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宁家——
“……都是你爹,当初管那什么赐婚的事,又不想想,这赐婚又岂是他能管的……”坐在雕花罗汉床上的小黄氏,正对着坐在下首的宁玉娘一脸愤愤的埋怨着。
宁玉娘不敢说什么,垂着头。
“如今好了吧,赐婚的事未管成,反倒得罪了人,害的你哥哥去了上京都没有投奔的地儿……”
“娘,是哥哥……哥哥并没去侍郎府……”宁玉娘终于听不下去了,小声插嘴。
宁浩元去上京赴秋闱了,在他去之前,小黄氏曾经写信给宁氏,让宁氏照应他。
只不过宁氏等了许多日,也未见宁浩元,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宁浩元去住了驿馆。
“没去?你哥哥为什么不去?”却不想换来小黄氏更加气恼的高声,“你爹为了那死丫头得罪了那肖侍郎,她又怎么好意思去?”
儿子一定是这么想的!
儿子的想法不正和她想的一样吗,这也正是她听说侍郎夫人回了乡,却不敢贸然过去的原因。
“其实又岂是你哥哥的事没人管,你的事不同样也没人管,过了年你可就十六了。”小黄氏又气急败坏的接着抱怨。
“姑母……姑母请侍郎夫人帮着说了许多,可……可您都不同意……”宁玉娘再次忍不住分辨。
“怎么,你跟了她两天就忘了本,开始偏着她了吗?”小黄氏一听火了,指着女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哼,你说我这都是为谁呀,什么许多人家,又哪有什么正经的,一看就是她没成心管。”
要是成心管,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宁家,与她商量商量,也给她一个去肖家交好侍郎夫人的台阶。
宁玉娘被母亲训的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含着泪再次垂下头去。
看女儿一眼,小黄氏更生气了,“你就是没本事,要是有本事的话,整日出入侍郎府,还去宁平侯府,皇宫,那帮达官显贵云集的地方,难道就看不见一个合适的吗?”
“呃……”母亲的话,让宁玉娘一愣,看过来。
女儿的目光让小黄氏自觉失言,脸上讪讪的,但很快她又平静下来,看了女儿,“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又说错吗?凭你的美貌,不是做不到。”
其实她很想将自己的经历给女儿讲一讲,自己当年并无美貌,但还是嫁给了家财万贯、一表人才的丈夫。
虽说有姑母的极力撮合,但自己的手段也起了不少作用。
“好了好了,你回屋去吧。”看女儿依然愣愣的看着她,小黄氏禁不住又是一阵心烦。
将女儿打发回去后,小黄氏想躺会儿,但心里有事,实在躺不下去,后来索性起来,然后领着张妈妈去了高寿堂找老黄氏。
老黄氏刚刚睡醒,正在丫头的伺候下喝茶。
看着老黄氏那悠闲模样,小黄氏只觉十分碍眼,禁不住酸溜溜的开口,“母亲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呀。”
老黄氏听了,立刻瞥她一眼,“你又怎么不高兴了?这幅口气。”
深知侄女性情的老黄氏,自然听得出她在不满。
“你说我能高兴的起来吗?元哥儿前程未卜,玉姐儿婚姻大事未定,偏偏只有我自己急。”小黄氏立刻开始倾诉。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是让那曾婆子亲自过去走了一趟吗?”老黄氏又看她一眼,蹙蹙眉。
“亲自走一趟人家就来呀?这不,都已经两日了……”说起这个小黄氏就是一肚子气,“当年远着人家,只怕沾上,如今又去求人家,人家当然要拿捏。”
“只是我远着她吗?元哥儿和淑娘的事可是你看她们落魄了,坚决不同意的。”老黄氏听了也来了气,毫不客气的揭起了小黄氏的老底。
“母亲呀,您怎能这样说我?我也是想为这个家好……”小黄氏听了,禁不住满是委屈,眼泪几乎要落下来了。
老黄氏再次蹙眉。
“老太太,太太,姑奶奶和慧表姑娘过来了。”就在这时,忽听外面丫头高声道。
“快请,请!”争执的两人听了立刻都一脸欣喜,赶紧道。
“……不只慧姐儿气色不错,你这个做娘的也越来矫健了。”
“是啊是啊,快坐,妹妹,慧姐儿,来,尝尝府上新作的月饼……”
慧娘看一眼那待她们母女极尽热情的老小黄氏,然后微微一笑。
母亲前日早上就要过来,但她却坚决拦下了母亲。
老小黄氏这番作为不就是相见母亲吗?她又岂能让她们轻易如愿。
坐下来后,小黄氏虚假的近乎了一番后,然后又看向慧娘,“怎么样,慧姐儿,婆婆家不错吧?”
“还不错吧,公公虽严肃些,但婆婆却是个和气的,夫君……夫君也待我很好。”感受着老小黄氏眼中虚伪都掩饰不住的探究神色,慧娘立刻羞涩的笑道。
她当然不能让她们看好戏。
“是吗?”老小黄氏听了禁不住都有些失望。
“当然,不然我又怎么能陪母亲回眉山看外祖母和舅母呢。”慧娘立刻又道。
有时打肿脸充胖子真的很有必要……
“那就好,呵呵……”老小黄氏听了都赶紧点头。
“听说肖侍郎夫妇也跟这你们一起回乡了?”又有的没的说了几句,小黄氏又问。
“是,”宁氏点头,“不过只大嫂来了,大伯估计傍晚才到呢。”
肖志成到底没能如李氏说的那般,在她们到家的第二日就赶到,后来又让人传信过来说今日下午才到。
“哦。”小黄氏点点头,然后又看了宁氏道,“总听说侍郎夫人是个才貌双全、又温柔敦厚的人,只是无缘结交呢。”
“舅母想结交大伯母吗?”不待母亲开口,慧娘抢先道,“可要等些日了,这几日大伯母赴本家的请,已经忙的脚丫子朝天了。”
宁氏看一眼女儿,然后点点头。
她当然也不愿将小黄氏带过去见李氏,先别说因几句拒了李氏为玉娘说的亲事,只那副谄媚劲,李氏就极其不喜。
她才不愿去找那个丢脸……
小黄氏禁不住再一次满心失望。
“元哥儿的事母亲和嫂子放心吧,我已经跟大伯提过了。”沉默了片刻后,宁氏又开口向老小黄氏道。
不管怎么说,有兄长这里,她也不好太驳两人的愿。
一听这个,老小黄氏都很是欣喜,小黄氏更是笑道,“是吗,那太谢谢妹妹了。”
“妹妹,你看玉娘这事……”之后小黄氏又问。
只是宁氏一听这个,当即沉了脸,“嫂子想的太高,这事我根本就办不成。”
想起这个来,宁氏就是一肚子气,如今更是不只玉娘这事没人再管,连瑶娘都没人问津。
“再帮帮你嫂子吧,玉娘再过年就十六了。”一边老黄氏见了,赶紧陪笑插嘴。
宁氏不说话。
老小黄氏看了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慧娘在旁边一边吃着美味的月饼,一边暗笑。
看老小黄氏看母亲的脸色,这感觉真不错。
“回头再看吧。”宁氏终于开口。
老小黄氏才松了口气。
转眼就到了傍晚,然后就有丫头进来秉:老爷回来了。
众人也没再在多谈,等着迎接宁振铎。
慧娘母女数月不见宁振铎,没想到的是宁振铎竟然看起来并不好:脸上胡子拉碴,衣服也皱皱的人似乎几日未换洗,紧锁的眉头,即使见了一直很在乎很想念的妹妹和外甥女也没舒展几分。
宁氏禁不住满脸担心,而慧娘更是惊异的问出口,“舅舅,您这是?”
“哎,公务上的事……”宁振铎说道,但只说了半截就又转了话题,“算了,我还是先去换件衣服吧。”说完转身走了。
“还不是忙着为冀西捐粮的事,已经有两日不回家了。”一边的小黄氏为母女两人解释。
“冀西怎么了?”慧娘听了立刻追问。
“旱灾!”
慧娘听了心里一沉,不会是前世隆和十八年的事要上演了吧?
“灾情也不是很严重,但接连几年欠收,老百姓自然受不了,不过无须担心,那些流民都安顿好了,你们进了眉山不是也没见那些流民吗。”等舅舅换衣服过来,慧娘立刻问了他这事,舅舅是这样回答她的。
慧娘听了禁不住放下心来。
这几日她还真是没听人说这个,也没见什么流民,想必形式也不是很严峻了。
过了中秋节,公务繁忙的肖志成和儿子肖栋就回京了,李氏和宁氏等人并没马上回去,而是等着喝一个本家侄子的喜酒。
至于慧娘,也一直在忙碌,除了生意上的事,就是督促着山庄上的袁婆子等人制干燥花,从过了中秋节她就一直住在山庄上。
当然,之所以一直住在山庄上,还因她在紧密的打算着另一件事,那就是金蝉脱壳。
她认真考虑了姐姐的话,觉得这实在可行且必要的。
难把握、难琢磨的夫君,一心想弄死她的公公,恨不得算计死她的婆婆,既然有机会出来,还想着回去的人,除非是傻瓜。
不过她需好好筹谋一下,逃跑是绝对不行,都走到这一步,她当然不能连累别人。
那样,也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遁……
“县主,县主,不好了……”正想着,小草就匆匆掀帘进来。
“怎么了?”慧娘一惊。
“大舅爷管的那粮仓出事了……”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