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亦歌逃离了颜家,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明明是他犯下了滔天大罪,到头来她竟仓皇地像是自己做错了事。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将颜映拉入这摊浑水中,她何错之有,不过和她一样,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错的是他,竟然叫两个女人替他背负深重的罪孽。
赤脚走在柏油马路上,她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从手包里抽出的香烟,颤抖的手无论如何也按不动打火机。幽蓝的火苗,迎风而灭,到最后,她一个人跌坐在冰冷的马路上,放肆哭泣。
一辆迎面逆行的银白色轿跑慢慢停滑在身侧,车上的男人冲她喊:“上车”
余亦歌木楞地拉开车门,钻进副驾驶。车上,宇文迹摘下墨镜,盯着她看了半天,从后排座位上扔给她一件休闲外套,余亦歌疑惑,他便没好气地指着她脖子和/胸/前一大片/肌/肤。
余亦歌低头一看,不由一瞬间怯羞,连忙抓过外套系上拉链穿好。
“里面什么情况?”
宇文迹发动了车子:“你的目地已经达到了,其余的你就别管了”
他又问:“你和我讲实话,你和宇文里到底什么关系?你和他是不是合起伙来和我玩无间道?别到时候我这边拼了死命帮你出谋划策,你给我玩一手反间计,把我也赔了进去。”
“我会为了帮他扳倒宇文政,而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吗?”余亦歌重重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倒是你从一开就犹犹豫豫,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想起颜映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难免有些心痛,半晌,他吞吞吐吐地道:“你别再折磨颜映了。”
听到他这么说,余亦歌有些出奇,“这么说,你是真的喜欢她?”
对方沉默。
余亦歌觉得可笑:“你们宇文家的男人是不是专门喜欢搞自己的大嫂啊?”
宇文迹忽然收了声,一言不发:“你这个女人嘴巴还真是恶毒。如不是我们合作的关系,我一定第一个做掉你”
“别再痴心妄想了,她爱的人是宇文里。若是真的爱你,七年了,你不会一点机会都没有”
“我不在乎,我爱她就够了”
“可你还是想得到她,否则又怎么会一门心思地想要扳倒宇文里?”
宇文迹嘲笑她的无知:“这不光是为了她。我若不先下手为强,难不保第二天报纸刊登的头条就是我横尸街头的消息。你根本不懂,你以为我们争的是什么?一件衣服还是一条裤子吗?”
“东郊那块地上面出了点事,工程检测局查出来钢筋混凝土有质量缺陷,宇文里现在正在想方设法的查证我和那家材料供应商的关系”宇文迹唇边浮现自嘲的笑容:“也难怪宇文里会怀疑,宇文京那个蠢货竟然打着我旗号,放弃了与千秋实业多年有合作关系的供应商,转而把橄榄枝投向了一家无名小辈。六家公司参与建设,十几个亿的工程项目啊,那么大的一块肥肉,也不知道宇文京从中捞了多少油水!”
余亦歌对此这件事早有耳闻:“当初你就不该听信宇文京的话,怂恿宇文政也参与投标东郊那块地。今后但凡宇文京那边有点不利宇文政的风吹草动。即便和你无关,在宇文政眼中你也是难逃此咎的帮凶。”
“以宇文政的性格,我能有什么能耐左右他的决定?当初是他一门心思想要把宇文京从董事会逼走,拿回千秋实业的控股权,才决定和盛世颜天联手参与竞标。相反是我苦口婆心地劝宇文政。东郊这块地上水深得很,政/府/和国企都要来插上一脚,我们很有可能像当年的卫家一样最后输了个精光。”
“宇文政在媒体上可是说参与东郊填海造田的建设决定,是为了完成卫若仪和卫家人的心愿。”
宇文迹嗤之以鼻地道:“听他放屁,也不嫌说瞎话闪到了舌头。他这个老狐狸嘴里,十句话里有一句话是真的就算是不错了。”
余亦歌好奇地问:“你两个爹,一个亲生的,一个养父,你比较偏向哪个一个?”
“两个都他妈的是混账”
宇文迹言及此处,,他甚至都记不得还有这么一个妈,自然也就谈不上爱或是恨。”
“宇文迹和卫若仪结婚,当年轰动整个b市。这件事也一直是b市各大家族圈子里的笑话,也就是顾念着我们宇文家的势力旁人才不敢多议论,可里里外外不知道多少人拿着这事当笑柄,背地里耻笑我们宇文家。你别说宇文里芥蒂亲叔叔成为了继父这件事,就连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少为此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若真是你情我爱这样纯粹,我倒不觉有什么令人耻笑的地方”
“当年宇文今和宇文新斗,二伯宇文新出车祸身亡;宇文今和宇文政斗,宇文今心脏病突发,坠马身亡;几十年都过去了,不过这件事还没完……”他的话里别有深意,令余亦歌一时间没想通。
这一路何其凶险,若不幸投生在宇文家,这一辈恐怕都要在刀光血影中胆战心惊地度过。余亦歌将面目陷入掌心内好一会才缓过来:“如今你和宇文里斗,你们谁会赢?谁又会‘不幸身亡’?”
宇文迹停车在路边,视线盯着后车镜思量了好一会,才转过头对她说:“我这么跟你说吧,宇文京想借着东郊的工程项目大发横财的事,供应商提供检测不达标的建筑材料,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牵涉到此事的人也不敢吭声,因为这里面的受益者不单单只有宇文京,还有宇文集团子公司长江有限的两个大股东,他们两个都是宇文家为数不多能主事的人:宇文敏和宇文城。”
“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余亦歌盯着他眼睛,话刚刚说出口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脑海中闪过惊悚的画面:“不对,你们是打算一起联手对付宇文政?”
宇文迹勾起嘴角,“你很聪明,所以你刚刚才会问我宇文政还是宇文京身边的人对吧?”
东郊一个填海造地的项目,也许就是宇文政命丧黄泉的葬身之地。宇文里和颜如玉恶意抬高竞标价格,从而给宇文政施加压力;宇文敏和宇文城则是打算让东郊的填海工程因为质量审核不达标,被/政/府管理部门申令停工接受全面的质量检测。这样一来,工程不会在预定计划期内完工,连原计划投入的资金也会呈现赤字,更重要的是让宇文集团在整个业界失去了信誉度。国家级工程偷工减料,最直接的事故责任负责人就是宇文政,他们一定是疯了,才会打算搅乱整个局面,最后把烂摊子扔给了宇文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故事只是在这个薄情的家族中,重新上演罢了。
“拖垮整个宇文集团,难道他们还能独善其身?”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千秋实业和长江有限的流动资产和股份早就通过融资被宇文敏秘密转移到国外去了,宇文集团不会破产,但宇文政会玩完。”
余亦歌:“我也没想到连你对宇文政也有异心……”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宇文迹看着远方,目光中杀气乍现:“我毕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这么多年在他身边,也早就学会了他的心狠手辣。养子,说的好听?说到底我和宇文里都不过是他的侄儿罢了,谁又会比谁高一等?他既然能对宇文里痛下杀手,你怎么就知道他下一个目标不是我?你应该感谢我,此举无形当中也是帮了宇文里一把。”
“养虎为患,我替宇文政谢谢你。”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宇文政在家族里已经失了人心,我起到的作用也不过是推波助澜。”
“除掉宇文政之后,还有宇文里,你怎么就肯定这帮人不会背后倒戈帮宇文里一起对付你?”
“宇文里可不单单只想要宇文政死。什么千秋实业、长江有限,宇文家现如今的一切都是曾经都可是他父亲一个人的。当年宇文今死后,集团旗下的子公司顺理成章地被这些叔伯们接手,谁知道这里头有没有当初宇文敏宇文城的‘贡献’?和宇文里合作,岂不是主动伸出头叫人砍?”
尽管宇文政从宇文今身上学到了血淋淋的教训,没有一个人坐大而是把子公司交给下面的这些兄弟姐妹们掌管,可最终还是抵不住可怕的人心。
余亦歌睨着他:“说来说去,你不还是个墙头草?若是宇文敏宇文城没有搞垮宇文政,你是不是依然会为宇文政卖命做事?”
宇文迹颇具玩味地开口:“咱们打个赌吧”
“什么赌约?”
“要是宇文里真能查出来宇文京私底下那些受贿贪赃挪用公款,连宇文政都不清楚的证据,还有宇文敏和宇文城背地里鼓动的名堂儿,那我就心甘情愿的给他做事,怎么样?”
余亦歌瞥了他一眼,心想他如此言之凿凿的讲出这番话,必定是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笃定宇文里肯定查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