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六
关于喜马拉特,摩诃提婆对他是毫无任何不满的,即使他并不信仰他,甚至他们一家都不信仰他,然而这与摩诃提婆并无多少关系,毕竟喜马拉特信奉那罗延,而他们对那罗延的信奉就足以让摩诃提婆心生欢愉。
由于心生欢愉,摩诃提婆也自然不会因为喜马拉特苦求女儿这件事而觉得此事不可,事实上,喜马拉特因为是喜马拉雅山脉的化身,所以他命中注定子嗣艰难,毕竟如果他有一个孩子,那么也许就会多一座高山,又有可能多一条河流。
于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没有孩子也并不是一件值得担忧的事情。
然而喜马拉特爱着他的妻子,这也使得他想要尽快拥有自己的孩子。
也许,对于山王来说,给自己所爱的妻子带来孩子属于他作为一个丈夫的职责——而妻子喜欢女儿,那么就应该要个女儿。
这样的喜马拉特与其他人大不相同。
也正因为这份大不相同,摩诃提婆看向筏摩那,问道:“那么,你是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呢?”
筏摩那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他们在这净修林中教导雅度等兄弟五人。这五个兄弟还只是孩子,唯有雅度刚刚长大,他负责了兄弟五个人的所有繁重的劳动,无论是搬运石头木材,还是盖草房、种田地,放牛牧羊,他每一样都要亲自过问,亲自去做……而最小的布鲁就跟着他,在放牛的时候,布鲁就坐在牛背上,看着他将稻草搜集起来,等到天气不好的时候再拿出来给牛羊喂食。
兄弟们的生活越来越悠闲。
他们抛弃了宫廷之中的娇养出来的习惯,他们每个人都不再是之前在宫廷之中那样的苍白无力,他们的胳膊力量强大,他们的双腿跑起来快如雄牛。
这些年轻人经历了十年之后,都已经长大成人,他们在一起亲密无间,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事能够分开这五个兄弟。
然而,不代表他们不会被迫分开。
很快,从迅行王的王都里就传来了消息,他们的父亲,那位大地之主,需要他的儿子们。然而他的需要并非需要他们五个一起,他要这些儿子分别去五个地方,在这五个地方,这五个儿子需要先去做朝圣,然后再回到王都。
几个兄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收到消息之后还是决定按照他们父亲所说的去做,而临行前,向收留他们的湿婆神与筏摩那仙人辞行也是必须的——他们也已经知道,筏摩那是不会成长的仙人,于是对于筏摩那原本的那种“对于孩子的纵容”心态也被收敛了起来,同时收敛的,还有他们的轻视之心。
“你们要回去我是不会阻拦的。”摩诃提婆对他们说,“我也没有任何需要你们注意的事情来劝诫你们。”
而筏摩那则转向雅度,问他:“你会自己独自去你父亲为你指定的朝圣地吗?”
雅度点点头。
当筏摩那问道布鲁的时候,布鲁却说:“我会跟着大哥先去他要去的地方,然后我再去我该去的地方。”
他说完这句话,其他兄弟就不再回答这个问题了,而既然事情已经决定好,那么他们就必须离开。
五兄弟分别走向四个方向。
摩诃提婆叹息道:“这一路上……”
“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摩诃提婆,这是注定的了。”筏摩那抱着摩诃提婆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肚子上,“要是能改变的话,我就不会这样担忧了,摩诃提婆。”
他的担忧并非为了雅度,而是为了摩诃提婆,为了萨克蒂。
只是摩诃提婆并不认为这是值得担忧的事情,毕竟所有的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所有的事情已经准备就绪,而萨蒂的碎片也只剩下了最后的三片,要找齐它们,就必须再次踏上旅途——他们回到净修林里清修之地,就在雅度与布鲁二人见到他们父亲迅行王的瞬间,摩诃提婆将这里夷为平地——
雅度与布鲁都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他们的父亲,眼前的垂暮老者须发皆白,眼中浑浊,他手里拄着拐杖,后背驼成了单峰骆驼,而这老者愤怒非常,他怒吼道:“你们都是年轻人,难道不能看在我这样老的份儿上,把你们的青春分给我吗?!
“我这样老迈,体弱多病!
“我需要青春这剂良药让我恢复年轻时候的模样,这样我才能让我的孩子认识我,让我的妻子原谅我,让我的国家承认我!
“而你们!你们这些可悲的无耻的年轻人啊!你们怎能这样对待我这么一个可怜的老者?!
“如果你们不跟我交换青春,我就要诅咒你们!诅咒你们!”
这老人大吼着,他的力气虽然不大,但是恨意让人胆寒。
雅度连忙说:“好的好的,老者,如果您这样要求的话!但是请千万不要诅咒我们,至少不要诅咒我的弟弟……我……”
“不!”布鲁打断了雅度的话,“老者,我愿意与你交换青春!”
布鲁的话说完,他瞬间衰老,而那老者则马上恢复了青春——他正是迅行王!
迅行王虽然得到了青春,但是他却仍旧愤怒:“唯有布鲁一个人是我的儿子,而你——雅度,你跟你其他三个兄弟都是邪恶的杂碎!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永远不能成为国王!不能!”
原来,迅行王已经去与其他三个儿子见面了,但是他们拒绝了他,而最后的这对兄弟之中也唯有布鲁答应了他的请求,于是,被拒绝了三次的迅行王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愤怒而又恶毒地诅咒了他的儿子们,转身就踏上马车,回到他的国家里去——他决定要布鲁成为他的继承人,而其他的儿子,他没有贬责他们成为奴隶就已经是额外开恩了!
“父亲只是失去了理智……大哥,我会说服他,我们会说服他的!”布鲁忧心忡忡,而雅度却不因此而痛苦伤心,他甚至笑着恭喜布鲁——这可怎么好!
这件事发生的同时,摩诃提婆已经带着筏摩那离开了净修林,兄弟五个再回去的时候,根本找不到人帮忙,也无人给他们建议……这可怜的兄弟们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去,带着他们父亲可怕的诅咒,心中有着无尽的忧愁。
又是十年过去了。
筏摩那与摩诃提婆并没有找到任何一块萨蒂的碎片。这使得他们都有些焦虑——显然萨克蒂在与他们玩什么游戏,可是……怎样才能将这游戏进行下去呢?
摩诃提婆还是无计可施。
尽管萨克蒂是他的动力,可是他却并不了解她的飘忽不定。
筏摩那只好拍了拍他的面颊,说道:“如果她不想被我们找到,那么她就一定是有一个理由的,摩诃提婆,我想,我得去处理我必须处理的事情才是真的。”
摩诃提婆这才想起,三天前,因陀罗又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而这一次,因陀罗是因为找不到那罗延只好才来找摩诃提婆,只求摩诃提婆将伯利从善见城里赶出去。
“可是……伯利做了什么错事吗?”摩诃提婆问。
“不,他没有做错什么,摩诃提婆,但是如果暗忄生力量在天上太久的话就会让日月失去光彩,而大地也将一片灰暗。”筏摩那无奈地说,“除非伯利能够通过与我相合来消除他身上的暗属性,而这需要一个长久的过程,他也将积累这些功德与力量,最终达到仅次于你我的至高形态。
“但要达到这样的形态,怎能轻而易举就得到这世上最美的果实呢?”
筏摩那的反问有些向自己提问的意思,而同时,他也是在问摩诃提婆。
谁能只因为有一颗好心就得到最美的果实呢?
即使有一颗好心,也同时要有与之匹配的行动才能得到与之相配的果实才对。
于是,摩诃提婆只能点头,同意让筏摩那离开。
“只是暂时离开而已。”筏摩那走出七步远又回转头来看着他,笑了笑,说道,“当我完成这一次的事情就将回归毗恭吒,摩诃提婆,你将在最后一个萨蒂所出现的地方见到我。”
摩诃提婆冲他点了点头。
他又说道:“而且,摩尼也不能等候太久。所以我便现在就去找伯利了,摩诃提婆。”
说着,筏摩那便飞离了地面。
他抬起他的双足,在空中慢慢飞行,将背影留给心中存有一丝懊悔的摩诃提婆。
见筏摩那离开,摩诃提婆心中的惆怅再次达到了最高点。他从筏摩那出生没多久就把他带在身边,他们一起找到了七块萨蒂的碎片,一起在净修林里回顾了曾经的美好时光,然而现在……筏摩那离开了。
而他该去哪里呢?
拿着三叉戟,摩诃提婆转身刚要去找条河洗一洗脸的时候,一直以来都被他留在吉罗娑的南迪却扑到了他的脚边:“上主!”
“南迪……你怎么来了?”摩诃提婆扶起了南迪。
南迪双眼含泪,双手合十道:“是迦叶波之子筏摩那告诉我说您在这里的,上主!请您千万不要让我离开啊上主!”
摩诃提婆点了点头。
他曾经许诺过南迪,许诺过让他成为自己的眼睛与耳朵,许诺过让他为自己守卫吉罗娑,许诺过让他永远成为自己的护持,于是,他怎么可能赶走这个忠诚的朋友与信徒呢?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