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产师所谓的“羊水应该马上就破”,却足足拖了两个多小时才来。
期间,俞知乐一直在两位助产师的指示下,被俞良宴带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在阵痛的时候,她疼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抓着衣服浑身轻轻哆嗦,但怕俞良宴担心,又因为有外人,在刚开始的时候,她略有点儿不好意思,死咬着牙关不肯叫出来。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阵痛程度的加剧,她渐渐受不住了。
她已经换了三身衣服了,每次她换下来的衣服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期间,一次休息的时候,她躺在沙发上,始终不得安宁,抱着肚子辗转反侧,疼到根本躺不住,眼泪汪汪,不断地痛哼着。
俞良宴怀抱着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她圆隆的肚子。
他能感觉到,胎儿已经完全入盆了,她的肚子硬邦邦的,像是坠了一块铁。
可他刚为俞知乐揉了两下肚子,想要舒缓一下她的痛苦,俞知乐就猛然叫了起来:
“别……别碰!痛……”
俞知乐抓着自己的衣带痛得辗转反侧,忍了好一会儿,阵痛才轻了些,她虚弱地拉拉俞良宴的手,小声要求:
“哥哥,带我起来吧,我要……要再走走……让孩子快点儿出来吧,我受不了了,好疼……”
俞良宴强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托着这猫的后腰,小心翼翼地把她扶了起来。
她挺着已经下垂变形成圆润水滴状的肚子,在房间里艰难地行走,很快,又是一阵要命的阵痛,她已经没了太多的力气,痛得腿一软,一头撞进了俞良宴的怀里,手指死死地抓住了俞良宴的衣服,手上发力,直接把俞良宴的衬衣扯破了,刺啦一声,一撕到底:
“哥哥,救……救我……嗯……痛……我不行了,真的疼……”
她那种痛到极致的呜咽,让俞良宴心疼得跟刀子割似的。
看到她这副又倔强又虚弱难受的样子,俞良宴实在是受不了了,反复询问助产师:
“怎么还没破水?”
“有什么办法能不叫她这么痛?”
“可不可以多歇一会儿?”
两位助产师见多了这样的场面,所以回答起来都很淡定:
“这个不好说。得看个人体质。”
“宫缩就是这样的,会疼。别紧张。”
“现在先少歇会儿,等到羊水破了,开始第一产程的时候,可以适当休息,但还是以走动为主,到了第二产程的时候再进浴缸。”
俞知乐埋头又忍住了一阵痛后,摸着余痛未消的肚子,委屈地抬头看俞良宴。
俞良宴的神经整个儿都是紧绷的,他发誓自己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这么紧张过,此刻,对上俞知乐那双含着眼泪的大眼睛,以及她仍然痛苦的神情,他的心也跟着一阵阵揪得慌。
还没等俞知乐开口,俞良宴就开始道歉:
“猫,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很疼,我知道。你再忍忍,等孩子生下来,咱们无论如何不再要了,我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罪了,我会对你好,对孩子好……”
还没等俞良宴表白完毕,俞知乐就一把抓住了俞良宴的胳膊,说:
“先别说那么多……哥哥,你给我点儿吃的,我又饿了……”
俞良宴:“……”
俞知乐回头又去问助产师:
“我现在……呼……能吃东西吗?”
助产师笑着点点头:
“嗯,吃点儿东西对生产也是有帮助的。”
俞知乐果断回头对上了俞良宴:
“哥哥,我想吃大闸蟹。”
俞良宴和助产师:“……”
俞知乐可怜地抓着俞良宴的胳膊,撒娇道:
“我都忍了一年没吃了……拜托,哥哥,现在都快生了,我真的好想吃……”
央求到一半,她却再也说不下去了,身体猛地一颤,抓着俞良宴的胳膊就弯下了腰去呼痛的声音都变了调:
“疼!……疼!”
其中一位助产师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微笑着说:
“好啦好啦,总算破水了,现在随时都有可能生产,大闸蟹……等你生了宝宝,养好身体再吃好不好?”
俞知乐痛得完全无心回答,抱着俞良宴无助地直哼哼。
俞良宴见她疼得叫声都变了,心里清楚,最难熬的时候马上就要来了。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帮她轻柔地揉着发硬的肚子,想要继续安慰她,没想到俞知乐就在他怀里闷闷地开了口:
“哥哥,好痛……你要对我好……”
“嗯。我会的。”
“我不要再要孩子了,疼死了……”
“好,咱们以后再也不要了。”
“你不要让我再受这样的罪了……”
“……猫?”
“嗯?”
“你刚才说的话,我已经都承诺过你了……你就是把我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而已啊。”
俞知乐抬起满是痛苦的脸,迷茫地问:
“啊?有么……”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紧张而又轻松的气氛,实在不能怪俞良宴不严肃,主要是俞知乐的言行实在没法叫俞良宴严肃起来。
第一产程很快结束了,最痛的时候也马上要来了,俞知乐被俞良宴抱入了浴室中,放在了满是温水的分娩浴缸中。
因为温水的环境和母体内羊水的温度差不多,一进入水中,俞知乐就觉得阵痛轻了不少,她努力地调整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后,便小声地要求:
“哥,你出去一下好不好……我疼起来好丑的……”
别说俞良宴,两位助产师也都愣住了。
一般的姑娘生产的时候不都是要丈夫陪在自己身边的么?
俞良宴尽管放心不下,但他了解俞知乐的性格,她说不要,那就是不要,自己强行留下,搞不好还会让这猫犯别扭,他看过无数遍关于这方面的书籍,只要产妇放松心情,孩子就能很快出生,他不想再让这只猫吃更多的苦了。
于是,他温存地吻了吻俞知乐的脸颊,说:
“好,我就在外面,你要是想要我进来,就随时喊。”
俞知乐点下了头,俞良宴也站起了身,走出了门。
……
“……肚子疼……呜……我疼……”
“深呼吸,没关系的。产程很顺利。”
“……哥哥……”
“需要他进来陪你吗?”
“不要……唔……姐姐,还有多久啊……我……我……啊!痛!疼死了!哥哥!哥哥……呜呜……”
“很快了,我看到孩子的头了。再深呼吸,深呼吸,很好,对……不要乱动,别乱动,生孩子都会痛,忍一下,再忍一下就好……”
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她无间断的带着哭腔的呼痛声,已经渐渐过渡为了惨叫,俞良宴在浴室门口转来转去,心口密密地疼,难受得他一脑门都是汗。
他不停地拧开身旁的水龙头,机械式的洗手,一遍一遍地洗,好像洗手能叫他心里安定一点儿似的。
他现在只希望俞知乐能安全地把孩子生下来,不要再这么疼了,不要再受苦了……
突然,浴室里传来了她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接着就是什么东西断掉的声音。
然后……里面就一点儿声音都没了。
彻底的安静,连助产师的温柔安慰声也戛然而止。
俞良宴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几步冲到了浴室门口,准备破门而入的同时,大声问:
“怎么了?”
里头突然响起了俞知乐弱弱的声音:
“哥哥,没事儿……太疼了,我……我一使劲儿,把那个浴缸的扶手扯掉了……”
俞良宴的手压在浴室门的门把上,愣了会儿后,才哭笑不得地说:
“猫,那个浴缸一百多万呢。你又给玩坏了。”
听了这浴缸的价格,俞知乐一下子心疼得要命,刚想对外头的俞良宴说点儿抱歉的话,翻江倒海的疼痛便又再度袭来,她下意识地双手抓紧了手里断掉的扶手,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惨叫。
随着她这声惨叫,孩子滑了出来,落入了水中,一旁的女助产师眼疾手快,迅速把孩子从水里捞了出来。
而俞知乐也因为痛得太厉害,咔嚓一声,把那扶手再次掰成了两截。
俞良宴推门而入的时候,刚好看到坐在浴缸里的俞知乐,正一脸呆滞地望着被自己掰成两半的扶手,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助产师看着俞知乐发懵的样子,也笑了,用眼神示意另一个助产师,把她手里握着的两半扶手给取了下来,顺势把已经裹上襁褓的孩子交到了俞知乐的怀里:
“来,抱抱吧。你的小宝贝是个男孩呢。”
俞知乐看着自己怀里的肉肉软软的小包子,表情……很复杂。
俞良宴凑了上来,发现她胳膊都在发抖,以为她是觉得冷,急忙把浴室里的一身浴袍拉下来给她披上,轻轻地按着她的胳膊,问:
“冷吗?”
俞知乐看向俞良宴的眼里,居然满是恐慌:
“哥哥,你快抱着快抱着!我怕把他捏坏了……刚才的那个扶手就是被我给弄坏了的……”
看着俞知乐慌里慌张的模样,俞良宴强忍着笑意,把孩子从她怀里接了过来,亲了一口那只小包子,又吻了一下俞知乐的唇。
……猫啊猫,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总之,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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