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定,童子沏茶献上,单经作礼谢逊,先温茶一口,随即道:“今单某偶猎山野,忽听得山中樵夫吟唱先生之曲,激昂壮怀,实是绝佳之作,单某向其打听,这才闻得先生善作诗歌,故而来此敬访。★中√文网w w√w.”
说话间,单经默默的观察着房里的摆设,这个房间很单一,却又无时无刻的散出一种古朴气息。
听到单经的话,刘煜自惭一笑,极为谦逊的揖手说道:“明公谬赞矣,煜平素耕耘田野之间颇感乏味,故胡作几曲,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今被明公所闻,真是有辱尊听。”
见刘煜为人温雅,受褒赞不心骄,反而是谦逊之极,单经心下不由对他更喜三分,轻笑道:“先生不必过谦,正所谓,耕耘田地间,高歌雅壮怀。单某能得闻先生之作,可谓平生之幸。今冒昧造访,还望先生勿怪才是。”
刘煜抿了一口茶,随后也对着单经平和的笑一笑说道:“明公何说此话,草舍得您光临,可谓蓬荜生辉也。在下久闻明公仁德之士,今为广阳郡守,一心为民办事,煜能生于明公治下,此生何其幸也!”
听闻此言,单经不由面色一暗,惆然道:“唉,先生之言不禁令某自惭。经无德才,学识浅薄,今虽幸为广阳郡守,然却对治下之事一筹莫展,只能眼看着四下百姓穷苦,民不聊生。”
听及此言,刘煜似乎感同身受,心头不由一酸,黯然道:“此非明公之过也!方今汉室衰败,朝纲不振,十常侍祸乱于内,外戚强族跋扈于外,互争大权。朝乱之下,各地方世家豪强遂不尊朝令,取国利而谋私益,豪夺巧取,顾自身而忘天下,百姓遂不堪苦处,故中平激得百万黄巾暴起,四下劫掠,朝廷无力征讨,放权天下,虽得灭之,然四方却是英雄聚势而起。汉之朝势大不如前,四海之内贼寇百万,各地英雄也皆待有所作为。某料不出数年,大夏必倾,乱世必至,到那时,百姓将更难生存。”
这一番言论听得单经心神皆动,他万万没想到刘煜会有这等见识,不仅看穿了当今国势,亦道出了不久之后将是诸侯割据,四海征伐的局面。
其人的远见卓识真堪与娄子伯不相上下。
当下敬佩之余,单经赶忙再道:“先生所言极是,单某亦知乱世将至,大汉难存。然某身为大汉之臣,却无力扫清四方贼寇,定国安邦,弘扬汉业,心中时时深感悲凉。”
刘煜闻言,当即肃容道:“明公所言差矣,正所谓,时势造英雄,英雄应时势,今将军名声播于海内,且胸怀英雄之志,腹聚英雄之气,身有英雄之魂,今已有英雄之地得以用武,只要再取贤才辅于左右,何愁不能在乱世之中建立一番大业!”
“先生过誉了。”单经神色微动,刘煜的话说到了他的心里,当即揖手一礼,敛容道:“经亦常访贤才奇士于深山野林之中,奈何缘浅分薄,一直难遇良贤,深为憾之!”
“非也!非也!”刘煜微微摇头摆手,淡笑道:“十里之邑尚有良士,将军据一郡之地,治下才士不可胜数,今未逢之,不因将军缘浅,只因时不到耳!”
“先生言之有理,人常言,‘世有伯乐,何愁良驹不至’。先生乃深山居隐奇贤,单经不才,无甚名势,但亦想拜求先生出山相辅,共举大义,不知尊意愿否?”与刘煜聊了这许久,单经终于将酝酿在心的招揽之词说了出来,从谈话中,单经已经感觉得到,刘煜有心出仕。
刘煜闻言微微一怔,默然半晌,旋即长身而起:“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大丈夫遇可事之主,不可交臂失之。’今既蒙将军看重,煜愿舍身而效犬马之劳。”说着,离了几案朝单经拜下。
单经见势,登时大喜不已,适才刘煜默然之际,他还以为招揽失败,手心儿都急出汗来,这下终于听到刘煜愿助自己,赶忙迅起身,近前伸手将刘煜扶起,欣然道:“今得先生,吾事济也。”
说罢,急唤静候堂外的张顺牛盖入内拜识。四个人在草堂内叙聊一会儿,刘煜便收拾了行装,将童子遣散归家,随即便与单经三人离了草堂,径回广阳郡中而去。
至此,单经麾下又得一有智之士,乱世的舞台也平添一人准备展现传奇。
……
回到广阳郡后,单经当即便任命刘煜为郡中博士,掌管一郡教学之事。
刘煜是个才识过人之辈,精通各类诗经典籍,故此单经才会给他安排了如此一职,为的就是让他挥所长,将自身之学教授给郡中之人,他的麾下尽是大字不识的粗俗汉子,必须有人教导一下才行,不说让他们熟记兵书法典,至少要识得千字。
不过,刘煜任郡博士只是暂时,不会太长久,因为以他的才智,绝对可以当一名筹谋军事的谋主,单经可不会浪费人才,等郡中文学提高到一定程度后,单经便会另立他职,让刘煜参议军事。
对于单经的任命,刘煜自是欣然接受。他决定了追随单经,自然不论身任何职,皆会誓死效力。
转眼间,一月时间匆匆过去。
这一日,单经邀刘煜至府中下棋,两人才刚刚摆好棋局,还未开下,刘放便急匆匆的跑进府内,打断了两人的兴致。
“主公,大事不好。”声音急切,面色也是尽显匆忙。
“子弃何事如此急切?”单经虽也感到不妙,但仍然神色自若的询问。
刘放急急说道:“回主公,近来郡中豪族回归甚多,他们听闻主公把郡中大半土地私百姓,故此群情激奋,共同上书要主公撤回军命,将土地无偿送还他们,否则……”话言于此,刘放突然止住,仿佛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
“否则什么?”单经目光微凛,寒声而问。
刘放埋低声道:“否则他们将一面上书州内弹劾主公,一面大闹广阳使郡中不宁!”
“放肆!”单经一听此言,当即勃然大怒,一拍石案而起,“一群恃强凌弱,鱼肉百姓的腌杂鼠辈也敢如此狂妄,吾若不杀鸡儆猴,任由放肆,日后老百姓岂有出头之日。”
两人见单经怒,尽皆神色一怔。
刘煜急出言劝道:“主公息怒,事虽可恼,然切不可意气用事。需知郡中豪强望族在此霸据已久,手下广养死士(指游侠),其势庞大,倘若主公贸然行事,只怕他们真会做出无法挽回之事,如此恐于郡无益。”
听得刘煜劝谏,单经怒火中烧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刘煜的话说得没错,汉末豪强非同寻常百姓,的确不能轻易得罪。
史料有记载:“汉之朝纲日益涣散,地方奸猾遂不能治。”
“地方奸猾不能治”。奸猾,指的就是地方上的豪族、游侠。地方豪族、游侠势力强大的问题贯穿两汉,从前汉一直延续到今日。前汉建国后的主要问题是战国时山东六国残余的贵族后裔,为了打击他们,高祖前后总共迁徙了十万多人。
这些豪宗强族或倚仗财势,或以侠获名,武断乡曲,权行州郡,乃至力折公侯。
武帝因用主父偃之策,仿高祖之举,将各地豪强、侠客赀三百万以上者悉数迁徙到茂陵,以“内实京师,外销奸猾”。
当时有名的大侠郭解便在迁徙之列,还因此生了大将军卫青替他向天子求情的故事。武帝以后,地方上豪强的势力渐渐又有展,情况也更加严重,地方官吏宁得罪郡太守,也不愿得罪豪强,“宁负二千石,勿负豪大家”。
元帝就曾说过:百姓受到豪强的欺压,州牧郡守却不能为他们伸冤。到了新莽年间,土地兼并严重,民不聊生。
王莽为了抑制地方豪强,出台了一些政策,因此导致了他们的反抗。豪强们动辄就能聚集上千、数千人的部曲,或筑坞自保,或起兵造反。
光武皇帝就是依赖这些豪族的力量夺取了天下。中兴汉室之后,光武皇帝虽然开始一边严厉打击那些与王权秩序相忤的豪族,但又一边放任那些功臣、世家的展。
现下到了汉室衰败之际,地方豪强就更加强大了,早在安帝与顺帝年间,就生过数十起地方豪强攻掠郡县,杀害朝廷官员的事情。所以,豪强的强大不容小视,要想收拾他们,那可真称得上极其棘手。
但单经一心要做为民请命的贤德之主,如此便决计不能让自己治下的豪强望族欺压贫民,为所欲为。
汉末百姓苦了太久了,由于天灾甚多,战乱四起,各地方的豪强有时一人可以占据万倾良田,而数万家贫苦百姓户却无一分立锥之地,这不公平!
然而单经虽想惩罚这些豪强却是无计可施,若是逼急了他们,恐怕以他们的势力,想要将自己这新上任的郡守推下台是轻而易举,如此一来必不可轻举妄动了。
于是单经转而向刘煜询问道:“那依先生之见,当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