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让我来问?”贺弘逸再次向她确认,他已经想到了几个问题,只是不知道她会选择坦白告诉他,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嗯。”方思然点了点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勺冰激凌,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一点,“因为我脑中实在太乱了,不知道该从哪说起,也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所以,还是由你来问比较好。”
“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想知道。”贺弘逸也明白自己不可能知道她所有的故事,真是可惜啊,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认识她呢?
突然,他的脑中闪过一个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容颜。
在更早以前,他的世界只有另一个女人。
即使方思然曾经出现过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留意到她。
闭上眼睛,贺弘逸默默摇了摇头,清除了脑中的干扰,再一次删除了所有与那个人有关的记忆。
方思然咬着小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只是想个问题而已,至于摆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吗?
贺弘逸睁开眼睛,刚好与她四目相对,他被她可爱的模样萌翻了。
他双手支在床上,身体向她凑了过去,话里有话地说道:“不过,既然你将主动权交给我了,那么我就……”
“什么主动权?那叫提!问!权!”方思然毫不客气地推开他,挥着手上的小勺,气势汹汹地说道:“你要是再敢靠过来,小心我敲得你满头包。”
“呵呵,你别那么暴力嘛。”贺弘逸悠哉悠哉地吃了个草莓,在心里考虑着应该提哪个问题。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看着她,收起脸上的笑容,认真地问道:“我的第一个问题,你的父母为什么没葬在一起?”
方思然一愣,她早猜到他一定会问这个问题,却没想到会是第一个问题。
“是因为我舅舅……这件事说来话长……”她低下头,看似若无其事地吃着冰激凌,心里多少有点难过,不过,她有认真地考虑怎么说这件事。
从她决定把自己的事告诉他之后,她就没想过要瞒他这件事。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说,我听着。”贺弘逸没有催促她,还反过来安慰她。
他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一定很痛苦,但他必须让她说出来,因为只有他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才能知道该如何帮助她。
“嗯……简单的说,我母亲和我父亲相爱却遭到我外公的反对,于是他们私奔了。我外公登报与我母亲断绝了父女关系,就连他病危时,他也拒绝我母亲前去探望,就这样直到他过世。可是,他在临终前却留下遗言,说等我母亲过世之后,让我舅舅将她葬入宗政家的墓地。”方思然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一个老人的固执,令三代人都跟着痛苦,“后来我父母因为车祸而意外过世,我父亲那边没有亲人,所以我姥姥不得不将我带回宗政家抚养,并让我舅舅将我父母分开入葬。在他们看来,我母亲从来没结过婚,而我父亲,与他们宗政家一点关系也没有。至于我嘛……只是我母亲背叛宗政家的罪证罢了。”
话说到最后,她扯了扯嘴角,可是,她根本就笑不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出最后那句话,所以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来说。
本想以轻松的语气开自己一个玩笑,可她很清楚自己的出生并不是一个笑话,她是带着爸爸和妈妈的爱与期待降生在这个世上的。
或许在外公、外婆和舅舅眼里,她的存在确实是一个耻辱。
但在她父母的心里,她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所以,那句话不应该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对不起,爸爸妈妈,不论别人怎么看低我,我都不会自轻自贱,我再也不会说那样的话了。方思然在心里默默地向自己和父母郑重地道了歉。
“你今天去向陆伯伯确定什么事?”贺弘逸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提出自己的第二个问题。
“我想知道他是不是认识我的父亲。”提到今天与陆洪涛的见面,方思然显得很兴奋,她带着几分炫耀的神情说道:“对了,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父亲不仅仅是一个小学老师,他在辞职去乡下之前,已经是大学破格晋升的教授了。他还是研究新型能源的专家,曾经与陆伯伯合作过。”
在陆洪涛同意陆子靖和苏岚的婚事之后,她终于愿意称呼他一声“陆伯伯”了。
“哦?这么说你父亲就是那位方教授?”贺弘逸着实有点吃惊了,没想到方思然的来头还不小呢。
虽然他早知道她是宗政烨的外甥女,但以宗政家那种程度的家世,他贺大少爷还不放在眼里。
不过呢,方教授就不一样了。
贺弘逸早就从陆子靖那里听过关于这位方教授的事迹,对于这样有才能又正直的人,才真正令人敬佩呢。
“你也知道我父亲?”方思然用不太相信的小眼神打量着他,还在心里计算着他那时候是几岁。
“六年前我已经是个成人了,而且那时候的我已经接管鸿昇实业了。”贺弘逸猜出她心里在想着什么,虽然他很想在她面前证明自己能力强,但却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比她老很多。他尴尬的咳了两声,继续说道:“我和子靖又是好朋友,自然知道晟天集团丢失重要项目资料的事情了。关于那次被盗事件,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细节的。我也有听说了研究那个项目的方教授在资料被盗的前一天出了车祸,陆伯伯还曾经怀疑这两件事有所关联。可惜,警方的调查进行了大半年,被盗成为悬案,而你父母的车祸则归为了交通事故。”
“前几天我们被邀请到陆家,我与苏岚去花园里散步。旧地重游,让我回忆起一些零星的片断,今天问过陆伯伯,才确定我小时候……不,就是在我父母过世的那一天,我确实去过陆家。”说到这儿,方思然又想起另一件事,当作是附送的赠品,一并说给他听,“你知道吗?最不可思议的是我曾经见过子靖的弟弟,只可惜,那个陆子竣变化好大啊,小时候明明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
“你怎么知道他可爱?”贺弘逸皱起了眉头,渐渐向她靠近,咄咄逼人的问道:“在你想起的零星片断里,就有陆子竣吗?”
“那倒没有。”方思然摇了摇头,在看到他的脸越来越近时,她向后躲了躲,“只不过,我听陆伯伯说,陆子竣小时候曾送给我一个猫猫项圈,我才知道夜一的第一个项圈原来是他送的。那个项圈虽然坏了,但我一直保存着呢。你想啊,那么喜欢小动物的小男孩子,一定很可爱吧……可他现在怎么长成这个样子了呢……”
“不许再想了!”贺弘逸突然起身,单膝跪在床上,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专横跋扈的警告道:“我不许你在我面前还在想着别的男人。”
“什么跟什么嘛!”方思然瞪了他一眼,无端端的乱吃什么醋,也不挑挑人,像陆子竣那种人值得他吃醋吗?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贺弘逸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捏着她下巴的拇指轻轻抚摸着她的嘴唇,“你就不怕万一我醋意攻心,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你想干什么?”方思然抬了抬手,把冰激凌碗横在了二人中间,“我可警告你,千万别乱来,你要敢非礼我……”
“你想什么呢?”贺弘逸敲了敲她的额头,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想要吻她,但看她吓得脸都白了,他也只好扮无辜了,“我是说,我可能会冲动到马上给夜一买回一屋子的项圈回来……”
听他这么一说,方思然松了一口气。
贺弘逸放开她,坐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装模作样地去解自己睡衣的扣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不过,如果你对我的身体有所期待,我也可以考虑一下。”
“不……不必了。”方思然连忙摇了摇头,还把冰激凌碗又举高了一点,挡在自己眼前。
“你说哪个不必了?”贺弘逸继续打趣她,她的反应实在太好笑了。
“项圈和你的……身体都不必了。”方思然也不知道他到底脱是没脱,只好红着脸吼道:“你快给我把衣服穿好,你到底要不要接着提问题了?”
“我根本就没脱衣服。”贺弘逸拿起一串葡萄,揪下一颗放在嘴里,“提问就不用了,你把你小时候的事情都讲给我听吧。”
方思然从冰激凌碗的后面露出半只眼睛,在看到他的睡衣确实穿得好好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都讲?那怎么讲得过来!”话音未落,她一仰头,把碗里所剩不多的冰激凌都倒进了嘴里。
“那你就挑记忆中最深的,不论是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都讲给我听。”贺弘逸放下手上的葡萄,直视着她的眼睛,无比真诚的说道:“我和你认识得太晚了,所以我刚刚才会有点嫉妒陆子竣。你的过去我已经来不及参与其中,但你可不可以让我多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可以吗?”
方思然没有回避他的眼神,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儿,才用力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们两个人吃着水果,一个认真的说,一个认真的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