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个平日里看起来健康的人悄无声息的死去并不容易,舒云在管钦一行人离开后,简单收拾了一个包裹背在背上,作远游状。
因着平阳风家的缘故,她在平阳也算得上是大名人,她若离开附身的这具躯体,很快就会有人发现风家“舒大家”的死亡。
而她一未染病,而未受重伤,突然死去就有了重重疑点。
舒云踏上远行的商船,借道远游,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脱离了这具身体。
舒云回到自己的身体时总算松了一口气,看着旅店塌上静静躺着没了呼吸的女人,道了声歉,“对不住,借用你的身子这么久。”
她趁夜晚无人之际直接安葬了这具尸身,这副躯体的前主人阴魂离体早就被黑白无常拉了去投胎,用这副尸身和南普换了下一世的一点仙缘。
若是此时有人撞见用回自己身子的舒云,定会惊异万分,原因无他,舒云的样貌过于出众,全然不似人间人儿。
桃色的衣裙上绣满了山茶花,朵朵娇艳无比,仿佛在裙摆上鲜活了过来。
眼角眉梢带了一股子绮丽,眼尾盛放着一朵若隐若现的山茶,是上神之力过于强横而外泄的表现,鲜亮的红色山茶灼人的美艳。
回到旅店后,犹豫了一番,提笔给平阳风家的地址写去一封信,算算这距离,等到风家人知道自己的“死讯”时也是一个月后了。
信中她详尽地写了风子译为人良善温和,做了官必定清正廉洁,但这是盛世之下的情况,如果纷争四起,国家亡破也莫要钻死角尖,守护好天下平民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皇帝庸碌则不必愚忠。
风子译这一世本性纯良,后来做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只是在此之前历经磨难,就是不肯放弃早已破败的岚朝,苦苦守着那扶不起的阿斗皇帝,最后在皇帝弃城而逃后才彻底对其死心。
舒云这封信也是希望能给他立下点心里铺垫,以后的日子里想起她的话来能早点醒悟,早点做到宰相的位置,她也好早点脱身这件护人渡劫这等子麻烦事。
原本信都已经封好了,舒云举着烛台准备滴蜡时,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给江言写点什么。
纵使以那孩子的聪慧程度,她不怕他以后会和风子译一般认死理,但总归作为师父,“临死之前”应该留点话给他。
可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可以嘱托他的话,江言做事谨慎小心,从小生活环境也练就了他一颗七窍玲珑心,不出意料的话,江言未来官场上一定会混得比风子译好。
最后提笔写了一句话给他,笔尖蜿蜒,如走龙蛇,墨香残留。
“望言安。”
官场尔虞我诈,若能混得一定地位也就够了,不必再求太多,越往上爬越孤苦劳累,平平安安即可。
写完后,她双指捻着泛黄的纸张两角,小心翼翼地提起来,吹了吹气,加速风干。
将信寄出后,她这才满意地寻了个僻静处,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人间。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在蓬莱众人眼里她也不过是离开了短暂的几天而已,以往她喝醉酒沉睡的日子都比这长多了,见自家上神从外边儿回来没一个上前来询问的。
这正合了舒云心意,在众人向她行礼时,掌心向上隔空做虚扶状,一股柔和的气流从她袖中飞出托起众人,免了他们的行礼。
紫萼上前服侍上神,被她摆了摆手赶走,在人间那几年不能动用术法的日子可是让她耗费了不少心力,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再次醒来又是蓬莱肆意潇洒的上神。
“让我好好歇歇,闲杂人等一律给我挡在门外。”
紫萼领命后,退出她的居所,依言守在殿外。
舒云这一觉睡得舒坦,毫无形象可言地陷进床榻中,再也不必每日早早地起来给风子译做那劳什子晨读,敞开睡,睡他个昏天黑地。
这厢舒云舒坦了,司命星君在天庭翻看风子译命本时,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个江言他可记得以往可没出现在命本里。
更何况这个江言在人间的所作所为愈发引人注意,换句话说就是相当于人间的戏本里,江言所占的戏份越来越多,并且不是他司命星君安排的。
命本内容发生巨大变动本就不是寻常事,更何况这还是南普他儿子的渡劫期,若是出了什么事,南普那家伙还不得打上门来。
司命顺着命本查下去,这一来二去竟然查到了一位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人头上去。
舒云上神。
问了冥界黑白无常和南普确认消息真假后,得知那个在凡间与舒云上神重名的江言和风子译的老师就是舒云上神附身。
司命胆颤心惊地看着命本上的变化,火急火燎地赶往蓬莱,却被上神手底下的紫萼拦在门外,任凭他巧舌生花也不放他进去。
就给他一句话,“上神在歇息,吩咐了闲杂人等不得打搅。”
司命星君唰地打开手里的命本,恨不得把那些字怼在紫萼脸上,他指着上面的字,一句一句念给紫萼听,“纷争四起,枭雄起义占地为王,天下大乱,世乱而谋士出……”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紫萼瞪着一双死鱼眼,神色放空,一副随你怎么折腾,我就是不理会你,不把你说的话放心上的模样。
这一觉睡得浑浑噩噩,舒云很少有这样的时刻,就算有也不过是借着酒才陷入深眠,以至于她愣是没听到司命星君在殿外的大呼小叫。
所以司命星君硬是拖欠着天庭里堆积成山的公务,在蓬莱殿外活生生熬了三天才等到睡眼惺忪的舒云上神伸着懒腰悠闲地从里面走出来。
司命星君一张年轻俊俏的脸此刻委屈地皱着,泪汪汪地看着一脸茫然的舒云上神,“舒云上神……”
“司命啊……”舒云理了理有些睡乱了的头发,司命算是天庭里除了南普以外少有的和蓬莱走得比较近的上仙了,“怎么了?”
司命星君飞一般走到舒云跟前儿,呼啦啦打开已经变厚了十数倍的命本,“那个江言,可能还得劳烦您去一趟凡间了。”
平阳。
“主子,朱雀传来消息。”
克闵解下信鸽腿上的竹筒,拿出里面被卷得细细的纸条,没有打开,直接原封不动地递给在上首坐着的人。
从前的瘦削的少年已至弱冠之龄,一头墨发用玉冠束起,暗绣银纹的朱色大氅未系,松松地披在肩上,内里穿着青色长袍,衬得露出的白皙皮肤似乎都泛着莹莹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