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回心思百转,谢文良回京之后,定然会以魏明煦不肯还政于皇帝为名,举兵兴事。
这个理由名正言顺,甚至若不是军队规模不够,直接扬言要清君侧也未尝不可。
而林芷萱让魏明煦许了小皇帝亲政之事,那么谢文良的军队若是还执意不肯听从朝廷的安排遣散,就是谢文良的罪过了。朝廷要如何惩治他,都是名正言顺。
林芷萱是要釜底抽薪,断了谢文良生事的由头。
“可是……”白回依旧担心,若是还政于皇上,那么魏明煦的这个摄政王的位置,就是名存实亡了。
林芷萱却笑道:“你们一直不同意皇上亲政的原因是什么?不就是小皇帝并无亲政之能。可是这样的事又不能明言说出来。但是,却可以做出来。”
白回眼眸一亮。
做出来!
林芷萱道:“让王爷许他亲政,以三月为限,考察小皇帝的亲政之能,到时候,随便打压他几回。小皇帝和王爷相较,谁更有主事之能,满朝的大臣也不是瞎的,最要紧地是要让小皇帝和谢家的人输得心服口服。
到时候,皇帝失了人心,也失了信心。那么朝政自然回到王爷手中。”
白回几乎要拍着大腿称妙了,林芷萱只淡淡笑着,道:“你给我了一份大礼,这也算是我给你的大礼吧,快些拿着去跟王爷讨赏去。”
白回已经起身跟林芷萱告辞,迫不及待地想去跟魏明煦上梁此事,以给魏明煦解忧。却不想贪了林芷萱的功劳,只当做玩笑,应着去了。
魏明煦果然从善如流。
倒是也叹服林芷萱,他们那些男人们,遇事多哎往前冲,往往撞得头破血流找不到门路,却总是林芷萱,爱退一步海阔天空。
无论何时,哪怕走投无路,却总有来时的那条退路。
魏明煦答应皇帝亲政,而且答应得这样突兀,这样识大体,没有人逼迫于他,倒是他自己高贤大义,功成身退的模样。
只是魏明煦表了一番自己对皇帝的担忧,所以以三月为限,期间允许皇帝发表政见,下达圣令,但是作为过渡,魏明煦和魏应祥依旧拥有一票否决权,并指导皇帝的政令。
若是皇上的政令能让百官满意,百姓诚服,再无错漏,那么三月之后,魏明煦便全权还政于皇上。
这话说得天花乱坠,魏延显听着都心动。
魏明煦终于退步了,魏延显终于在朝廷上有了说话的余地。
谢炳初却冷着脸,很不高兴。
就好像他们准备了很久,仔细装备了许久的拳头,一下子重重地打在了棉花上,仿佛全无用武之力。
缓兵计!
这是缓兵之计!
就像当初谢文良的留中不发一样。
如今魏明煦唯一忌惮的就是谢文良的五万大军。
而三个月的时间,足够魏明煦解决这股子力量。三个月之后,一切都还是魏明煦的,再也没有人能对他构成威胁。
魏明煦这一招,有人迷迷糊糊,依旧看不懂,有的人说魏明煦蠢,竟然主动放弃大权,有的人说魏明煦就是高风亮节,丝毫不贪恋权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鞠躬尽瘁,为国为民,如今替朝廷做了这么多的好事,皇帝大了,便还政皇帝,当真是天地大贤。
而看懂了魏明煦这一招的,却一个个叹服一声:好毒的计谋!
而这位被叹服好毒的王爷,却正优哉游哉地陪着他好毒的夫人在靖王府里划船。
林芷萱说她想钓鱼,可是又不喜欢很多鱼,魏明煦是绝对不许林芷萱坐船外出,在外头钓鱼的。
便命人将后湖隔成了两半,用网子将所有的鱼赶到一侧,另一侧却放了些好吃的草鱼、鲶鱼、鲈鱼给林芷萱钓着玩。
林芷萱开心坏了,也不避嫌,坐在魏明煦怀里,如今天冷了,魏明煦用着披着斗篷的林芷萱,手握着林芷萱拿着钓竿的手,陪她一同在扁舟之上钓鱼。
四周的丫鬟婆子都遣散了,没有旁人,后湖的景色极好,四周都被小土山包围,上头的枫叶正红,还有些冬日里常青的草木,怪石嶙峋,远山近水,虽然不能与雪安信上的景致相比,却也足够让人心旷神怡。
“这建靖王府的匠人们倒是当真别具匠心,竟然能将那名山大川的景色,搬到这小小的园林当中。”林芷萱倚在魏明煦怀里,如是说着。
魏明煦道:“这袖珍之景哪怕再神似,也终究不及名山大川的宏伟壮丽,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带你去登泰山,瞧日出。登黄山,看云雾烟霞。去东海,看海市蜃楼。去钱塘,看十丈潮汐。等着天下是我的,也是你的的时候,我带你走遍名山大川的每一寸土地,还你这个愿,如何?”
那些地方,真好。
仿佛只听个名字,就让人心向往之。
“真的吗,王爷?”林芷萱握紧了手里的钓竿。
魏明煦含笑道:“真的。”
“可是王爷总那么忙。”林芷萱有些叹惋。
魏明煦的手却轻轻地抚摸着林芷萱隆起的小腹,道:“这不马上就有人要来替我分忧了?等以后,将这天下,都交给你肚子里的这个小人儿,到时候,咱们就有的是时间,去周游天下了。”
林芷萱仰头看魏明煦:“可是,那个时候我都老了,脸皮也松了,有皱纹了,头发也白了,说不定都不能动弹了,王爷定然就嫌弃我了,还会带我出去玩吗?”
魏明煦听着林芷萱孩子气的话,笑着道:“那到时候,我也老了,也有皱纹了,头发也白了,也走不动了,你会嫌弃我吗?”
林芷萱心中一片安暖,窝在他怀里,一只手松开了鱼竿,握紧了魏明煦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天底下最美的事情,怎么会嫌弃呢?”
魏明煦抱紧了林芷萱,小船慢慢地摇着:“你看,你都如此,又为什么会那样揣测我呢?怎么总把我想得那样不堪?那样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