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地靠近了小镇,非常小心。短短的十米距离我花费了整整五分钟时间,最后停在了小镇前方的路牌前。
似乎是因为有点年头的缘故,路牌上所堆积的厚厚的灰尘已经在日晒雨淋中凝结成了一块块干燥的泥土,以至于都无法将之吹掉。我不得不暂时将手中的长剑插在地上,用手一点点将上面的泥土扣下来才得以看清楚木牌上的文字。
“黑石镇”
指向小镇的路牌上用漆黑的字迹这么写道。
我轻轻吹了口气,用手指抚摸了一下那清晰得有些诡异的文字。反馈回来的是一种有点如同厚厚的油漆一般光滑的粘稠感。
本能地产生一股恶寒感的我重新戴上了自己的皮革手套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的方向上去。这个地方非常奇怪,按照初中地理所学到的知识,这种被丛林包围,仅仅拥有一条即便是在春季都不过十几厘米深的小溪的地方根本没有形成一个小镇的条件。
因为地震之类的原因导致河流改道,结果废弃的小镇?
我忽然有了这么一个想法,如果门口的那条小溪原本水流量更大的话,那么的确有形成一个小镇的可能。而后来因为地震之类的原因,门口的那条小溪水流量大大减少,于是镇子里的人们不得不离开这个镇子,迁移到新的地方去生活。而随着数十年时间的过去,原本通向镇子门口的溪流的那条道路也因为不再有人经过而被植被所覆盖。
不过这个理论还需要一个证据——农田。必须得证明这个镇子拥有自给自足的能力之后才可以解释这个理论,而且考虑到目前所判断的这个镇子的大小,这些农田还必须得足够大。
虽然月光已经足够我看清楚整个镇子,这个时候继续使用火把反而会导致我的视线因为明适应反而变得更加狭小,但是因为我过来的时候忘记带上火折子的缘故,如果熄灭火把之后想要再点燃火恐怕回事一个非常麻烦的工作。于是我就放弃了这个打算,继续举着火把前进——至少要等到大致了解了一下小镇之后再考虑是否熄灭火把的问题。
厚厚的靴底踩在铺上了平整石砖的地面上,这种久违的感觉给我一种非常怀念的意味。虽然在这个年代里头这种铺上了石板的地面显得极为高端奢华,但是对于我来说这种地面的最大影响在于下雨天从这上面跑过的时候被溅得到处都是的泥水……
“啪叽——”
随着我的脚步踩下,因为这两天的降雨而导致整个石板下都充斥着的泥水在这股压力下猛地溅了出来。
周围的一切都和记忆中完全相同,当初我过来时扣下泥土的路牌依旧陈设在小镇门口,随着脚步的踩上石板也依旧轻轻地互相碰撞,连天空的圆月都仿佛丝毫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有任何变化。
再次观察了一下四周,周围并没有阿卡姆的身影,虽然在半夜醒来后猛地意识到这一点后心里有所准备,但是当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心头微微一紧。
这个小镇的确在避免遭遇阿卡姆那个家伙。
很难说这究竟是一个好消息还是一个坏消息,一方面说明阿卡姆那个家伙虽然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自大模样,但是他的确拥有着与之相配的能力来处理掉这个幽灵镇。而另一方面就意味着,自己这一次很有可能是羊入虎口了。
(那个家伙现在可能已经发现了我的失踪而在外头转悠吧……)
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我大步向小镇深处走去。
阿卡姆那个家伙派不上用场了,既然之前他在这一块地方搜索过好几遍之后都没有结果,那么这一次绝对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但同样的,既然他没有办法进入这里,那么他原本所要求的报酬也是毫无道理的。
自杀失败的人很少会再次自杀,因为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的他们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再经历一次死亡。
但是既然说过了“很少”这么一个词,那么剩下的意思就很明显了——有的人会再次去自杀。因为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了,死亡对于他们已经不再可怕。
在到达这个世界里头之后在曾经另一个世界里度过的十五年时光依旧纠缠着我,影响着我的判断,固定着我的价值观。因为它们的存在我即便是遭遇再大的压力都未曾去饮酒,因为他们的存在我从来没有杀死过一个人,因为它们的存在我对于冒险这种事情一直都缺乏积极性,因为它们的存在我每一次冒险都显得战战栗栗。
我记不得我在曾经的一周时间里头经历了什么,但是当我跟在阿卡姆身后离开小镇的时候,布朗会长曾经和我说“你也是闯过修罗场的人了,给我吧胸膛挺直了,别丢脸”。
之前我一直都以为布朗会长是单纯的给我打劲,避免我不合作导致阿卡姆这祸害继续呆在镇子里头祸害女性——据说这个家伙每天都在不同女人的被窝里头过夜的。
将盾牌扔在地上,从腰间的口袋里抽出了破邪油的石英瓶,用牙齿拔去了上面的软木塞子,将里面的琥珀色糊状物倒在了手中的十字剑上,然后重新将软木塞塞住石英玻璃瓶。虽然仅仅只有几秒钟,但是口中的软木塞散发出的那股类似于中药的苦涩味道依旧使得我的舌尖略微有点发麻。
懒得再从自己的背包里头慢慢翻那块新买的用来擦拭武器油的布片,我直接用皮革手套从剑身上抹过,反正这种西式的单手剑因为开锋的问题在锐利度上并不出众,不用担心将手掌划伤。破邪油被擦拭在剑身上,原本有些粗糙的剑身在被破邪油所填充过后变得如同镜面一般光滑,在月光下给人一种银光闪闪的错觉。
我知道那个仅仅只是一种错觉,这种用低级的圣水所制作的武器油其效果还无法达到附魔的要求,因此指望它会真的闪闪发光完全是一种妄想。事实上即便是真正经过永久性附魔加工的魔法武器也不可能会一直闪闪发光,只有在发挥出他们效果的时候才会因此绽放出光辉——比如拥有针对亡灵方面附魔的武器在砍到亡灵身上的时候。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在这个时候还是挺有振奋人心的效果的。尤其是在知道我上一次所使用的破邪油其实是用白开水制作的这个令人悲伤的事实之后……亏我还将它们特地留给了卡娜那个家伙……
乱七八糟的联想忽然使得我楞了楞,原本在无意之中所抓到的一点头绪一下子断了开来。等我回过神来试图再次回想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原本的一点头绪如同泥鳅一般一下子钻进了脑海深处消失得无隐无踪。
(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读那本催眠术的书了……)
我不由得在心底懊悔了起来,虽然在整个初中一直都没有好好学习,但是那些原本应该用来读课本书的时间被我用来看其他乱七八糟的书籍了,比如贝爷的荒野生存,比如意呆利人杜黑的《制空权》(我也不知道这本书是从哪来的,大概是某个同学借出来,然后被无数次转手之后莫名失踪的吧……),比如某个姓松冈的日本人写的,又被我老妈买来用来给我记英语单词的《催眠记忆术》……总而言之,在那个每周才出一份大众网络报,出了之后又仅仅需要一个晚自习的时间就可以彻底吧它背下来的年代,一周另外的时间里头就得依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打发掉难熬的时间了。
不过可惜的是这些原本可能有些用处的东西在随后的时间里头都被我还给了体育老师,唯一记得的一句话只有“人类的记忆是如此的无趣,他们仅仅来自于一连串的化学反应,但是它又如此的高贵,这些仅仅几毫克的化学反应所演变了我们的思维与记忆,就是这么可以用克为单位来衡量的化学物质,它们却可以容纳下人类有史至今的所有知识,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将之忘记”。
虽然从曾经对于破邪油的实验证明了这个世界的化学死得只剩下炼金术了,但是现在看来至少在我这次所遇上的消除记忆更加类似于通过心理暗示之类的方式让人将某段记忆给遗忘,而非像阿里波特里头那样直接将记忆给抽取——当然,我也不能排除目前的记忆已经完全被别人给抽出去之后然后再拿经过加工的虚假记忆来填充的可能就是了。
如果能够活着出去的话还是去研究一下魔法方面的知识吧——怀着这样的想法,我缓缓走进了小镇……
忽然间想起了一点事的我掉头重新回到了路牌边上,使出浑身解数把路牌给掉了个头,让上面的“黑石镇”路标指向了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荒原的来路。
不管这次能不能活着出来,反正无论如何都需要给这个见鬼的小镇留下一点不痛快就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