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掉了无用的开支,这就是圣王之道,是天下的大利!
这是一种从整体来思考的思路,通过将多余的冗余裁撤掉,来集中精力处理其他方面的问题,但在这同时,陈止并不是单纯的抛弃,而是将最没有可能的一片棋子兵力,完全发挥出来,尽管是弃子,但却牵扯了黑子的一部分精力,给其他方面腾出的手脚。
不过,这里面的一个关键,就是自己将一部分棋局推向死地,只有这样,才可以完成后面的布局。
很多残局,也有着类似的破解之法,但一般人、或者说绝大部分的人,都不会选择轻易走这一步,因为这需要你对接下来的棋局,每一步都推算出来,要同时兼顾数目庞大的棋路。
所以,棋局终究是为了取胜,不是为了打破当前的局面,贸然将子落在死地,暂时打开了局面,但接下来的局面却一泻千里,最终输掉,依旧是毫无意义。
所以姜义之前没有选择这样的落子,这是他不能估算到接下里的诸多棋路。
但是现在随着陈止的棋子一落,整个棋局的局面改变,看着陈止一黑一白,两种棋子接连落盘,那种殊死搏杀的意境不断的散发出来,无论是黑子,还是白子,都是以全力围剿对方为目标,并非说因为陈止要以白子破局,就刻意削弱黑子的战力。
在姜义的眼中,陈止的很多落子,其精妙之处、凶险之处,就算是自己亲自上场,也不容易落下,至少的想上一段时间,才能确认。
“我这棋艺沉浸多年,但一直不怎么显现,就是想着要一鸣惊人,今日却被这一局棋给难住了,难道说这个陈止的棋艺,真的在我之上?”
心里闪过这么一点念头,但紧跟着姜义就悚然一惊。
“不好,不能这么想,否则就真的要被这个陈止的气势所慑,也受到了迷惑,仔细想想,棋谱在他手中多日,他岂能不知?刚才的推导也好、摆开棋盘也罢,都显现出陈止有过人的记性,那他的破局之法下得顺畅,又有什么值得意外的?”
这么一想,他重新安定下来,只不过看向棋盘的目光,显得更加锐利起来,紧盯着陈止的一步步棋路,准备从中挑选出不合理的部分,说出自己的见解,因为这样一来,无疑能够打乱陈止的布局。
越看,他越是心惊,因为黑子攻势凌厉,但偏偏白子借助了一角优势,建立根基,稳打稳扎之下,竟然是一点一代的再将局面扭转过来,书房竟然陷入了僵持!
“从完全的不利,到局部的优势,一直到现在的僵持,真要是放任下去,陈止必然能够反败为胜,不能让他这么容易达成,不然我今日抵达此处,不光无法蓄势,反而要让陈止趁机夺些名去!”
很快,就让他找到了机会,在陈止将要再落一子的时候,姜义忽然开口道:“这一颗黑子落下去,或许并非是最佳选择,此子一方,这边不就给了白子喘息的机会?毕竟这一片白子,我刚才就有借之养气的念头,也是不能忽视的。”
话里话外,其实在暗指陈止有故意削减黑子攻势,给白子可乘之机的打算,说白的,就是认为陈止在作弊。
旁人一听,也不由怀疑起来,本来看到白子渐渐扳平了局面,他们只是惊讶,现在一听,就觉得也有可能,因为此时这棋局的进行,里面涉及到的计算和预见,早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几个人都无法预测,只能靠着听信旁人言语。
姜义的话,在他们看来自然是有道理的。
“会不会真是这么回事?”
“不至于吧?但也说不好,毕竟下棋这个事儿,没有哪一步是一定正确的,陈先生刚才自己不也这么说么?棋路众多,非独有一处。”
“你们想太多了,姜公子的话,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单纯的建议。”
不管旁人是怎么理解的,但姜义有心干涉的意思,已经十分清晰了,而且陶涯等人也能看得出来,此举真正的目的,是打乱陈止的步骤和计划,如果陈止真的记下了一条破局的棋路,那么中途的某一枚棋子变化了,那后续的整个棋路自然也被打乱了。
陆映见陶涯有些担心,反而笑道:“这是一个釜底抽薪的计谋啊,只不过依我对陈兄的了解,这种伎俩根本不会有作用。”
话音未落,陈止就看了姜义一言,然后问道:“那依兄台所见,应该落于何处?”
姜义既然出声了,这时候当然不能怂,否则先不说棋力如何,先就显得不敢担责。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指了一处。
现在不是落白子,而是落黑子,还是局面已经打开的情况,但黑子到底占有优势,姜义以打压陈止为念,所指的落子之处,绝对不是良善之地。
等陈止依话将那棋子落下的瞬间,一股凶狠、猛烈的气息,就直接冲击出来,那一片的黑子,就仿佛变成了一把出窍的利剑,要将周围的白子尽数斩杀!
旁人一看,就都感受到了里面的杀机。
“厉害,这么一落子,好像情况确实不同了。”
“难道陈先生真的是留了一手?”
“我觉得,还是没那么简单,咱们先继续看下去再说吧。”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陈止手上不停,又是一枚枚棋子落下,几息之后情况就急转直下,由于黑子的攻势太急,竟是让后方空虚,虽然将那一片养气的白子剿灭了,但本身却暴露太多,最终在另一边的战场上,被绞杀了大半。
这一些的变化,有如电光火石一样,只是看陈止不断放下棋子,“啪啪啪”一连几声,黑子的局势就急转直下,几乎到了濒临破碎的情况。
这个场面,让在场众人看得一阵愣神,完全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倒是那姜义明白过来。
“过刚易折,之前陈止落子,之所以不那么激烈,其实是给黑子蓄势,不分散力量,结果我这么一做,看起来凶猛,但又犯了同样的错误,为了一片看起来有威胁的棋子,牵扯了大两的兵力,反而让那已经稳固的白子,有了发展机会。”
这并不是姜义短视,只不过是因为他预见的棋路,没有陈止多、也没有陈止全面,反映到棋盘上,就是暂时占优,但随后就失去了优势。
这个情况下,姜义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退缩了,因为他的一个指点,本来僵持的局面,瞬间就急转直下,真要是任凭发展下去,那可就不是一城一池、一子一目的得失,而是要影响到他的名声了。
于是,他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挑明了说道:“若是兄台不介意的话,这黑子,不妨由我来执掌。”
“请!”陈止也不啰嗦,让出了位置。
至此,两人一人一边,一人执黑,一人执白,就这么对弈起来,也不说道理了,两人都是全神贯注,将手中棋子不断落下,宛如两个调兵遣将的统帅,在棋盘之上厮杀。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让他们面面相觑,因为众人都看出来,这这一局棋中有着杀气,两个人都不愿意输。
“可惜,姜义已经落入下风,不管是在棋盘之外,还是棋盘之内,而且这期盼内外的局面,有着很大的相似之处。”
公孙启对这个局面,却看的十分清楚。
“棋盘之外,是两个人风度名望的比拼,本来是姜义在上,陈止在下,结果现在两人平等对弈,胜负难分,而棋盘之内,黑子被白子逼退,两方僵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姜义这一次过来,都是不值的,也不知道他本来的想法是什么样的,是否有破了棋谱之后,挟势北上,将那个匈奴小王子击败的念头。”
他的念头刚落,就听到一片哗然,循声看去,就见到周延等人神色激变,一个个看着棋局,忍不住惊呼。
公孙启心中一动,视线转移到棋盘上,果然见到形势颠倒,白子占据了优势。
很快,棋局结束,姜义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最后轻笑道:“未料这个棋局果然让陈兄你破掉了,想必是精研许久了,在下佩服。”
此话一说,众人那里还不知道胜负,根本都不用查目了。
不过,他们也听出来,姜义并不认为这一局棋,是自己输给了陈止,只是说陈止破了棋局,用这个名头,至少还能勉强保住一点脸面。
说完之后,他又道:“正好,我这里也有一局棋,不如留下来,给陈兄参悟。”
话落,不等陈止发言,他一拂袖,将棋盘上的棋子一扫,将这满盘棋局清空,然后拿起黑白子,一个接一个的落在上面。
这姜义竟然也是凭着记忆,要摆出一局棋,只是他的这个落子速度,和陈止比起来就慢得多了,足足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勉强摆完,期间还多次停下来思索、回忆、校对。
等棋局摆完,姜义又道:“今日一聚,甚是佩服,等此陈兄破开此局,你我再行手谈论道,告辞!”话落,起身就走。
他这么一动作,旁人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了今日之事的意义,顿时哗然。战袍染血说先发后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