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之丘,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南山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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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县神州,很大也很小!
小的是它就是固定好的大小,不会多,不会少,在这个剑仙满天的时代,有御剑千里,有咫尺天涯,各式各样的大神通下,这世界就显得很小很小。
大的是,同样是各种各样的仙家手段,一花一世界,一书一红尘,一阵一大道!
昆仑山地界荒漠永恒,漫天盖地的黄沙,遮天蔽日的沙尘暴,那怕拥有诸多仙家手段的众人,也看不到,走不出仿佛永恒无尽的荒漠。
那里,被大道之力无限拉伸延长,世人都道昆仑山就是世界的尽头,那里被天道笼罩,传说只要穿过,就会铸就不死,不灭的永恒之身。
真真正正的与天同寿,与地同休!
如陷火烧的白天和鬼魂满地的幽冷晚上,一堆堆的白骨被黄沙掩埋,一个个仙人在这里陨落。
谁都不曾知道这个绝域之地的中心有一个小小的绿州。
绿州很小,小得只有一个小湖,几棵矮树和一座庙,这就是绿州的全部。
小庙门前,一道深紫色的身影若隐若现,那迎风飘舞的衣裳,深紫得很怪异,很怪异。
双眼闭合间,紫色的瞳孔中是一双金色竖瞳,那是狐族的特征!不一样的是,竖瞳中无悲无喜,空洞得世间一切都无法闯入。
抬头望著天空中的骄阳,远方消散后又再渐渐成型的沙尘暴,一直介乎实与虚之间的紫衣男子不禁疑惑起来,自己究竟在这里站著看了多久?
一刻?
一天?
一年?
匆匆的岁月里,让他对很多事情都麻木,时间就正是其中之一。
所谓时间对生命有限的人来说也许很重要,可当生命接近无限,那么时间还重要吗?
他不知道!
紫衣男子不知道,不知道别人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对时间失去观念,也没兴趣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该走了,该离开这个地方,该回到那个天大地大,天小地也小的世界中,去问一些事情,去斩断一些人和物。
小庙大堂正中央的佛像下,一个须发皆白的长眉老僧仿佛恒古的坐在蒲团上,如果不是那时不时转动念珠的手,恐怕谁都以为他早已圆寂。
「阿弥陀佛,施主要离开了吗?离开这里,回到那个谁也无法逃脱的天地牢笼中。」
「是啊…是该离开了,在这里看了无数次的日升日落,时间久得让我快要忘掉一切了。」
老和尚的声音慈详平静,掐著佛珠的双手稍稍一顿后,又继续起来。
「生于此,长于此的我们,又有谁能摆脱天道?那怕此刻的你我,又真的摆脱了吗?」
背著和尚的紫衣男子,紫金色的竖瞳中显现出一丝悲凉,完全化成实体的他,左手上突兀地出现一本血色的书。
「那一年你说你我斗法,输了就跟著你静修,看看你的道,无处可去的我,无所谓。」
「那么,施主看到什么?」
「没看到什么,我眼中,依旧血色弥漫。」
「唉……众生苦难,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是人是妖是魔,谁都有选择,最少,我不渡。」
那一年,
我跟你走,
是因为举世望去,
无一物!
你说参悟你的道看看,所以我来了,可惜被血色弥漫的我,只能看见自己的道。
这么多年过去,和你一样,虽没能永恒不灭,可我也不在乎岁月悠悠,所以那怕看不见你的道,我也无所谓的待著。
但是,我终究该回去了……。
转身面对著老和尚,紫衣男子金色竖瞳中无数的画面在闪烁,在消散。
蒲团上一直闭目的和尚,张开了那一双充满智慧的,仿佛洞悉人心的眼睛,望著眼前那个相对无言,却相伴三千年的人,狐。
自己终是没能让他走出血海,走出那尘封的远古,这红尘又要经历浩劫了吗?
「阿弥陀佛,三千年来你我相对无言,老纳只想问问施主,为何不渡?」
「这些年来,我没有恨过谁,没有怨过谁,事情发生以前我就知道……只是我想赌赌命运,却赌输了而已……那有必要怨恨谁吗?没必要的……。」
「阿弥陀佛,施主的杀心更胜往昔,道心种魔,继而忘情观天,这就是你所追求的道吗?杀戮一途,并不适合施主,你不该走上这条路的。」
「世上的事情,没有什么该不该,只有愿不愿,诚如你一生慈悲为怀,我这条银狐却满手鲜血,可最后呢?又有谁知道这绝域之中,有一位本该可参与长生战的人为他们舍身?是天道?还是谁?」
「有人知道与否并不重要,老纳只是希望尽自己所能,阻止所谓杀戮而已。」
「呵呵…你,可有心愿未了?如果可以,银狐愿代为完成。」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一句话,从老和尚手中飞出的佛珠,一粒粒的散开,一粒粒的布满小庙上空,更随著他急速的诵读声,幻化成一个个古老的文字,闪耀着金光的文字。
老和尚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的努力了。
如果成功,或可保五界百年安宁,至于再往后他是看不到,他知道自己早就不是眼前狐狸的对手。
“长生战,又要来了...阿弥陀佛。”
三千年前,我败了,并非不敌你,只是无处可去的我无所谓在那里。
三千年过去,我这条狐狸仍旧无所谓,可是那些人回来了,虽然我不在乎,可是不在乎,不代表什么,有些事终究要解决,有些人终究要毁灭。
随著一声巨响,烈日下的绿州小庙化作烟尘,随后大量的文字,金光,紫气,雷霆,血色的书页喷发而出。
远处仅有的几棵矮树也没能逃脱被毁灭的命运,随著一灰一紫的两道人影翻飞,绿州随著狂风雷霆化作飞灰,天地间只剩下了望不完,看不尽的黄沙大漠。
鲜色又再浸染的紫色衣裳上,颜色又再加深,习惯性拍拍衣裳的银狐,站在消失的绿州上轻叹一声后,飘然远去。
问道叩长生,不如凡人想像中的美好,人妖魔仙鬼五族都渴望长生。
长生的背后,到底要付出多少,放弃多少,没有谁能言说。
因为回首望去时,
匆匆的时光,
早就流逝,
消散。
可所有的所有都追求长生,渴望永恒,因为不管是谁,达不到长生,达不到不灭,就连仙帝都会陨落!
这个世间,大概只有那位掌控黄泉的主人,不曾渴望,不曾追求。
她,
生来就永恒不灭。
六道不灭,
她,
永古长存!
同样的绝域之地,只是与无尽荒漠所不同的是,这里终年被冰雪覆盖,烈日仿佛遗忘了这个地方一样,从来不曾让自己的光照耀过这里,这里是葬天雪原。
一望无际的雪原上,菱形的雪花不断从天空轻轻飘落,再化为雪水消溶於地下。
雪花的形状只有单调的六角菱形,可是却从不间断,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落下,从天空飘落、马上又化为水再消失。
整个葬天雪原中心永恒的就只有那覆盖地面上的薄雪,只有这一层永远不会溶化,不会消失。
葬天雪原的外围被无数的奇门大阵掩盖,无数修为强绝的人走了进去寻找机缘,可惜的是从来没有人活著回来。
那一盏盏熄灭的长生灯,都?说著一个个英雄的落幕。
以至于这五界中,没有多少人知道如此奇异的境像,这里是被天道抛弃的地方。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
冷清的歌声,轻轻的传遍著整个葬天雪原,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声音听起来很轻很轻,可却实实在在传遍葬天雪原。
雪原中心,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白衣素裙,随著口中的歌声缓慢舞著剑舞,人白剑也白,与整个雪原仿佛溶为一体。
随著歌声的落幕,女子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突兀的消失在雪原中。
醉仙城。
地处人间东北方醉仙城中有一座醉仙酒楼,它是这里最大的酒楼,也是唯一的酒楼。
这现象对一个容纳数十万人的城池来说是奇怪的,特别是酒仙城作为通往无尽荒漠和魔界的最后城池。
可这样奇怪的现象却偏偏发生了,深究原因却是,不论是谁在这里开酒楼,也不会有醉仙城的居民光顾和售卖所有物品,不论是谁,不论你出多少钱都一样。
坐在醉仙酒楼的三楼靠窗位置,银狐细细品尝著三千年不曾喝到的酒,出神的望窗外湖水波纹。
酒楼中,那些正在高谈阔论的名家弟子,仿佛一个都不在一样。
也许的确不存在,只是不存在的却是他銀狐,那怕他此刻就在这里,听到他们的话,坐着喝酒,坐着观湖。
那些普通的人妖魔世界离他太远,远得早没有记忆,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那些记忆,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踏足过普通的红尘。
因为他是银狐!
天地间,
五界六道間,
万古唯一的银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