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要来的消息,在杨树沟村也引起了一番议论。
大多数村民社员们都有点想不通:
“你说这人是不是书读得越多,脑子就越傻?
为啥放着好好的大城市里的乐呵子不过,非得要来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头种地、找罪受、找苦吃?”
“人家大城市里来的,还能比你傻?再说就算人家傻,人家大人又不傻!这是支援国家建设,过几年人家就回去了,这就跟过去那人出去留个洋镀个金一样吧……”
“这跟留洋镀金哪能一样啊?咱们这地方又没有那洋学堂!再说到咱们这地方来,可得下地干活儿的,农村哪里都不养闲人!”
“听说这一批来的知青,都是从帝京之类的大地方过来的呢。好像还有从海都、锦都来的哪!啧啧啧,这帮人都是咋想的呢?难道是福气太大了烧得慌,担不住?”
“嘿,你们都听说了吗?公社还会给知青拨付一批口粮呢,好像每个人一年给毛粮六百斤!勾每个人每个月四十斤净粮呢!粗粮为主,但是也有一部分大米白面这样的细粮在里头。”
话音未落,村民社员们顿时眼起来。
这要是能把知青拉到自己家里住,不就能落下一份口粮了?就算落不下口粮,至少也能让孩子们跟着吃一口喝一口吧?
只可惜,大队已经把政策定下了。
不让知青进村民家里住,而是要另外修建知青点,让这帮知青自己起火做饭。
这数九寒天滴,修建知青点,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吃饱了撑的吗?
要是把人往各家一塞,等开了再盖新房子多好!
……
老姜家的三儿子,也就是姜英秀现在这个小板的爹,姜大地,也被宋三斗点到名了。
所以,姜英秀还真的对着知青点怎么修,产生了一点点兴趣。
不过,村民社员们议论了一阵儿这个话题,也就放下了。
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主要还是在这“偏得”的野猪上头。
这野猪最后拾掇出来一称重,连皮带骨头,二百四十多斤呢。
杨树沟村人口本来就不多,而且眼下距离过年也没几天了。这一分,哪怕是子过得最穷苦的几户人家,今年过年,也能包上一顿饺子了。
村里人对四个娃娃的评价,瞬间就高了一层。
雷国是雷七最疼的亲侄孙,彭锁柱是彭木匠家的心肝,林虎子是孙寡妇的眼珠子……
只有姜家四丫头姜英秀,是个因为命格不好,所以人嫌狗不待见的小可怜儿。
可是这事儿说来也怪,人家命格不好,自己咋捡不着野猪?
人家这命格不好的,咋反而能拣着野猪涅?
说不定其实当年,潘仙姑给四丫头批命的时候,是喝大了吧……
这个新的流言,跟着知青要来了这个新鲜话题一起,迅速地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周边大大小小的村庄。
姜英秀对村里人的所思所想,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自己的吓人命格,已经有了新的说法。
她回忆着自己上辈子经历过的那些历史和现实,又跟这个时空所能探查到的历史和现实悄然做了对比。
然后就发现,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真的跟历史中的那个世界,有很多很明显的不同之处。
就比如说这个边陲城市西麓县,自己经历过的历史上,龙省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叫这个名字的。
西麓县这个地方,她跟自己经历过的那一世里,任何一个边陲城市,都对不上号。
她一路想着心事,一路慢吞吞地回了自己的小仓房。
然后,就略有略有几分惊喜地发现,供桌上的供品,又摆出来了。
这回倒是都简简单单,全是用家里现有的材料做的。不过已经摆了好几样了,样样都好吃,她一看就觉得,口水都快下来了。
最左边是一盘儿土豆丝卷饼。
饼皮很薄很薄,那透明度都快赶上荷叶饼了。
但是因为是用油烙出来的,而不是蒸出来的,颜色焦黄,气味人,口感又焦香酥脆,十分能勾起人的食,远远胜过白不刺啦的荷叶饼。
土豆丝切的细细的,还放了一些绿绿的葱丝,还裹了一些黄漾漾的炒鸡蛋和红彤彤的炸红辣椒酱……
唔,香气如此勾人,让人简直按捺不住。
盘子里整整齐齐地摆着包好了的三个卷饼,正好自己和六丫、八丫,可以一人一个。
土豆丝卷饼边上,是一碟堆的高高的豆腐丸子。明明是素丸子,却有着跟丸子很相似的香气和口感。
豆腐丸子边上,是切好了的、薄薄的广式腊肠片。这个大约是姜老太太的存货,或者是新跟人换的。反正姜英秀之前好像没见过她拿出来吃。
老太太竟然这么下本儿,这是打算求大仙儿什么事儿啊?
不过她总是默默地嘀咕着不出声,自己也实在是帮不上忙啊!
嗯,这样子的话,是不是也就意味着……
老太太会持续不断地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还颠颠儿地“大仙儿”送过来了?
姜英秀微一动念,供桌上的食物便纷纷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了光溜溜的空盘子。
姜英秀正在琢磨着,要不要马上就把两小只叫出去,给她们投喂点豆腐丸子呢。
姜老太太就端着一盘新烀出来、片成薄片的野猪,配着调好的酱汁,嘴里一路念念有词地走了进来。
一见桌上的盘子空了,马上就对姜英秀不满起来:
“四丫头,盘子都空了,你咋也不看着点给撤下来?”
“我,我刚进来……”
姜英秀没料到姜老太太这样的状况也会冲着她来,意外地结巴了一下,然后立马快手快脚地把盘子收了。
姜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四丫头的手脚,是越来越利索了。
最关键的是,态度好啊。
这段子以来,她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四丫头的变化。别的不说,这子是越来越招她稀罕了。那个嘎巴利落脆的劲儿,简直都有点儿不像是老三的种。
不管啥时候怼她两句,都可以怼个痛快。有时候她还会不给面子地怼回来……
不再像以前那样,说她两句,动不动就躲一边喇去,哭唧赖尿滴。就好像自己给了她多大气受似的。
老三和老三媳妇儿一对儿蔫吧货,这个四丫头以前也闷不出溜地,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来!
有事要哭,没事也要哭,都被她给哭得心肝冒火,五脏六腑哪儿哪儿都疼了,还是不会看人眼色,继续赖赖唧唧地哭!你说就凭这个,让人怎么不烦她?
经过潘仙姑那里那一场莫名诡异的斗法,自己个儿还以为这丫头是被什么厉害的孤魂野鬼上了了。
可是这老些子下来,这丫头除了子越来越讨喜,越来越护着三房那几个丫头片子,别的方面倒是都没啥大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