小满冲着我做了‘V’字型手势,灿烂的笑了。
出了龚所的办公室,我主动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吴管教,请他检查。
他简单的翻检了一下,笑道:“好东西还真不少呢!”
我随手拿出几样东西,往他手中塞去,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吴管教就象被蝎子蛰了一样,往后退了几步,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不要害我,公然行贿国家工作人员,是要加刑的。”
见我神情惨淡,吴管教低声道:“你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出去,我就开心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这个冷脸无情的家伙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见我有龚所的关系,就成变色龙了吗?
见我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吴管教抬腿在我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骂道:“看什么看,没有见过还是?”
“前后判若两人,变化太大,我有点不认识你了。”我揶揄道。
“别给脸不要脸,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吴管教脸一沉说道。
“您误会了,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人物的。”我急忙替自己辩白。
“都是龚所的座上宾了,还说不是。”吴管教根本不相信我的说辞。
我正要说事情原委,转念一想,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这种事情,最好是保持神秘些的好。有了今天的这一出,就算吴管教不高抬贵手,至少在收拾我的同时有所顾忌吧。
吴管教似乎洞察了我的心思,打开天窗说亮话道:“别以为你和龚所搭上关系,我就会对你特殊照顾。违反了监规,谁也救不了你的。”
“吴管教请放心,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我急忙表态道。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你又不是傻瓜,应该明白这些浅显的道理,你在里面规规矩矩的,我也就不负所托了!”
什么不负所托?
见我不解的望过来,吴管教自知失言,推了我一把,厉声道:“好好走道,少废话。”
难道吴管教认识师叔?如果是那样,他不能把我扔进禁闭室啊!
这样久也没有师叔的消息,到底是什么原因?突然间,我后悔刚才没有托小满去戢古阁传个讯息,让师叔知道我在看守所里度日如年的处境。
见我低头不语心事重重的样子,吴管教也没有再为难我,押送我回到监室,咣当把铁门上了锁,疾言厉色道:“老老实实改造,不要在里面搞小动作。”
我们过来时候,山东正在里面教训什么人,见了吴管教,就象老鼠见了猫一样,立正站在铺板前,低了头大气也不敢出。
吴管教的话,也不知是在警告我,还是在敲打监室里的其他犯人。不过敲山震虎的这一招很见效果,大家不约而同的挺直身子,大声回答道:“是!”
等吴管教去的远了,我打开袋子,里面除了两套三枪牌内衣,几条新内裤、几双袜子之外,就是一些真空包装的烧鸡、熏兔、酱肘子等熟食了。
见我毫无顾忌的在翻看东西,同监室的犯人个个都是一脸的羡慕嫉妒恨的神色。别说是在看守所中,就算是在外面,这些也不是他们经常吃到的东西。
我打开一个烧鸡的包装袋,伸手扯下一只鸡腿,才咬了一口,一眼就瞥见了众人垂涎欲滴的样子。
山东壮起胆子,凑到近前,吞着口水问道:“龙哥,这鸡的味道怎么样啊?”
我狠狠的咬了一口,口齿不清道:“味道好极了!”
众人见我故意在逗山东开心,乐的哄堂大笑,山东并没有理睬大家的嘲笑,更往前凑了两步,面不改色,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他这样一讲,我反而不好意思一个人独吃了,把剩余部分一甩手,丢给山东,大大方方道:“拿去,分给大家吃吧!”
山东乐的眉开眼笑,伸手撕下另外一条鸡腿,就往嘴里塞,一面大嚼,一面玩笑道:“谢主龙恩!”
我一惊,险些噎到,急忙摆手阻止。哪知道监室中其他犯人都跟着一同起哄,胡乱叫着‘谢主龙恩’,狼一样围过来抢夺山东手中的烧鸡。
这些家伙天天吃着窝头、喝着少油无盐的白菜汤,一个个早脸也绿了。这会看见好东西,怎么能不抢?
我见狼多肉少,有两人因为争抢鸡屁股而闹的不可开交,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索性又扔过去一只熏兔子,大声呵斥道:“又不是孩子,就不会安安静静的吃吗?再闹的话,谁也别他妈的吃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些家伙见我真的生气了,立即都变老实了。个个成了谦谦君子,相互间装模作样的推让起来。
看着他们悄无声息、鬼鬼崇崇吃东西的样子,我的心底突然涌上一阵阵莫名的悲哀。许多时候的矜持,也是一种奢求!
本来我是想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哪知道给他们分享美食之后,一晚上监室中人都没有睡好觉,先是臭屁此起彼伏,接着是抢着上厕所。已经习惯了棒子面白菜汤的肠胃变的太过娇气,无法消化吸收这些高脂肪的熟制品,所有人都在闹肚子,吃的越多,拉的越多,万幸的不是食物中毒。监室中味道本来就不好闻,如此一来,更是中人欲呕。
搞的大家一连几天,都没有什么食欲。臭味弥漫了好几天,这才逐渐散去。
龚所长并没有食言,此后的每天放风时间,吴管教就会塞给我两包香烟。虽然烟只是几元一包的大路货,但在看守所里有这样的超规格待遇,大家都已经很知足了。
大家都是一个监室的,所以我对其他人很宽容,从来不鸡蛋里挑骨头,偶尔碰到有违反监规的新犯人,也是先口头警告,如果屡教不改才会出手惩戒。因为触犯监规而挨揍,他们也都心服口服。
又因为龚所和吴管教的特殊照顾,我不但在过渡监室里树立起了绝对威信,甚至在整个看守所都有了点小名气。负责打饭的曹大眼,天天路过监室,总是磨磨蹭蹭不走,每次总是等到我递给他两根烟,这才会哼着小曲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