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齐峻提议,要陪着自己到商铺上看看过,舒眉以为他只不过随口说说,没把这事当真。
没过两天,齐峻跟舒眉提起另外一件事,说着说着,最后扯到那上面去了。
本来,齐峻是打算带她到竹述先生的撷趣园,去参加什么诗会。
“诗会?”舒眉惊讶抬起头,很是不解的样子。
“是啊!”齐峻一脸兴奋地告诉她:“每到什刹海的芙蓉盛开的时节,先生都会打开园子设宴,邀请一些文人墨客来游湖做诗。文渊书院的一般弟子,还没这荣幸呢!为夫也是离开书院许久,才被请回来赴宴的。”
舒眉满脸困惑:“可这关妾身何事?你们男人间斗酒吟诗,难不成少了个裁判,要我做中人不成?到时我不得在旁边干坐着?有什么意思!”
不说与礼不合,就是这时空没有那么严格的男女大防,她也不喜欢跟一帮文绉绉的酸儒混在一起,去表演那什么的吟风弄月。前世今生她都缺那种文艺范的根骨。
见她误会了,齐峻忙上前解释道:“不是要你参加诗会,是先生想要见见你……”
舒眉愕然:“见我作甚?”
齐峻沉思一会儿,才跟她解释道:“为夫曾听说,岳父大人当年离京前,跟先生是莫逆之交,见见故人之女,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以前你有事忙,也不大出来走动,他便没有让我带上娘子。”
见妻子一副敬谢不敏样子,齐峻怕她误会,耐心仔细地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末了,怕她不去,还不忘补充道:“娘子,不是让你去做诗的。先生听秦师妹提起过你,才想借机见一见的!”
原来是秦芷茹……舒眉倏地记起,上回对方确实提过这方面的意思。
舒眉遂放下心来,说道:“其实,咱们另外找日子拜访便是,何必咱们也去赶那个热闹?”
齐峻见她百般推托,以为还在计较上回敬香路上,他半途折返不欲带她上妙峰山的事,脸上不由阴郁起来。
“你逃避什么?难不成怕到时做不来诗词,丢了岳父大人的脸?”他决定采用激将法。
舒眉表情不由僵住了。望了他一会儿,幽幽地说道:“本就做不出诗词来,从小我就没被爹爹朝这方面培养。要不。我也不会晒那么黑了。若不是爹爹后面起复了,说不定咱们一家人在深山老林隐居终老,或者出海打鱼成了渔民。”
齐峻脸上一僵,几乎被她的话呛着了。
他怎能不知舒眉是如何长大的?!只是怎么也没料到,她会承认得如此坦白。
顿时。齐峻脸上有些挂不住,忙找理由争取:“不是你说要到商铺上看看吗?为夫想着,参加完诗会回来,正好陪你走上一趟。”
说完,他脸上露出几分扭捏之色。
舒眉随即便明白过来,原来是怕陪夫人逛街。传出去被人耻笑,这才乘着诗会来做掩饰。
她心里顿时好受了不少,心想。这人虽还是抹不开面子,毕竟自己承诺的事,还记在心底,算是一次进步了。
罢了,也不指望他突然间做出翻天覆地改变。能替她着想,还惦记着那事。总归还是进步了一点!
想到这里,舒眉松了一口气,笑道:“那行,妾身陪你先参加诗会,回来的道上,相公你再陪我去商铺上看看。”
“行啊!娘子这是答应了?”齐峻见她松口,脸上不露出欣然之色。
舒眉笑道:“这算是礼尚往来,咱们谁也不吃亏!”
齐峻望了几眼,最后吞吞吐吐道:“咱们俩之间,不必算那般清清楚楚吧?”
舒眉嘴角微翘,解释道:“这是应该的,总不能让你吃亏吧!毕竟,相公心底钟情并非是妾身,这点自知之明的,我还是有的。”
齐峻被她这样一抢白,面上不由讪然,心里难免有几分失落之意。
不过,他也没再多说什么,两人将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郑氏听说他们两口子,要相携出去走亲访友,心底别提多欣慰了。
因为舒眉的娘家不在京城,平日两口单独出门的机会都没有,一下子要同进同出要去拜访竹述先生,只能说明小夫妻的感情越发好了,这正是她最乐意见到的。
临行前,郑氏把小儿子叫进霁月堂,跟他嘱咐了一番,耳提面授该如何待挽回他媳妇的心。
一大清早,齐峻就命人备好马车,自己骑上高头大马,前往城西北的方向驶去。
竹述先生的撷趣园,位于什刹海的湖畔,是前朝王公贵胄的私家园林。他原是元熙帝潜邸时的智囊,后来新帝登基改元,想邀请他出仕为官的。没想竹述先生闲云野鹤惯了,最后推辞掉了。
元熙帝最后只得将风景绝佳的撷趣园赏给他,以支持先生办起了大名鼎鼎的文渊书院。
当舒眉被雨润从车厢里扶出来时,被眼前所见的景致惊呆了。
阿娜的杨柳,分布在湖的四周,水中央种满了或粉色或嫩白的芙蓉,在亭亭如盖的绿叶映衬下,显得尤为妩媚动人。满湖锦云烂熳,香气扑鼻。几叶小舟荡桨飘浮其间,有如婉约的山水画。还有泠泠歌声穿梭其间,端的是难得一见的妙景美图。
舒眉戴上面幂,领着丫鬟雨润,小心翼翼地立在齐峻身后。
不一会儿,便有撷趣园的一众仆妇丫鬟迎了上来。舒眉跟在齐峻身后,在仆妇的带领下,朝湖边的一排房子走去。
待他们走到湖边的一个院落那里,便见秦芷茹带着丫鬟婆子,早等在那儿了。
齐峻见到是她,忙跟对方打起招呼:“师妹今日也来了?”
秦芷茹上前跟齐家夫妇福了一礼,说道:“舅舅听说齐四夫人来了,特意把我叫过来帮忙招待的。”
舒眉不太明白她话里意思,正在疑惑间,便听得齐峻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解释道:“师母早年亡故,只遗留一子,所以府中没有正经的女主人。师妹想来是先生叫过来帮忙的。”
舒眉这才恍然大悟,不由朝对方颔首示意。
“早盼着师嫂过来了,今日总算如愿以偿了。”秦芷茹说着,便走了过来,亲亲热热地上前招呼,顺势把她搀扶过去。
舒眉翘起嘴角,笑着跟秦芷茹互相见礼。末了,还问起今日的诗会:“不知今日来的,可有其它府里的女眷?不会咱们也在开诗会吧!”
仿佛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秦芷茹忙答道:“没有呢!他们男人的诗会,请其他女眷作甚,其实是我跟舅舅提起了师嫂,就只请了你一个女眷,舅舅想过后跟你问问曦裕先生的事。”
原来如此,舒眉不由望了一眼齐峻,心道,敢情他是完成先生布置的任务。
舒眉假装松了一口气地拍了拍胸口,说道:“原先,相公要妾身来的时候,我还担心,是秦姑娘要切磋诗词歌赋呢?还是女眷间比拼一番呢!我想,那不要献丑吗?”说完,脸上露出讪然的表情。
秦芷茹见她这副样子,不由扑噗一笑,说道:“师嫂怕什么?难不成曦裕先生没有教你做诗不成?”
舒眉讪笑道:“确实没有,之前你也听我讲过,在南方的生活了。”
秦芷茹想到对方从小跟父亲游历,又听长辈之间的谈论,知道文家以前的一些遭遇。
听说,当初曦裕先生之所遭贬,也是被人从诗句抓住了由头,无中生有被人攻讦为对朝堂不敬,这才从翰林院赶了出来。
难怪他不肯教师嫂诗词歌赋。
想到这里,秦芷茹朝她微微一笑,转过身对齐峻道:“师兄尽管放心去赴会,芷儿定为你好生照顾好的师嫂的……”
有她的保证,齐峻放下心来,朝秦芷茹拱了拱手,说道:“那就有劳师妹了!我这就到那边去……”
说完,他朝舒眉望了一眼,点了点头,掀起袍子便飘然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离开,舒眉回过神来,发现秦芷茹神情有些怔忡,面上讪讪的,心里不由咯噔一响。
她不由想起好友林秀涵对她说的话,还有高家姐妹之前的举动。
看来,那只花蝴蝶惹下的相思债,还不止吕若兰一处。
舒眉心里虽这样想,面上却不露出半分,忙笑着对秦芷茹道:“听说秦姑娘前些日子才回京,之前也是游历过不少地方的?”
“啊?”被她的声音打断,秦芷茹这才回过神来,不知舒眉问了她一句什么话,脸上有些尴尬之色,嗫嚅道:“师嫂刚才说什么?芷儿在想带你到哪里游玩,一时走了神。”
舒眉微微一笑,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秦芷茹行了一礼,轻声地答道:“家父在杭州任职三年,再之前在江西也呆过六年,此番回京总算是可以跟亲友团聚了。”
“秦姑娘府上,祖籍也是京城人士?”舒眉忍不住问道。
秦芷茹嫣然一笑,答道:“祖父生前是太常寺寺卿,祖籍原是蓟州人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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