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
变故过于突如其来, 在一刀戳心后,站在比水流身后偷袭了他的时间溯行军, 狞笑着又将刀狠狠拔了出来!
刀刃带出的鲜血飞溅到了,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 却被吓得腿软动弹不能的森由乃脸上, 看着捂着胸口潺潺流血伤口的少年,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软倒在地上。
而时间溯行军, 却并不止于此, 它扬起了手中的长刀, 再次刺向了倒在地上的比水流。
只不过这一次它刀刃的方向, 却是挥向了比水流的脖子!
在时间溯行军简单的思维里,除了它们最顺手的手法,把脑袋割|掉绝对是最有效的办法。
它们此行接到的唯一指令,就是不计一切代价杀死没能觉醒的绿王·比水流!
“喂喂这么狠的吗?”雷因斯连忙丢开森由乃, 抬腿一脚将这个敌军踢开, “只是利用你们给加点刺激的, 就这么刺激要杀人灭口了吗?”
只不过敌人的防御太强, 浑身森白的外骨骼如同盔甲, 将时间溯行军的武士包裹严密。雷因斯这一脚也只是将它的攻势稍稍击退, 却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他好像已经知道了会是这样的不痛不痒,雷因斯和各种各样的时间溯行军打过的交道太多了,对它们的攻击手段再熟悉不过。
他也没想能够这么轻松地一脚踢飞, 在溯行军后退的那几步时间里, 雷因斯反应迅速地劈手夺过来它手中的幽蓝色光晕的太刀。
利用敌太刀过于高大的外形, 蹭蹭蹭推到了窗户那里,一脚一踹把敌太刀直接踹了出去。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花费不过三秒,看得出来是常干。
“拜拜咯~爬窗户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你没带刀的雷因斯爸爸终究还是你爸爸。”雷因斯嘿嘿冷笑,手里的太刀挽了个刀花,“啧,这敌人的东西用的就是不顺手。”
不管看过多少次,依然吓呆的狐之助,哆哆嗦嗦提醒,“雷因斯大人您的伤口崩了qaq。”
“嗨呀都说了死不了,我体质就是伤好的快,别哭丧脸了。”
“可、可是——您还是把敌人的刀丢掉吧,这个东西会侵蚀心灵的。”小狐狸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一个不对把这位持刀的大爷惹生气了,不分敌我直接血洗二楼。
男人不耐烦地撇了撇嘴,“好好好我这就扔出——!!!”
他目及窗外,从大街小巷奔赴过来的,带着骨刺状尾巴的敌军,不知何事已经渐渐包围了这间诊所,仿佛只等待一个时机,就要群起而攻之!
它们在等待的——
雷因斯半个身体都探出了窗外,昂着头盯着出现在诊所屋顶之上的,在一团模糊不清的剑型的浮空物周围,缠绕着翠绿色的火焰般的气团。
那是“灵气”。在这个位面只有王权者才能形成的东西。
它还有一个说法就是“阳炎”。本意指“因大气或地面受热而使空气密度不均,阳光通过密度不均的空气便会产生不规则的折射而见到的现象”。
夏天的时候经常会看到,远处地面过于炎热,而使分子加速运动,导致视觉上感到空间扭曲,像火焰一样的跳动。
而能力者们在使用能力时,生成的盖然性偏转力场能量十分强大,以致扭曲空间产生了分光现象,形成夏天阳炎一般的效果。
当王权者释放出来,悬挂于他们头顶上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巨大的剑身会不断膨胀出来这样的气团。
而“阳炎”,也就是灵气会因为王权者的属性不同,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来。
他再回头,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小少年,那已经受到了致命伤的胸口,已经出现了一团小小的绿色灵气,一点一点地促使着伤口愈合。
很显然,在生死关头不自觉触发了,石板埋在他身体里种子的比水流,终于初步觉醒了原本就属于他的力量。
也脱离了生命危险。
只不过根据本部提供的这方位面的资料来看,悬挂在王权者头顶上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如果只出现了大团的“阳炎”现象,而没有显现出具体的剑的形态,那么就证明王的力量还未完全觉醒。
按照雷因斯此行的目的,没有完全觉醒的王当然是最好的。
因为比水流会不懂得如何来,掌握这份突如其来的力量,如果完全依靠这个孩子自己琢磨的话,他很容易就陷入暴走,进而给新的王剑添上一丝裂痕,当裂痕足够多了的时候,就是达摩克利斯之剑坠向地面的时刻。
雷因斯很乐意帮这位新王来掌握这份力量,只要他答应与时之政府的合作。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时间溯行军背后的指挥官,对消灭一位王是如此的势在必得!
“被利用了啊……”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陷入死战危机的男人,雷因斯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所以说文职人员当久了也不好,我都快忘记当初被各大分部的弱|鸡们,那种敬畏又恐惧的目光注视的感觉了。”
男人手里的武器还是从敌太刀那里夺过来的,溯行军的堕落气息一直顽强地残留在那振太刀上,与雷因斯的“灵气”纠缠不休,只不过以他的灵气性质,这点阴暗的气息对他的影响十分有限,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心志格外坚定的人。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金色的怀表大小的东西,抛给了森由乃。
“喂小妹妹,我很抱歉从进门开始就算计了你们,不过看来我这算计人的功夫还是不到家……这玩意是时空罗盘,坐标我已经帮你调好了,你按下开关就可以了,听起来很简单对吧?对了能不能发个善心,把这只叽叽歪歪的小狐狸带走,它在这里简直太影响我打架了。”
雷因斯好似在做着最后的嘱咐,却又语气无限地轻松自在,“你们俩都是好孩子,好孩子不要被外头的怪物抓到,如果逃到那里被发现了就随便拨个坐标,再逃到它们发现不了的地方。”
“如果你能再得到那座本丸的‘刀剑付丧神’的信任,那么祝贺你,暂时安全了。”
森由乃咬咬牙,“那我们要怎么回来。”
“只要带着时空罗盘,我一定会去接你们!”
已经有时间溯行军发现了二楼的窗户,它们的数量太多了,还能保持人形的打刀、太刀等,虽然暂时做不到攀爬上了,可是短刀们嘴里咬着自己的刀,甩着蛇骨般的尾巴,蝗虫一般涌向这一扇小小的窗!
而雷因斯一人,手持太刀,不顾剧烈的活动让伤口绽裂,他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固执地守住了那一方窗,不许任何一只敌短刀的闯入。
莫名地,森由乃就觉得这个人,和总是奔赴保护民众第一线的宗像很像,和那个迫切焦灼地将自己转移离开的森鸥外也很像。
——他们是一种人。
可以为了守护某个信念,而付出生命的人。
“我不相信等在原地能够等来救援!”她艰难地让昏迷不醒的比水流,靠在自己怀里,按下了时空罗盘的传送按钮之时,最后用尽全力喊出来,“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们了!”
会说“我一定会回来”的丈夫不在了。
会说“等我来接你”的父亲也会消失。
她乖乖地,乖乖地等在原地,却免不了被丢下的命运。
他们的世界太大太大,是她曾经承受不起的一切;他们的脚步又迈地太快太快,是她用尽全力也追赶不上的路途。
时空传送的金色光芒将两个孩子和狐之助笼罩其中,在彻底离开这方位面之前,森由乃听到了雷因斯的话。
——“那就自己去找回来的路,或者咬牙拼命走下去吧,绝不回头!”
…………
他们被传送到了一座堪称占地庞大的和式宅邸,有着唐时风格雕饰的围墙围起了这处宅邸。
森由乃仍然是抱着比水流,侧身坐在地上的姿势。
怀里的少年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面色过于苍白,唯一值得安心的就只有,堵住了他心口空洞的那团绿色“阳炎”,并没有任何熄灭的迹象,它仿佛就是一个新的心脏,跳动般在那里轻微地一闪一暗。
洋溢着勃勃的生机。
森由乃面前有一个就像是手里的时空罗盘,放大版的时空转换器,也是镀的纯金色,在头顶暖融融的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可是这个地方,除了这太阳和这台金色的时空机器,其余的无论是地上恹恹的草丛,还是枯叶败尽的树木,泉眼干涸的喷泉……处处都透着颓丧的衰败感。
狐之助趴在她脚边傻了一般,一直呜呜咽咽的呢喃着:“呜呜雷因斯大人我对不起您啊,您要是死在那里您的一世英名,您家的刀剑大爷们谁哪个能接的了手哟……”
“如果你真的这么担心,就回去找他,”森由乃冷不丁说,“在这里光哭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可是,雷因斯大人叫我跟着您呀……”小狐狸委屈巴巴地说。
“我和你的雷因斯大人谁重要?”
“这个、这个……”狐之助扭扭捏捏半天,才小声说,“是您呀,审神者大人。”
森由乃:“……”
怎么就不按套路出牌?!
“我不是审神者,我也不知道审神者是什么!”她反感地皱起了眉,可小姑娘就算是做这样嫌弃的表情,也找不到一丝难看之处。她想了想,又换了种问话的方式,“现在雷因斯的处境和我的处境哪个更加危险?”
“雷因斯大人!”
“既然他都这么危险了,你要去帮帮他呀,再不然你得去请救兵,赶过去帮帮他也行啊!”
“可是雷因斯大人年轻的时候特别厉害,那可是万军丛中过,滴血不沾身的‘狂狮’,才不会败给区区时间溯行军呢!”一提到雷因斯当年的光辉事迹,狐之助简直化身为最合格的小弟,实力雷因斯吹,在它嘴里头表述出来的雷因斯,简直就是神明在世,强者无敌。
森由乃翻了个白眼,继续循循善诱。
“那你家雷因斯大人已经老了对吧?”
“呃,对……”
“他已经受过伤了,现在身上伤口还在不断崩开对吧?”
“对qaq……”
“外面那么多什么时间溯行军的,他一个人要对付完啊,你就不担心吗?”
“我……”
“我我我好担心雷因斯大人,可是审神者大人您在这间本丸太危险了啊嘤!”狐之助泪流满面,光看它发达的泪腺崩出来的眼泪,就知道这家伙内心得有多么挣扎。
“我不是什么审神者,说了多少遍了。”森由乃一边叹气,一边摸摸它的脑袋,柔声说道,“我在这里能有什么事呢,你去通知能救援雷因斯的人,然后再尽快回来找我呀。”
这一句话,仿佛为游移不定的狐之助最后定下了决定,它蹭了蹭女孩的手心,“我会快去快回的,您和比水流大人在这里,一定要注意——除了彼此谁也不能信任,不要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要惹怒这里的‘人们’。”
说完之后,狐之助的爪子轻轻拍了拍,它脖子上的金色铃铛。
森由乃这才知道,原来这只一路上都没有响过的铃铛,原来不是个单纯的装饰物,而是一个小型的时空转换器,专属于狐之助的道具!
狐之助很快就消失在了她眼前。
她这才低下头捏着比水流的脸扯了扯,小声哼哼,“流你别装了,现在就我们俩了。”
“原来由乃你已经发现了。”比水流笑眯眯地说道,“可是我刚才不装着还是昏迷的样子,怎么能听到你是如何忽悠那只狐狸的呢?”
“我才没想忽悠它,我就是……我好担心爸爸,还有磐舟先生,他们手里头也没有什么武器能够用来战斗的,要怎么才能够抵御那些怪物的进攻呢?”森由乃显得十分忧心忡忡,“真的不会有事吗?”
“放心吧,别的我不敢肯定,磐舟先生是一定不会有事的,只要他还能够站的起来一分钟,就绝不会让森叔叔独自战斗一秒钟。他这个男人啊……虽然看起来不那么靠谱,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却意外地认死理又重情义。我听他说过,保护不了同伴的痛苦和无力,他再也不要体会一遍了!”
“更何况,他是灰之王啊。”
墨绿色短发的少年这才睁开了眼睛,只是他的眼睛并不是从前完全的湛蓝,左眼已经变成了和他心口的破洞里那团阳炎一样的翠绿。
森由乃不由得僵了僵。
“流,你真的……也是王权者吗?”
大概每一个经历了“迦具都陨坑”事件的人,都会从此恨上给他们,或者他们的亲人朋友们,带来了无尽的伤痛的“王”。
尽管他们也知道,一直以来王权者也守护着他们的安宁,可是在王陨落带来的巨大破坏力面前,谁也控制不了心里的恨意蔓延。
正因为如此,前世的时候,才会有那么多灾后群众,被强制要求进行心理治疗。
王权者的存在,因为太多高高在上。
是需要一定程度的保密的。
政府不敢让在灾难边缘存活的人民群众知道,王权者是这样危险的一群人,只能通过这样的手段,逐渐消除他们关于“迦具都陨坑”带来的心理创伤,在他们的记忆中歪曲事实的真相。
——把王剑的坠毁,扭转为一颗陨石的掉落。
差点就会再次被骗了呀。
可是这一次,森由乃在磐舟天鸡他们的保护下,没有被送去心理治疗。
她才逐渐了解到,她曾经的一生,从一开始就是活在了多么可笑的虚假中。
“是的,我是。”比水流坐了起来,他与女孩面对着面,面色仍然是如纸般的苍白,可他仍然要坚持说下去,“成为绿王,这是我无法抗拒的命运。”
“对于王权者的痛恨,我的恨意并不比你少。可是我又无比庆幸,命运选择了我,赋予了我这样的力量,让我即使心脏不再跳动,也能够以这副死人之躯,继续保护在你身边。”
“由乃,我会先是你的哥哥,然后再是绿王。我要用绿王的变革之力,给这个腐朽沉闷的世界,带来翻天覆地的新生!”
少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将她的惊惶和无助都收纳眼底。
“这样的我,你还愿意收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