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雅最后并没有回去上学。原因很简单,因为一整栋教学楼消失了的缘故,学校停课一周……
当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那个铠甲男给耍了过后,悔恨感几乎让她咬碎了自己一口牙。
不过要让她就此回别墅里头也实在是受不了那个气,虽说女性不如男性好强,但是也不至于被人换着花样戏耍了过后还能心平气和地向对方屈服的……好吧,不否认有少数不要脸的贱人吧女性同胞的底线给拉低了就是的了……
不过自己出来的时候没带钱诶……话说,反正过几个钟头就到晚上了,现在回去睡觉也差不多是时候吧?这样应该不算屈服吧……不!等等,你给我冷静一下芙蕾雅!这样做的话天知道那个该死的铠甲男会说些什么风凉话了!就一晚上!至少今晚是绝对不能回去!就算是在大街上睡觉也断然不能回去!
不过据说夜晚大街上有流氓会捡那些喝醉了酒的女人去卖,自己直接睡大街上是不是会有危险啊……要不……等深夜了偷偷回去睡一觉吧?就一觉,天亮了就离开,应该没人发现的……
最后,大概是连女神都看不下去这个笨丫头在那里的缘故,在那里自顾自地胡思乱想的芙蕾雅不知不觉中走回了自己家。不是那个位于学院内部的前校长住宅,而是真真正正的“自己家”——白兰度公馆。
芙蕾雅对于这栋自己从小长到大的房子有着难以言喻的感情。
白兰度家是十年前因为卷入那场血腥的动荡中才一下子衰落下来的,在那场动荡中反对派的暗杀者们血洗了正在庆典族长三十岁生日的白兰度家。而这场庆典的主角,也就是芙蕾雅的父亲,带着芙蕾雅躲入了密道中逃脱一劫。虽然在那以后身体就越来越衰弱,但是与其余被屠杀得干干净净的族人相比,他无疑是最幸运的一个。
自那以后芙蕾雅就不喜欢这个房子了。原本热热闹闹的庄园变得空荡荡的,每次孤零零地走在这个房子中时芙蕾雅总是觉得身后有人在盯着她。父亲告诉她那是死去的族人在祝福并保护着他们,但是她却觉得那些死去的族人们是在等着看他们什么时候死去……
白兰度家从来不是什么悠久而又和蔼的家族,它一直都因为如同附骨之锥一般随着血脉所流传的诅咒处于一种距离灭族只有一步之遥的危险境地。族人按照鲜血所得来的经验在十几岁时留下后代,然后将其托付给自己的亲朋好友养育成人。而他们的子女也继续遵守这个鲜血所得来的经验继续下去。它的再度崛起仅仅只是因为芙蕾雅父亲的飞速崛起,以及一度失去效力的诅咒。在族人们因为她父亲的威望而聚集起来前,他们绝大多数人互相之间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更不用谈什么血亲的情谊了。
但是现在,那个诅咒又回来了。
在一度被她的父亲所击败过后,卷土重来的诅咒在被击败十年后宛若宣泄一般将好不容易崛起的白兰度家族整个碾碎,又在十年后带走了一度击败它的那个男人的生命。
现在轮到芙蕾雅了。
无论芙蕾雅是否承认那个怨魂就是她的祖先都没有任何差别,她被那只怨魂盯上了,那只怨魂试图杀死她,试图杀死她这最后一个血管里流淌着白兰度的血液的人。
她忽然间可以理解那些男生们为什么会拼了命的试图提升自己的实力了。这个国家的贵族已经被国王们逼到了悬崖边上,他们唯一被保留下来的理由是身为军事贵族的实力。要想摆脱被清洗的命运,他们就必须确保对平民职业者们的压倒性优势。只有在手握着足够强大的力量过后,这些人才能放下心来入睡,而不用担心自己在睡梦中被人割断喉咙。
她现在应该向那些男生们那样,不断磨砺自己,让自己不断的强大,强大到可以击败那只怨魂为止吗?
芙蕾雅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极限距离那只怨灵究竟有多远。
她小心翼翼地翻过已经因为废弃而被锁上的大门,落在了草地上。记忆中自己那些兄弟们经常喜欢在这些草地上跑来跑去的玩打仗游戏,那个时候精心修剪的草地经常被这些家伙给踩得寸草不生,而这些屡教不改的家伙也经常被喜欢这些园艺的四叔叔经常为此拿着棍子追着他们到处跑。
有人说植物也是有灵魂的,它们会主动地规避那些动物众多的地方,而在那些缺乏动物的地方,它们是无法被控制的。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吧,在整个白兰度家族被打断了脊梁骨过后,草地就开始了不可抑制地疯长。即便仆人们再如何努力地除草修整,杂草依旧不可抑制地渐渐取代了原本的观赏用植被。而当这栋公馆中最后能够阻止它们的仆人们随着父亲的死去而鸟作群散过后,这些杂草们仿佛被施加了魔法一般,在短短数天的时间里就生长到了膝盖高度。
绕过原本用于盛放感知结界核心的石柱,芙蕾雅用自己的钥匙打开了公馆的后门。这实在是一个非常诡异的传统,也许是单纯的为了防止刺客,也许是因为其他的不知缘由的事情。公馆的前门只能由人从里面打开,即便是公馆的主人,要想进入公馆也唯有用自己的钥匙从后门进入——当然,为了照顾一下白兰度家族的颜面,只有那扇专门用于仆人进入的后门才会真正被叫做后门,其他的后门则被称之为侧门。
在打开房门的瞬间,宛如坟墓一般的阴森气息从内部涌出。随着最后一个居住这栋公馆里的人死去,失去压制的不详感仿佛满溢而出一般充斥着这栋建筑的每一个角落。
芙蕾雅没有在意这种不详感,在七岁之后一直到十岁去麦德瑞就读之间的三年时光里她一直都居住在这个建筑里,那种满溢的不详感对于她来说早已是习惯得不能再习惯的事情了。
入门的第一个房间就是老杰克的房间。他是父亲的前任管家,虽然称之为老杰克,事实上他在死去时只有五十岁出头,之所叫他老杰克是为了与另一位叫杰克的仆人区分开来。印象中是一个不善言笑的中年人,府第里的小孩子们都很怕他。不过他也是整个家族里头对父亲最为忠诚的人了,在那个流血夜里头就是他亲自掩护他们父女两进入密道的。
事后在治安队清扫现场时芙蕾雅曾再度目睹过这个男人,虽然已经只剩下半截身子,但是那沾满了鲜血的面孔上依旧是那么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将当时还年幼的芙蕾雅给吓得不轻。
在老杰克的房间边上是一副名为《战前的夜晚》油画,上面是一男一女两名身着甲胄的军官。有着一头因为缺乏打理而显得皱巴巴的漆黑长发的女性似乎是副官一类的角色,一手将长剑递给男性军官,一手拿着一面狮鹫旗帜。而男性军官则是那位白兰度家族的祖先,他正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被油灯照亮的地图上,身上还披着一件御寒大衣。
据说这幅画是白兰度将军带领王国军队讨伐魔王时所画的,而传闻中那名女性副官还是白兰度将军的情人,在兵败过后是她带着负伤的白兰度将军一路南逃,并在兰顿骑士团的帮助下再度组建联军与魔王对抗的。而原本白兰度将军的妻女则死于魔王军的肆虐之中,现代的白兰度家族事实上是这个女人的后代。
越过这幅油画之后就从螺旋状阶梯下方出来,进入了公馆的大厅。大厅正中央是白兰度将军的大理石雕像,不同于之前那副油画中闲暇的模样,雕像中的白兰度将军正处于一种冲锋前纵马高吼的模样,手中的骑士长枪从一楼一直延伸到三楼,距离穹顶只有一步之遥。虽然看起来威武无比,但事实上这个雕像事实上已经是第二代了,上一代的那个青石雕像,在那个夜晚已经变成了一堆碎石块。
雕像下方楼梯的阴影处还有着一副非常眼熟的铠甲,不过芙蕾雅记不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了。总的来说,有点类似之前那副画像上的两人所穿着的铠甲。不知道是不是芙蕾雅的错觉,她感觉这副铠甲似乎一直都在看着她。不过在芙蕾雅的记忆中并它并不存在,大概是她去学院之后父亲添置的。从上面的斑斑锈迹来看,搞不好真的是那个年代的古董。
顺着挂满了族人画像的环形走廊走上二楼,一不小心踏到了那节总是会发出巨响的阶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离开后这层阶梯尝试过修理的原因,印象中只要踩一下就会发出仿佛要断掉一般吓人的啪咔声响的阶梯,此时只发出一阵阵牙酸的吱嘎声响。仿佛是因为随着这栋房屋的主人的离去,以至于连这层调皮的阶梯都失去了那种故意发出巨大的声音吓人一跳的心情。
芙蕾雅顺着二楼半悬空的走廊走过了叔叔婶婶们的房间,虽然芙蕾雅自己斌不喜欢那些叔叔婶婶们,但是父亲却对这些只知道攀缘附会的亲戚姐妹颇为怀念,在后来修复了因为战斗而破败不堪的公馆后,他特地让这些房间保持主人身前的模样,并且要求仆人们每天都来打扫。也许父亲他本来就是一个念旧的人吧,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那个男人才会如此无怨无悔地跟在那个恩将仇报的老头子身后。
她最后来到了记忆中父亲的房间前。
房门并没有像其他房间一样锁上,随着这个房子里最后的主人的死去,原本一直都维持着这栋房子的仆人们都离开的现在,也没有人会去再顾忌着什么让逝者的房间保持原样的问题了。倒不如说,仆人们在离去的时候没有弄得一团乱,这已经是非常出乎芙蕾雅意外了。
艰难地推开了房门,芙蕾雅看到了房间内的惨状:
最先印入眼帘的是被砸开了一个洞的墙壁,扩散状的裂痕从墙中央一直蔓延到了整面墙上。如果不是另一面的木质墙面掩盖了这一切的话,芙蕾雅在房间外就会看到距离坍塌只有一步之遥的墙壁。
一张椅子被砸在了门边的衣架上,四分五裂的木块如同弓弩一般钉入了墙面,因此而扭曲的门框是造成芙蕾雅开门时显得极为费劲的元凶。
落地钟被人直接摔入了衣柜中,乱七八糟无法分辨的零件与在冲击中损坏的服饰碎片混杂在一起。
一份奶油蛋糕被拍在了松木地板上,扩散状的奶油仿佛吹墨画一般一直顺着墙角溅到了墙壁上。
……
芙蕾雅不知道这个房间在那之后经历了什么,无论是墙壁还是家具,就连地板与吊灯都没能幸免。原本记忆中整整齐齐的房间仿佛被一个暴怒的流氓在里面宣泄一般被搞的一团乱,唯一幸免于难的是房间中央的床,破坏者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并没有将破坏波及到那张床附近,在床垫上甚至还可以看到曾经有人睡觉所留下的凹陷痕迹……
“原本我还以为你会更早的过来的呢。”
有人在身后对芙蕾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