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歌看着黑袍人,黑袍人也看着他,那一双殊异于常人的蔚蓝双瞳不知是不是泪水洗涤的缘故,显得柔和温暖,明净无俦,竟然毫无初见时的怪戾之象。吴歌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对这个妖异的黑袍人生出亲近之感,他沉吟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道:“好,我助你救父,你助我离岛。”
此言一出,铁血十三卫均变了脸色。姜鸿自然大喜,道:“快给我解穴。”吴歌隔空一指,解开了姜鸿被封的穴道。姜鸿鱼跃而起,冲到扈三娘面前,喝道:“姜犰有何布署,现在走到了哪一步,快说。”
铁血十三卫怒目相向,扈三娘冷冷地道:“我们学艺不精,一败涂地,除死无他,你却休想从我们这里探听到什么消息。”
姜鸿脸现狰狞之色,道:“千古艰难唯一死,可是我却有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你若要试试,我大可奉陪。”
扈三娘哈哈一笑,脸上竟然毫无惧色,道:“大公子说的是离恨天十三刑吗?我们铁血十三卫早就想试试了,公子请便。”
姜鸿杀机顿起,他知道铁血十三卫都是硬骨头,原也没指望他们能轻易屈服,只是姑且试试罢了,以现在的紧急形势,哪里还能在他们身上久耗,当即不再多说,起手一掌,便向扈三娘头顶击落。
倏地人影闪动,吴歌已欺到近前,架开了姜鸿含愤的一记“小罗天”掌力,喝道:“你要做什么?”
姜鸿怒道:“乱臣贼子,其罪当诛。”
吴歌冷冷地道:“他们造反不为功名利禄,只为离岛而已,是反抗暴政,还是乱臣贼子,还殊所难言。”
姜鸿顿时脸色一变,道:“你究竟帮谁?”
吴歌道:“我只是帮你救父,可不是帮你滥杀。事成之后,我要带他们离岛。”
铁血十三卫闻言无不动容。姜鸿看了他们一眼,道:“姜犰谋虑深远,有这数日时间,只怕早已掌控全局,我们要败中求胜,只能暗中行事,若不杀了他们,只怕他们便要通风报信,让姜犰早有防备。”
吴歌道:“我们甫出地窟,他们便闻风而来,只怕我们的消息早已走漏了,杀他们又有何益?”
那黑袍人突然道:“不,你们的消息没有走漏,除了他们十三个,现下还没有人知道你们已出了地窟。”
吴歌心中一凛,道:“你怎么知道?”
黑袍人道:“我从昨夜起,便暗中跟踪他们十三人,想打探出地窟的位置,却一直不得其法。直到今晨,尾随他们来到这‘畅心园’,在坡下发现了一具头颅洞开的尸首。他们脸色大变,说那人是神窟的预警侍卫,怎么会倒毙在此,莫不是神窟出了事,却又为何没有听到传警之声?他们十三人便火急火燎地上来打探,没走几步,便撞上了你们,你们激斗这许久,离恨宫内毫无示警之声,想必那地窟的值守侍卫没一个逃出生天,是以可以肯定,消息并未走漏。”
姜鸿闻言,更是杀机迸起,道:“那是天助我也,为策万全,非杀不可。”
吴歌怒道:“他们都是光明磊落的豪杰,我决不容有人伤他们性命,有谁不知好歹的,大可以试试看。”
姜鸿怒不可遏,道:“你……”心中虽然恨不得将吴歌碎尸万段,但情知技不如人,又是有求于他之际,一股恶气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上官怡人忽然道:“若要他们不走漏消息,又不害他们性命,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姜鸿没好气地道:“还有什么法……”一言未尽,忽然想起上官怡人之能,不由大喜,道:“不错,不错,上官姑娘的慑魂大法正可让他们有口也难言。”
上官怡人淡淡地道:“我只是让他们长睡一觉而已,又不是什么高明法子。”言罢,走到铁血十三卫面前,道:“各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宁死不屈,都是响当当的豪杰,小女子好生敬佩。只是诸位既已力尽被擒,都已尽了人臣的本份,再一心求死也是无益之举,小女子并不想逼迫诸位做什么,更不想伤害诸位,只想让诸位一时置身事外,好好睡一觉而已,希望诸位不要顽抗。现在请诸位看着我的眼睛。”
扈三娘长叹了一口气,上官怡人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给足了脸面,而且以刚刚上官怡人对付姜鸿时展露的神通,若是强行施术,铁血十三卫在穴道受制的情形下,也一样无法抵挡,直到此时,扈三娘才明白自己一直小看了这个千娇百媚的小姑娘,中土地灵人杰,卧虎藏龙,实是不该小觑。铁血十三卫虽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人性求生,对方既已如此宽大,自然无法抵御,都缓缓抬头,看着上官怡人。
吴歌等人站在上官怡人身后,看不到具体情形,只看到铁血十三卫眼神渐渐迷离,神情渐渐放松,不过顷刻之间,眼皮已然垂下,有的鼻息细细,有的酣声四起,竟然全都睡着了。姜鸿吃了一惊,轮回岛网罗天下高手,自然也有不少催眠大师,但他们施术催眠时或要借助器具,或要借助言语,从来未见过似上官怡人这般一言不发,就将十三人同时催眠的,这等神通当真是神乎其技。姜鸿兀自不放心,过去踢了扈三娘两脚,道:“他们会睡多久?会不会自己醒过来?”
上官怡人道:“我将他们带入三重梦境之中,没有我解术,不要说他们自己,便是旁人利刃加身,他们也是不会醒的。只是将他们留在此地,断然不妥,一旦被他人发现,一样走漏消息。”
吴歌道:“地窟出口的石室就在左近,要不将他们移入其中?”
上官怡人点了点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
于是,吴歌与姜鸿便将铁血十三卫搬入石室外的那条甬道之中。那地窟出口隐在一片假山石林之中,山前有几条长长的青石长凳,想来是供人休憩之用。姜鸿,吴歌从甬道中出来,望着洞开的大石门,又觉不妥,姜鸿道:“这石门洞开,巡视的人一望便知变故,将他们放在此处,与暴露野外有何分别?”
上官怡人看了一眼那青石长凳,道:“那就把门关上吧。”
姜红愕然道:“这石门门栓在里,从外面怎么关?”
上官怡人走入门内,口中细数,走了几步后站定,回头看了一眼吴歌,道:“喂,你过来。”
吴歌见她终于又和自己说话,心中一喜,但见她神情冷淡,又不由忐忑,走上前来,问道:“上官姑娘有何吩咐?”
上官怡人用脚尖点了点地上青砖,道:“在这里挖一个一尺三分长的凹槽,要前浅后深的。”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下。
吴歌虽不明其义,口中却是立刻应承下来,道:“好。”走到扈三娘身旁,将她的长剑取了下来,回到上官怡人指定的位置,气贯剑身,嗤的一声,长剑切入地砖之中,竟是如穿腐土。
铁血十三卫的佩剑能与上官世家秘藏的“青丝剑”比拟,可见都是千锤百炼的上好之剑,但即使如此,这用以铺设甬道的地砖是姜犰秘密着人烧制,其密实坚硬,只怕不逊于中土皇宫特用的“金砖”。以薄刃剑身切入这等地砖之中,若不是吴歌以无上内力加持,只怕立刻便要催锋断刃。吴歌手腕轻推,身形一转,剑随人走,顷刻间切出一块一尺三分宽的方形,剑尖挑处,那块地砖跳了起来,地上赫然现出一个工整的前浅后深的凹槽。
姜鸿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功夫。”心中妒恨又起,只是面上不敢丝毫表露出来。
上官怡人又走到石门之后,阖上石门,指着两扇石门中间偏高,齐门缝处,道:“在这里也挖一个一尺三分宽,四寸深的凹槽。”
吴歌如法炮制,又在她指定之处,挖了一个凹槽。上官怡人看了看,点了点头,似乎十分满意,道:“你去把外面那青石长凳搬一个进来。”
吴歌依言出去,将那百余斤重的青石长凳扛了进来。上官怡人道:“好,先将两扇石门掩上七分,再将这石凳椅腿朝后,凳面朝门,立在地上凹槽之中。”
吴歌依法将石凳立下。上官怡人道:“走。”众人急忙从那只剩一尺多宽的门缝中依次侧身挤出,回头看时,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百十斤重的青石长凳缓缓倒下,刚好抵在两扇石门中间,推着石门缓缓关上,当石门完全关闭时,听到了“卡”的一声微响。
上官怡人拍手笑道:“大功告成。”自吴歌破阵以来,这是她第一次露出笑容,在春日的阳光下,当真是灿若挑花,天真无邪。吴歌看着她醉人的笑容,不知为何,心中竟是从所未有的高兴。
姜鸿上前推了推石门,手上用了三成真力,两扇大石门纹丝不动。这时众人已经明白其中的道理,那青石长凳藉由自身重量,推闭石门,一头卡在齐门缝处的槽中,一头顶住地上的凹槽,当真是一石当关。这时若要打开石门,只有震断门后的青石长凳,离恨宫中留守的侍卫,除了铁血十三卫,只怕他人无此功力。
这是何等简单却又巧妙实用的法子,姜鸿看了一眼上官怡人,心中暗道:这女孩子不但清丽无双,更兼智慧过人,若能为我所用,那是何等幸事。但一想起人家心心念念的只是吴歌,胸中那一股酸味,当真难受之至。
三人不敢多耽,带了上官连城摸下山去。姜犰显然对自己暗中布下的暴犴之穴极有信心,认为吴歌一行人武功再高,也断然无法逃出生天,而且他还留下身边最得力的铁血十三卫镇守本宫,已经不可谓不谨慎。在这等万无一失的布局下,他自然带走大部兵力,镇压城内各处异己,逼宫夺权,所以此时留在离恨宫中的高手,兵力,在铁血十三卫束手就擒后,等如虚设。以吴歌等人的武功,再加上黑袍人,姜鸿对离恨宫的熟悉,虽然带了一个行走不便的上官连城,依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出了宫。
四人离宫没走多久,见城内到处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深严。不时有快骑疾驰而过,马上侍卫大声传令,城内户户房门紧闭,闲杂人等一律不准上街。
吴歌等人避在墙后,见盘查如此之严,不由心惊。吴歌道:“不如我们上房潜行。”姜鸿急道:“不可。”
吴歌道:“为何?”
姜鸿道:“你看看天上。”
吴歌抬头望去,只见高天之上,不时可见一只只形态怪异的大鸟翱翔来去,吴歌目力极好,看清这些大鸟喙长头尖,翼展足有两丈,最怪异的是身上光秃秃的一根羽毛也无,当真从所未见,忍不住道:“这是什么鸟?”
姜鸿道:“我们叫它‘翼兽’,此物似鸟无羽,似兽有翼,性情凶猛,能搏杀虎豹,训养它们来狩猎,远胜山鹰金雕。这些翼兽是姜犰训养的,此时放飞天上,等同布下天眼,一有风吹草动,便能立刻察觉。”
吴歌道:“上有异兽,下有追兵,嘿嘿,倒真是天罗地网啊。”
上官怡人忽然道:“这些异兽智慧如何?”
姜鸿道:“那是不能跟暴犴相提并论的,不过是一群无毛畜牲。”
上官怡人道:“这便是了,既然它们智力有限,之所以能分辨敌我,想必只是记住了离恨宫人专有的特征,若不是服饰,便是发式之类。找到这个特征,便能骗过这些翼兽。若是我猜得不错,这个特征,便是他们颈中系的红巾。”
她如此一说,众人依稀记得一路上见到的离恨宫部众似乎颈中都系有红巾,姜鸿点头道:“不错,上官姑娘当真是心细如发,一语中的。我们只要将那队岗哨诱将过来,一举拿下,取他们红巾系上,便可上房潜行。”
众人商议已定,便故意弄出点声响。果不其然,立刻便有人喝道:“什么人?”四人自然默不作声,便听有人道:“你们过去看看。”
步履细碎,有五六人迅速冲了过来,这些人训练有素,手中都有鸟铳,贴着墙壁依次向前,到拐角处时略一停顿,当先一人平端鸟铳,猛地转出。
按他们平常训练的情形,墙后若有异动,这当先的侍卫早已出声喝令,甚至直接开火,若无异状,便以手势为号,知会后面的同伴跟着他继续前行。可是这个侍卫转出之后,端着鸟铳却是一言不发,也不见他做什么手势,只是那样傻傻地站着,泥塑木雕一般。
紧跟在他身后的第二个侍卫等得不耐,正要低声问询,忽见这个同伴举步走了进去。这第二个侍卫不由一征,不明白这个干练的同伴何以连手势都忘记了,但瞧这情形,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便也紧跟着转了过去,一队人马鱼贯而入。
那岗哨的哨长初时并未在意,直到盏茶之后,还不见那六名手下回转,这才有点起疑,又带了三名手下,走到那墙角之后,一看之下,不由怒火万丈,只见那墙后的小巷里,他的六名手下东歪西倒,竟然在呼呼大睡,有三个还边睡边流着口水。
那哨长腾的扑了上去,抓起一个手下,啪啪啪啪甩手就是四个巴掌,骂道:“值守之际竟敢睡觉,**的要找死吗?”
这四个重重的巴掌下去,那侍卫的脸颊立时高高肿了起来,只是他似乎一无所觉,居然嘴角微牵,还笑了一笑,流着口水依然睡得酣畅。那哨长几乎要气疯了,一把将他掼在地上,刷的一声,腰刀出鞘,道:“老子叫你睡。”手起刀落,噗的一声,将那手下的头颅活生生地斩了下来。
血光四溅,那哨长身后的三名手下吓得够戕。再看那酣睡的其他五人,竟然还是一无所觉,那哨长虽然余怒未消,却已觉得蹊跷,哪有人睡觉能睡得这么死的,急忙定下心来细看,这才发现,这六名手下有五人颈中都不见了红巾。
他悚然一惊,叫道:“快报飞鹏将军,有敌方细作还在混迹城内。”
…………
就在这盏茶光景,吴歌五人在屋顶一阵奔走,若是遇到巡视的士兵,便在飞檐屋角后暂避身形,以他们的轻功,一路上几无阻碍,早已奔出数里之遥。姜鸿忽然在一处民房处停下脚步,道:“下去。”
吴歌等人不解其意,问道:“什么?”
姜鸿道:“这里是我一名手下的居所,我们先下去打探消息。”
上官怡人低声道:“三日兵变,只怕你这名手下早已赴难,说不定屋里埋伏的都是姜犰的人,正等着你自投罗网呢。”
姜鸿道:“不会,姜犰决不会知道此处。多年来,我在城中布了不少心腹手下,隐于市中,他们平素里耕种劳作,娶妻生子,与普通人无异,在此之前,与我决无往来,更没有接受过调遣,纵然是我宫中最得力的官员,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正是为备今日之患。”说完,他一马当先,跳入这家民房的院中。
吴歌等人见他说得如此笃定,只好一齐纵身跃下。堪堪在院中站定,只听门扉声响,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从房中急奔而出,翻身拜在姜鸿身前,道:“小的右卫营左卿,拜见大公子。”
姜鸿点了点头,道:“左卿,很好,我们进屋说话。”
那汉子左卿应了一声,又拜了一拜,起身引进屋去。吴歌,上官怡人心中均感疑惑:姜鸿不是说他们此前从无往来吗?怎么初次见面,主仆之间便能如此肯定对方身份?只是此时已容不得他们细细思量,或许人家之间有甚暗号秘法,殊未可知。四人便跟进屋内,在堂中站定,见到里间门上的布帘微微一动,露出一张五六岁的小女孩脸蛋。
左卿忙斥道:“小葫芦,回妈妈那里去,不准呱唣。”
那小孩一吓,急忙放下布帘,跑到里屋去了。姜鸿微微一笑,道:“是你孩儿?”左卿道:“是,事变之时,本想送到她舅家去,只是叛贼全城戒严,不许一人出门,违者格杀无论,是以便耽搁在家里了。”
姜鸿点了点头,解下身上一块玉佩,道:“初次见面,又是如此情境,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孩子的,这块玉佩成色尚可,就给孩子做个见面礼。待诸事平定,你就送孩子到‘凌烟阁’读书吧。”
那左卿浑身颤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多……多谢公子栽培,小的唯有粉身碎骨,方能报公子大恩。”
姜鸿微微一笑,将玉佩递与左卿。左卿那里敢收,又拜了一拜,道:“公子能让小女到‘凌烟阁’读书,已是她几世修来的福份,这块玉佩是公子随身之物,无价之宝,小女薄柳弱质,哪里受得起公子这诸多大恩,实是不敢,实是不敢。”
姜鸿正色道:“身外之物,何谈无价?真正无价的是人,你们赤胆忠心,忍辱负重,这份忠诚才是真正的无价。区区一块玉佩做礼,我还嫌轻了,你若是不嫌弃,那就收下。”
他将话说到这份上,左卿自然感激涕零,更不敢推托,又拜了一拜,道:“属下从命。”双手接过玉佩,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姜鸿满意地点了点头,便问到这几日城中的情况。左卿道:“三日前,姜犰忽然派兵连夜包围了大公子的‘太初宫’,还请来了元老院里的三十六位元老,说大公子勾结岛外汉民,意图谋反,并展示了一系列所谓的‘证据’,要大公子出来对质……”
他说到这里,姜鸿剑眉一挑,道:“好毒的手段,那时我正困在离恨宫地窟,在他看来,我说不定早已死了,真真是死无对证啊。”
左卿道:“是,大公子无法现身,姜犰便坐实了大公子谋逆之证,还诬言大公子意图潜逃,大举搜宫,听说在宫中搜出了不少大公子私造的违禁之物……”
姜鸿啪的一掌拍在桌上,恨恨地道:“乘乱栽赃,有何难事?那三十六位元老呢?都是瞎子吗?”
左卿道:“依……依属下愚见,那三十六位元老最少……最少有三十个早已是姜犰的人了。”
姜鸿身子晃了晃,险些站立不住,道:“后来怎样?”
左卿道:“姜犰搜宫极尽污辱之能事,太初宫的忠臣志士不愤受辱,更为了保护夫人和少主,奋起反抗。姜犰便以顽抗之名,将他们屠戮殆尽,厮杀进行了一夜,直到天明,听说宫中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除了被扣作人质的夫人和少主,竟没留下一个活口。”
姜鸿目呲欲裂,一双拳头捏得格格作响,道:“姜犰……好,很好……”语气中怨毒之深,直令人毛骨悚然。吴歌与上官怡人对望了一眼,心中都叹了口气。
左卿看了姜鸿一眼,见主人没有停下的意思,便道:“第二日,姜犰便晓喻全城,历数大公子罪状,并宣令为搜捕余孽,全城戒严,所有居民只能呆在家中,接受检查,若有违令和私藏乱党者,罪及全家。所以后来形势的发展,属下无法出门探听,便不得而知。前两日都有兵丁上门搜查,今日倒是没有了,想来觉得大公子的部众都已一网成擒了。”
姜鸿冷笑道:“姜犰掌控全城后,接下来怎么走,不用打探,我也知道。他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一步,自然是乘父王坐关未出之际,兵锋直指紫极宫,逼宫篡位。”
左卿道:“公子英明,只是这两日外头未见明显异动,想来叛贼进展不顺,还未能威胁到岛王。”
姜鸿冷冷地道:“父王闭关期间,历来封锁宫门,不论有什么天大的事,任谁也无法踏进宫门一步。姜犰不论有何借口,他在此时带兵逼宫,其野心私欲已是昭然若揭,就算他能攻进紫极宫,那‘周天大阵’岂是他能破得了的。”
左卿忙道:“是,是。”
姜鸿道:“事不宜迟,我们这便要赶往紫极宫,你可有法子找几套离恨宫的服饰来。”
左卿道:“属下早已备下了,就为今日之需。”
姜鸿大喜,道:“诸事一了,你就是第一功臣。”顿了一顿,道:“我们这里有一位朋友,受了腿伤,不宜同去冒险,你可有地方安置他?”
他说的自然是上官连城。上官连城脸色一变,道:“你要将我留在此处?”
姜鸿道:“我们此去所遇的不但有姜犰蓄养多年的高手,还有他的数万精兵,生死只在一线之间,以上官兄的情况,是在这里安全,还是跟着我们去安全?”
他说的也是实情,上官连城这般情况,自保尚且不足,更遑论帮忙?吴歌心中担忧,道:“留在此处,会不会累到左兄?”
谁料左卿道:“诸位放心,我在这里经营多年,自有隐秘的容身之处。那些傻大兵是断断找不到的。”
众人见他说得如此笃定,互相看了一眼,不再多言。只有上官连城不知=为何,心中突突直跳,始终定不下心情,按理说他在此处藏身,远比同去安全,可是心中在担心什么,却自己也说不上来,一时怅然若失,看看上官怡人,又看看吴歌,叹了口气,也不再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