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长时间不见,想必你们应该都有千言万语要和对方说才对。”江封昊嘴角噙着笑,用下巴努了努门锁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看好戏的意味,“来人,把门打开。让三公主和她的‘好姐妹’好好聊上一聊。”
“……”囚室内的人面如死灰。
暗卫应声上去开了门,呼延素心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没有立刻就走进去。
江封昊手里正把玩着一把不知从哪儿摸来的匕首,见状便挑高一道眉,将匕首掉了个头,用两根手指夹着薄刃一端递到她面前,“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这个道理相信应该不用本王教你吧?”
一个乳母和侍卫私通生下的婢女就能把堂堂一国公主耍得团团转,想来那个人应该花了不少心思去栽培才对。
呼延素心怔怔地抬头直视他,伸手把匕首接了过去。
江封昊便瞥了囚室里身份不明的那个女人一眼,低笑着补充了一句,“不过毕竟是重要证人,还请公主下手注意着点,千万别把人弄死了。”留着她还有用。
呼延素心嘴巴张了张,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将匕首收好,推开牢门走进囚室。
里面假冒她的那个女人面上流露出惊恐,从地上抓了把干稻草,一扬手朝她砸过去,“别过来!你别过来!”
江封昊没兴致看她们姐妹‘叙旧’,吩咐那个暗卫留下来看着别闹出人命,起身离开了。
反正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会有人解决,他今天只是来挑拨离间顺便看个热闹而已,犯不着亲自在这边看着等结果,浪费时间。
临踏上通道的时候,似乎还能听到里头传来声嘶力竭的尖叫,“我才是公主!我才是真正身份高贵的西元三公主!不是你,不是你!”
都说权势迷人,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江封昊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地下室。
回到暖春阁的时候天还未亮,何小乔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只有均匀绵长的气息说明她还在熟睡中。
江封昊脱掉沾染了雾气变得有些潮湿的外袍,运功驱散身上的凉意,这才回到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一伸手把自家媳妇儿捞了过去,让她能更舒服的窝在自己肩上。
何小乔迷迷糊糊地抬头瞧了他一眼,嘴里无意识地咕哝两声,随即更往他散发着暖意的怀抱依偎过去。
江封昊无声地笑了笑,将手搭在她隆起的肚皮上轻轻摩挲着,意识慢慢地也跟着模糊了。
…………
呼延煦觉得,自从他来了大燕,好像就一直都在倒霉。
先不说刚进京的那一天就被胖揍了一顿打折了胳膊打肿了脸,再然后是浑身突然奇痒无比找不到解决的方法,痛苦了大半个月活生生用手指甲把自己抓得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好不容易终于能出去见人了,本来想上怡红院瞧瞧那京城第一花魁到底长得有多活色生香,没想到才刚出门就差点让疾驰而过地马车给撞了,而且肇事者还逃得飞快根本来不及报复回去。
倒霉的大皇子憋了一肚子火,刚想打道回府,谁曾想走不到两步居然踩到了一坨狗屎!是的,真的是狗屎!而且还是老大一坨全都粘在他鞋子上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杯具的,最杯具的是——楼上不知道哪家刚洗了臭脚,那洗脚水居然就这么泼剌一下兜头朝他淋了下去,饶是他身边那群护卫身手再灵活,也没办法避免他被泼湿了大半身的惨况发生,那腐肉混合着汗臭和脚臭的味道刺激着他可怜的胃袋,呼延煦一扭头,当场就吐了。
现场一片兵荒马乱,有人找擦脸有人擦手,有人面色大变惶惶不安,有人鸡飞狗跳一般满地方乱窜地找衣服,甚至还有有人拔出了刀剑负责驱赶专门前来看热闹的围观群众,“看什么看?都滚开!”
“给我……给我把上面的人,都……杀……杀了!呕!”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呼延煦捂着鼻子,铁青着脸颤巍巍地指着刚才经过的那座高楼,话刚说完,一不小心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又吐了个稀里哗啦。
那几名手持兵器的侍卫应了一声,立刻就要冲上楼去大开杀戒。
结果他们才刚一动,周围看热闹的人立刻散了个一干二净,与此同时,附近楼面上的窗户却突然全都打开,从里边探出近十来个装满水的木盆。
抓着木盆的手那么一抖,阳光下只见空中腾起一大片水雾,接着就哗啦啦跟下雨似地,用势不可挡的劲头将呼延煦一行人全都淋成了落汤鸡。
街上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臭味,呼延煦头上挂着一块皱巴巴湿淋淋的擦脚布,双眼瞠得老大,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让气的还是吐得虚弱过了头,总之,他白眼一翻,就这么昏倒了。
“这就是你们大燕对待使节团的礼仪吗?啊!”拿香胰子往身上搓了几十遍,洗了两遍花瓣澡,又换过一身衣服,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的呼延煦重重一拍桌子,怒气勃发的瞪着站在他面前的张虚临“这件事你们无论如何你们得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本皇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我们就只有战场上见了,张大人。”
“大皇子息怒,息怒。这事儿还没到那个地步。”京兆尹张虚临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挺着个大肚子坐在椅子上,就跟尊弥勒佛似地,“您请放心,下官已经派人把闹事的那伙人都给抓起来严加审问了,相信马上就会有结果,还请大皇子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除了这四个字,你还有别的能说吗?”呼延煦气得心口疼,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该死的大燕官员,每次就只会推卸责任,拖拖拉拉的办事,完全不靠谱!
“还说什么审问!上次抓到那几个人你也说在审问,你倒是审问出个结果来了吗?依本皇子看,故意冒犯他国来使本就是重罪,也不用你们多审问了,把有份参与的人全都拖出去砍了,这事就算完结!”
都说西元大皇子嚣张跋扈,从来都是以草菅人命为乐,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张虚临皱了皱眉,口气便微微冷了下来,脸上的笑也没一开始那么深了,“既是在我大燕国土犯的事,那就还当按我大燕律例来处理。我大燕凡事都会讲究个证据,就算要将他们砍头,那也得查清楚情况再说。”话说着,别有深意的看了呼延煦一眼,将双手一拱,“此事就不劳大皇子费心了,等一有结果,下官自会尽快将结果送达于你。”
“你!”呼延煦气极。
该死的张虚临,这是摆明了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了!“好你个……”
“皇兄。”
呼延煦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带着笑意的呼唤打断。
屋子里的人皆是一顿,偏头一看,就见一身火红纱裙,身段妖娆的呼延素心正款款走进门来,两名同样娇俏的婢女一左一右立于落后她一步的地方,一个手上捧着个镶金嵌翠的银质酒壶,另一个则是端着个托盘,里头摆了几样小菜。
呼延煦见状不由沉下脸,“你来做什么?”
呼延素心抿唇一笑,兀自走到桌边,示意两名婢女将东西放上去,又取出酒杯替他斟满,柔声说道,“听闻皇兄今日未曾用午膳,素心心中担忧,便让厨房做了些开胃的小菜过来,皇兄先用些,也好垫垫肚子,不然一会儿该饿了。”
那柔情似水的模样,要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说不定就拿她当了是呼延煦豢养的外室。
就连呼延煦自己都让她这副从未有过的妩媚模样给弄得失了魂,好容易才反应过来,上下打量她一番,却是什么话都没说,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张虚临心中正高兴,见呼延煦气势没有之前嚣张,连忙把握机会开口,“既然大皇子还未曾用膳,那下官也就不多打扰了,这就先告辞。”
留下来也是只是听眼前这劳什子破皇子骂街而已,他可没那个兴致和时间,自然是能落跑就赶紧落跑,不然难道还要等着被喷满脸口水不成?
许是平静下来也觉得跟张虚临说话纯粹是浪费口水而已,呼延煦仅仅只是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喝闷酒,倒也没拦着他。
“张大人慢走,不送。”
已经在椅子上坐下的呼延素心闻言,扭头便朝他媚惑一笑,还特意眨了眨眼,嘟起红唇做了个亲吻的模样。
张虚临只觉得背脊一凉,头皮发麻,三层下巴狠狠抽搐了下,差点没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老天爷!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难道西元皇室的人都是如此不知检点吗?
匆匆行了个礼,张虚临连话都懒得应了,脚下走得飞快,几乎是逃难一般从大厅里奔了出去。
一行人出了门,跟随着一同前来的师爷回头望了望驿馆大门,憋着笑向张虚临说道,“大人,依小的看,这三公主恐怕是对你有那么点意思啊,不然哪能每次撞见都朝您抛媚眼……咳!示好呢?”
身为师爷,他时常要跟在张虚临身边,呼延素心又从不避讳自己的行为,所以几乎每次两人遇上,他都能嗅到其中浓浓的奸情味道。
瞧那媚眼抛得多明目张胆啊!说她对自家老爷没兴趣,他还真就不信了。
张虚临本就没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又是一哆嗦,五官差点就皱成一团了,“去去去!别胡说吓唬你老爷我!那种水性杨……那种女人是能要的吗?”
他可是很有原则的人,家中有一只消息灵通的母老虎就够了,何必再弄一只狐狸精回去,到时候双方一掐起来,倒霉的说不定就是他。
更别说那只狐狸精还有个了不得的身份,哪个男人沾染上都注定要倒霉,他可不想自找麻烦。
常宁王那边不就是因了她,才害得现任王妃一尸两命的么?
虽然王府主管极力强调王妃还活着,但这话说出来根本没人信——要是还活着,又何必偷偷派人去买给死人用的纸钱和元宝蜡烛?
不想了,越想越觉得晦气。
“走走走,都给我回去!废话少说,先给我查一查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在背后给老爷我惹麻烦。”天天不闹点事出来就不高兴,还给不给人一点安生的时间了?
张虚临没好气的说道,将硕大的肚子一挺,走快几步,兀自坐进轿子里去了。
“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