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卫娘子家门口,韩大夫在门外喊道:“卫娘子在家吗?”
“在的。”
屋里有声音传来,接着一个身形微胖的妇人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一看到韩大夫就笑道:“正还在说你怎么还没过来,这不,一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陶姚对卫娘子其实并没有什么记忆,毕竟第一世的时候她与卫娘子并无往来,而且因着陶家宅院的原因,她也很少会跑到村西这边,活动范围一直就在陶有财家附近,了不起就是随陶大郎去过一两次山里,后来见陶大郎这人不太规矩,她就连山也不进了。
这会儿她也暗暗打量眼前的妇人,卫娘子梳着光滑的发髻,头上没有什么饰物,仅插着一支普通的实心银簪子,不过就这首饰已经让村里的妇人羡慕不已了,身上的衣裳也是村里妇人普通会穿的蓝色细棉布裳,看浆洗得有点发白的样子,应该是旧衣裳。
卫娘子长着一张银盘脸,肤色白净,笑起来眉眼弯弯,嘴唇也漾着一抹和善的笑容,“这就是陶姚姑娘吧?长得真俊。”
只打量了几眼,她就看出这小姑娘日子过得不太好,面黄肌瘦的,若不是天生相貌好让人心生好感,只怕就更不起眼了,这没爹娘的孩子就是凄凉,心下不由得有几分怜惜。
陶姚给卫娘子行了一礼,脸上也带着笑容回应,“打扰卫婶娘了。”
“快进来,可别这样说,韩大夫有付银钱的,以后在我家就安心住下来,别不好意思。”卫娘子热情地拉着陶姚进屋。
韩大夫跟在后面,脸上也含笑道:“小姑娘可听清楚了?以后缺什么都跟卫娘子说,她呀心肠好,不会为难你的。”
他是大夫,卫娘子是稳婆,其实在很多方面他们都是有合作的,加上两家离得又近,关系一向很好。
陶姚笑眯眯地应了,就凭第一印象,她也对卫娘子相当有好感,有些和善是装不出来的,譬如方氏,她就算装得再和善,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比起陶有财家,卫娘子家中要宽敞得多,是一个有着七间屋子半围起来的小四合院,屋子虽然不是青砖的,但也显得更结实耐用。
陶姚不敢多看以免失礼,不过仍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只见庭前的玉米码得整整齐齐在晾晒,屋外的走廊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卫娘子是个讲究的人。
正堂摆着红木家具,只见一个小姑娘正拿着绣圈在费力地绣着什么,见到人进来,她忙站起来,“韩叔来了。”目光落到陶姚身上,立刻上前热情地拉着陶姚的手,“陶姚姐姐也来了,赶紧坐。”
眼前跟卫娘子长得很像的小姑娘,陶姚其实是有几分印象的,好像叫做卫娇杏,第一世时记得她有段时间常来找陶春草玩,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渐渐疏远了陶春草,最后更发展成见了面仅点个头的交情。
“娇杏妹妹。”她笑着打招呼。
卫娇杏把茶水放到陶姚面前,一双神似卫娘子的眼睛满是惊喜,“陶姚姐姐知道我的名字?”
“同个村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哪能不记得?”
“那敢情好,陶姚姐姐,我听说你刺绣功夫好,你教教我好不好?”
“这丫头,哪有你这样的,一见着人就叫人教你刺绣,你脸皮厚得可以啊?”卫娘子敲了卫娇杏一个栗子,“陶姚姑娘别理她,她这是想一出就是一出。”
陶姚倒不觉得有什么,其实光凭着韩大夫的关系借住在这里,她心里也有几分虚的,现在有这个机会教卫娘子的小闺女刺绣,倒也算师出有名,她住在这里也就更安心一些。
遂,她笑道,“无妨的,娇杏妹妹想学,我定当倾嚢相授,就是我的刺绣功夫也就那样。”
她的刺绣功夫来自养母姚氏,姚氏比她的手巧,绣出来的绣品那叫一个逼真,这也是为什么姚秀才能攀得上县丞的原因所在,他拿着女儿的绣品投石问路,加上本人又长袖善舞,自然结交了不少永安县的贵人。
不过姚氏去得太早,她能传授给陶姚的刺绣技艺太少,所以陶姚的绣品也就在这十里八乡看着上得了台面,但是到了青云镇上就泯于众人矣,因而她的绣品能换得的银钱也是有限的。
“那敢情好,我正愁这孩子学不会刺绣呢,我也不叫她能绣出什么了不得的绣品来,规规矩矩的能绣出个东西来就行,将来到了婆家不让人嫌弃就好。”卫娘子爽朗一笑,她在刺绣这上面没天份,就是女儿到了说亲的年纪,总得学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才好找个好人家。
“陶姚姐姐那是自谦了,我可见过你给小翠姐绣的帕子,那鸟儿绣得就像真的一样,可好看了。”卫娇杏笑道。
听她这么一说,陶姚对这小翠姐也记了起来,这小翠姐是陶家的族人,曾私下里给她几个铜板让她给绣个帕子,她那会儿缺钱,就偷偷接了她的活儿,现在小包袱里的十几个铜板里就有陶小翠的贡献。
“看来我把小姑娘领来是领对了。”
韩大夫看卫家母女对陶姚热情款待,心里也跟着高兴,虽然他家中仅有一个病怏怏的儿子,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小女孩儿要相处得好可不容易,一家子几个女儿常为了点小事就能争得个天昏地暗,更何况陶姚只是借住而已。
这一话又逗笑了众人,卫娘子直呼这叫相见如故,今晚儿做顿好吃的欢迎陶姚,并且要留韩大夫父子俩吃饭,韩大夫拒绝,卫娘子执意相邀,并且叫卫娇杏赶紧去隔壁将韩大夫惟一的儿子韩玉唤来。
卫娇杏风风火火的就出去了,韩大夫想拦也拦不住,只好笑道:“那就叨扰了。”
“跟我们家还费什么话,等晚些时候当家的回来了,正好你们俩可以喝一盅。”卫娘子不以为意地道。
卫娘子看陶姚神色不太好,一细问才知道陶姚身体不太舒服,好在韩大夫给了药包,她这才急着领陶姚先去小女儿卫娇杏房中安顿下来,然后就拿走了陶姚的药包去煎药。
陶姚来不及看看这小屋的摆设,急忙放下小包袱,忙跟着出去,“卫婶娘,这煎药我自己来就行了……”
“你这孩子跟我客气啥,身子不舒服就要歇息,你先躺会儿,等药煎好了,我让娇杏给你端来。”
“这……”
陶姚有点不安,毕竟不好意思麻烦别人甚多。
卫娘子却是不在意地摆摆手,推她进屋先睡一会儿,等下药煎好了再唤她起来。
陶姚推却不掉,只好踱回里屋,暗自决定一定要让病早点好起来,哪怕卫娘子一家人都是好人,她也不能这么给人添麻烦,时间一长,谁心里都不舒服,做人得把度给把量好了。
心里有底后,她也不矫情了,今天整个一天她就没有安宁睡一睡的时候,这一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见到的就是卫娇杏那张带着点憨憨的少女脸。
“我正要唤陶姚姐起来呢,你就像有感应似的,自己就睁开了眼睛。”卫娇杏笑着扶陶姚起来,并且把一旁的药碗端到她面前,“这药放了一会儿,现在温温的,正好入嘴。”
陶姚道了声谢,身子软软的使不上力,因而她也不推辞了,接受了眼前少女的帮助,接过药碗一口气就将苦苦的药汁喝了下去。
接着昏昏又睡了过去,到了夜晚星子爬上来的时候,再醒来出了一身汗的她,感觉到身子轻了不少,精神头也恢复了一些。
换了身惟二的衣裳,将一头枯黄的头发随意编了条麻花辫,这才跨出屋门往说话声传来的厅堂而去。
韩大夫是第一个发现陶姚的,只见他微眯了眯眼,一眼就能看到陶姚的状态比白天时好了许多,莫非她自己开的那药方子真的这么有效?
“小姑娘,你过来,我给你把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