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侃口中让刘睿影下葬的这处风水极好的地方,叫做凤凰池。
说实话,这如今的凤凰池只是徒有虚名,并不漂亮。
但它好歹也是博古楼十大奇景之一。
虽然叫这么个名字,但是池子里并没有凤凰。
就连鸟也很少……但是却有很多蚊子。
说来也奇怪,整个博古楼其他的地方都没有蚊虫,好像是全都聚集在这里了一样。
凤凰池很小很小。
小到都不能称之为湖,只能叫作池。
停水圆者曰池,方者曰塘。
但凤凰池却的形状却是不圆不方,看上去十分别扭。
不过在皇朝时期和更早的博古楼中,这凤凰池可是位于中心,委实是华丽异常,金碧辉煌!
每日里灯火人流不绝,十二个时辰中,每到一个还会有水发景观腾起水柱摇摆报时。
那会儿,狄纬泰还是个小童。
就连最为基础的《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都还未背熟。
博古楼也不似现在这般好像铁板一块。
虽然现在也并不是看上去的这么团结,可是楼主却只有狄纬泰一位。
在那时,却有九位。
九位楼主。
九位八品金绫日。
这是何等震撼的景象?
湏、湐、湑、湒、湓、湔、湕、湗、湙。
这九个姓氏,每一族一位,掌管着博古楼的九座经楼。
据说,这九大姓氏是定西王域和震北王域这两片土地上,在远古时就诞生的最早的一批居民,因此他们也被称作上古九大姓或上古九大族。
姓氏中尽皆带有水字旁,是因为在文明的初期,人类只知择水草而居,便以此把水嵌入了姓氏。
每一族的辈分最高者,在族内称族祖,在博古楼内任楼主。
这是一代代传下来的规矩,也不知有几千年没变过了。就是那建立了大一统皇朝的星剑仙,也没去更改过。
相反,听说他还请这九位族祖楼主吃过饭。
与之相比,五王的时代就显得太过于浅薄……
其中最年长者比狄纬泰还年轻,那王域的历史又怎么能和博古楼相比呢?
于是乎,五王共治也没有改变这博古楼的格局。
但是外不乱,己却先不稳。
万年基业总是从底部与内部开始瓦解。
很多事物一开始把自己标榜的的太高,后来就会死的太惨……
那名叫狄纬泰的小童,他已经长大了。
不仅能熟背《百家姓》、《三字经》,其余的经史子集也全都不在话下。
不仅能熟背这些经史子集,就是运筹帷幄提趣÷阁秀山河也是信手拈来。
他就这么着。
靠着一颗脑袋,一根趣÷阁。
一个字串成一句话,一句话堆成一段话,一段话又拼成一片文章。
然后一篇文章一篇文章的搭成台阶向上爬。
每一步一个脚印都饱沾墨汁与……鲜血。
至于这写字做文章怎么会见血,暂且不提……
总之狄纬泰就这样走到了他能走到的最顶端。
上古九大族统管博古楼的九座经楼,因此被称为九经。
外姓之人对经楼之事,是绝对没有染指机会的。
和欧小娥所在的欧家那般开放不同,上古九大祖极度的排外。
九座经楼之下,是一世龙门,三得,五道,七贤。
分别对应着一人之称谓,三人之称谓,五人之称谓,七人之称谓。
而狄纬泰,爬上的位置就是一世龙门。
九经之下的最高位。
湏家的当年的经楼,就在现如今的四季不冻河南端。
时任族祖的湏仪对自己的亲弟弟湏态尤为信任。甚至广而告之,在自己闭关或不在的时候,湏态可以替代自己行事族祖楼主之权。
就连着湏家经楼的扩建与分配,湏仪都是交由自己的额这位兄弟来完成。
与湏仪不同,湏态放浪形骸,最喜喧嚣华丽。
而由他负责监督建造的湏家经楼,则被称为博古第一楼。
且不说楼上,单单是楼下迎宾大堂,夏天用百年难融的万载玄冰铺地,冬天用紫铜灌热水砌墙。
不管一年里四季如何变化,都是温暖清凉,爽快异常。
时人称之为“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
又赶上湏仪爱才重文,于是来博古楼者,有十之五六皆是奔着湏家经楼而来。
每到傍晚,华灯初上。
就可以看到湏态在高台上大摆宴席,替他哥哥宴请天下才俊。
当时丝竹之声不绝,酣饮畅谈之情不散。
置于此情此景中,即便是那一盘值万千的珍馐有当何如?不过和猪食狗粮一般罢了……
迎风立于高台之上,可便览博古楼内的通篇景色。
下方更有石山与钓池。
石山虽无珍禽异兽,也无奇花异草,但是每块岩石高耸奇绝,皆能自成一峰。那般奇怪的形态,端的是鬼斧神工,天刀劈就。
池中有与人一臂之长,半腰之粗的长须锦鲤往来遨游。
湏态最喜垂钓饮酒。
他将壶中酒倒入池中,看那锦鲤饮之醉后,在水中却是无论如何都摆正不了身体时,便与众宾客朗声大笑。
随后命左右将其捞起烹而食之,当做晚宴的压轴菜品。
品尝过这道菜的人,都说鱼肉鲜美异常,还带有淡淡酒香。
醇厚甘美,回味无穷。
湏态便告诉众人说,“这鱼肉本是腥气最重。无论用何种方法烹饪,这除腥却是上上之要务。一条鱼,若是能除了腥气,便已成功了一半。像这钓池中的锦鲤,每日游动不止,筋肉紧密,去处腥味后即便是去了骨也能久蒸不散。但外用不如内服,故而在烹饪前先把这鱼灌醉,让酒精酒气被其血脉经络所吸收,再延伸到全身各处。由此,这鱼一醉,便是已经除去了腥。而后只要去骨上锅蒸三刻,扯火后余温闷一刻,再淋上秋油,便是这般的鲜美异常!”
众宾客闻言无不大声赞美,纷纷争抢鱼肉不止……
到这会儿,湏态又会出一彩头。
只要有人能抢到那鳍下三寸之处,最为细嫩的一筷子鱼肉,便能得到他哥哥湏仪的墨宝一副。
这样一来,却是让湏家的威名和声望更加高昂了。
如今,这高台宴会,石山钓池皆以不见……欢声笑语,丝竹琴乐却也被大风吹没。
只有湏态的这道鲜蒸醉鱼流传了下来,只是把那贵重的锦鲤换成了鲫鱼,狗鱼等等……却是一般百姓都能吃得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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湐家经楼,就在欧小娥今晚所住房舍的后面不到一里处。
被人们称作“血经楼。”
有一年,湐明楼主的侄子湐阳突然公开与之作对。但是族中其余众人竟然没有一人出言相助于族祖。
湐明楼主没奈何之下竟然被破退位让贤。
离开族祖楼主府的那一刻,只剩下一名贴身侍卫独自追随。
“你不走吗?”
湐明问道。
“不走。”
侍卫回答。
“跟着我又有何用?你去追随他说不定还能收到重用。还是你准备暗地里出掉我,借此去邀功?”
湐明问道。
侍卫没有说话,而是拔出了明晃晃的钢刀。
“动手吧”
湐明说道。
但是侍卫没有杀他,而是挥刀自宫了。
“他名湐阳,因此我断阳明志,这下你总能相信我了吧!”
侍卫说道。
湐明见此感动的无以复加,与他当即结拜为异性兄弟。
并且许诺,日后如若能东山再起,定与他同享荣耀权力。
侍卫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机。”
湐明此时已是狼狈不堪。
被湐家经楼扫地出门,流落街头。
竟是连普通的烧饼香味,都能让其驻足留恋不已……
侍卫又拿出自己的积蓄给他买饭,说道:“这本是你发给我的月钱,没花的我都存了起来。虽不能像先前那样让你顿顿大鱼大肉,但是每天一顿饱饭,绝对不会让你饿死。”
终于在风声过去后,湐明谋划出掉湐阳,重掌湐族和经楼大权。
时逢湐阳最宠爱的小妾即将生产,因此湐明便与侍卫商量。
“如果这小妾难产身亡,那湐阳定然会被悲痛不已,或许我们就能够抓住一线机会。”
湐明说道。
侍卫却不同意,他硕说“族祖楼主还记得您是如何被赶下来的吗?就是因为他处处造势,而您因为他是你的族人子侄儿疏于防备,由此才让他笼络了族中大半的人心。后来他见势头已成,便公然的振臂一挥,那省下的人即便有心帮您却也是敢怒不敢言了。如今您若是想夺回曾经所失去的,那就要从何如失去的开始做起。”
湐明闻言恍然大悟……自嘲自己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堂堂博古楼九经之一,确实还不如一位堪堪识字的侍卫运筹帷幄的妥当。
湐明接着问侍卫该如何挽回声誉,侍卫却闭口不言。只是告诉他,当他听到湐家经楼内传出妖孽之言论时,便是他重返经楼之日。
随后,侍卫将身上省下的所有钱都留给他,又磕了三个头,便离开了。
无论湐明在后面怎么呼喊,却是都不回头。
侍卫自己一人回到了博古楼。
说自己是皇朝宫内的宦人,因为触犯了宫规,便被赶了出来。
现在走投无路,只想在博古楼找个铺纸研墨的差事,混口饭吃。
负责考核的人让他脱了裤子验身,一看果然是净了身的。而且侍卫也读书识字,能伺候得住那些个文人老爷,便收他入了门。
入夜,他悄悄的潜入到湐阳小妾的房中。
因为这房小妾太过受宠,因此被正方所嫉妒,防卫之处却是异常的薄弱,让侍卫很容易就得手了。
他趁小妾在睡梦中之时,用迷药让其更加沉沦,而后用刀浅浅的在其双腕之上划出一道,随后又以湿毛巾擦净,而后冰敷止血。
在没有任何血色渗出之后,又拿了两枚她的发簪便回到自己房中。接着将事先准备好的牲畜之血取出,沿着门缝倒入藏书阁里,并将一枚发簪放放置于血中。
值更的小厮早已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待第二日换班时看到门口莫名一滩血迹于发簪时,顿时大惊失色,直呼闹鬼!
而侍卫仗着自己是宫内宦人,听说过不少奇闻怪事为由,暗自散播言论,将矛头直指小妾,和她腹中之婴孩。
如此,每隔三五日,他便如此重复一次。
终于是闹得整个博古楼内,九经皆知,让湐阳也是无法回避。
在他看到自己小妾手腕上竟然真的有刀痕后,不由得也开始对其产生了怀疑……
即便他不信神鬼之论,但是这风言风语长此以往下去对自己的名望也有极大的影响。
何况这房小妾本就是风尘女子,娶进门时便议论不断。
在此之后,侍卫却是越发的激进,他将血直接用软管,倒引至藏书之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就算他是族祖楼主,也无法压制众怒。但是他却依旧舍不得与自己的这位小妾,更何况她即将临盆。
在小妾临盆的前一天,侍卫自己在夜间推开了藏书阁的门。他一刀杀了小吏,将其衣服剥光,四肢扭曲的不成样子,还在身上密密麻麻的,划满了和小妾手腕处一模一样的刀痕,而后同样的的擦血止血处理伤口。
最后他一把火,点燃了藏书阁,自己则用那小妾的另一枚发簪插入眉心处自尽身亡。
看到火光前来救火的人,看到二人的死状竟然是不敢踏进藏书阁半步……
因为侍卫就是那暗里扇阴风,点鬼火之人,现在众人看到他被这小妾的发簪杀死,更是让所有的人更加相信这小妾是妖孽化人。
湐阳的地位岌岌可危,再加上本来中立或支持湐明的人们,这些年被他压制的很是难熬,在这时却也冒出头来蠢蠢欲动。
湐明听到这些传闻,知道那宦人就是侍卫。
悲痛垂泪之际,却是毅然决然的返回了博古楼湐家经楼,他不能让自己的结拜兄弟就这么白白死去。
果然,此时他一登台亮相,就如当时湐阳振臂一呼的效果一样,大部分人顿时都转而重新支持他。
湐明看着面如铁灰的湐阳,心里却是复杂万分。
虽然他重新执掌了湐家经楼,但是却以无心继续操持。
湐明觉得自己那位兄弟的魂魄就附着在这些书卷上,与之他只下了一道命令:将藏书阁中所有未烧毁的书,全都再行抄录。而后将原卷全部葬在经楼后边儿的一块儿空地内,然后再这书冢旁改了一所下午,住了进去。
没几年,便把族祖楼主之位让贤给了后人,自己只管早晚三杯酒的和这位结拜兄弟说说话。
要论书法造诣,湐明怕是当时那代九经中最高的。
他本想写一篇文章,刻成石碑立在这书冢前,却发现自己连结拜兄弟的名讳都不知道,不禁更加神伤。
或许是因为心中感慨郁结太多太深,加上饮酒无节制,湐明在一个夏夜里,死在了书冢旁。
后人将其葬在了他兄弟的旁边,还立了块大石碑,写着‘初代族祖楼主湐明之墓’。
但看到旁边那座书冢门前秃秃的,显得很不搭调,也只好给他也立了个碑。
旁人不知道有关这侍卫的任何事迹,只以为族祖楼主是爱书心切,所以就刻了一块:‘族祖楼主爱书之墓’的碑立在那,看上去也确实舒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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湑家经楼要离刘睿影现处之地稍远。
在刚刚步入乐游原,还未过四季不冻河上的石桥之前。
按照时间来算,湑家经楼却是建造最早的,堪称为九经源头。
据说当时湑家的族祖湑平梦见一个神人浑身散发金光,对着他伸出两掌,连连挥舞。
他在梦中看到这金光神人两掌上分别写着不同的字。
一掌写着今,一掌写着古。
湑平不解奇异,但无论他怎么问,这金光神人却都默不作声。
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神人身上的金光渐渐开始退却,身形轮廓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他知道这是神人要走了,赶忙上前去想抓住神人再挽留一会儿。
没想到却是抓住了神人写有“古”字的那只手掌。
神人回头对他笑了笑,张嘴说了两个字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第二日清早,湑平一醒来立马跑到镜子前,对这镜子只动嘴型不说话。
耗费了一上午,终于弄明白了神人说的那两个字是‘自悟’。
可单单一个古字却是有什么好悟的?
谁也不知道湑平最后悟出了什么,但是后来博古楼的博古二字却是与其有着很大的关系。
为了供奉那位金光神人,湑平在修好了湑家经楼后,亲自手书了一个硕大无朋的‘古’字,并告诉后人等自己死了就将其装裱起来,在份上修一座小屋,把这字挂进去。
但是在湑平死后,却没有人遵照他的遗愿办事。
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字是神仙的启示,要坐镇湑家经楼永保康泰宁安,因此却也是香火不断。
曾有不少人看到说那个古字常常在夜晚大放金光,耀于堂宇,于是对它更加敬重拜服。
在湑平的坟前,后人们还是建了一个木质的小屋,并且在横梁上刻满了‘古’字。
没想到,小屋落成的当天,三九严寒里却是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第二日,便看到那小屋中的横梁上发出了嫩绿的新芽。
当年秋天,这横梁已经长成了一株参天大树,枝繁叶茂。
来人都以为是神迹,便都不再去拜那古字,转而来拜这棵树。
这一拜,此树便开化。
再一拜,便结出了一种形状十分奇异的果实。
第三拜,这果实便成熟落地。
吃了这果实的人,都文采飞扬,随手写出的就是流芳诗篇和遗香文章。
当时天下间流传了一句话:“读书三百摞,不如叩头得一果。”
后来有一云游乞丐,自称能趣÷阁书判词,了断前因后果。
待他来到这乐游原时,一看这湑家神树,便说着树已活不过今年初秋。无人相信后,乞丐便说自己愿意以命相赌。
湑家子弟眼看着乞丐亵渎神树,自是不能轻饶他。应了赌局后便一心盼望那秋日快来,一则好叩头摘过,二则好取了乞丐狗命。
但他们也害怕万一乞丐说准了,又该如何是好……
这乞丐活命事小,没了这神树神果损失可就大了……因此还特意安排人手,昼夜值班看护。更花费重金,聘请了天下有名的护林能手前来照顾。
到了初秋时日,神树依旧枝繁叶茂。
众人将乞丐扭绑至树下,乞丐叫嚷这要再等一个半时辰,但是没人理会……
乞丐被砍下来的头,骨碌碌的滚到了树根底下。
没想到这乞丐却是断头仍不死,用舌头支撑着头转过脸来,对这湑家众人呸了一口浓痰,才咽了气。
那一口老痰落地,神树的叶子却也大片大片的开始掉落。
没一会儿,就落了个精光。
叶子落完后,枝条也渐渐地枯萎。寸寸断裂,化为飞灰。
到最后,却是只剩下了一个树根。
有心人赶忙去看了看时间,发现离乞丐被杀正好是一个半时辰。
当晚夜里,有人看到乞丐的头和失身重新拼凑到了一起,化为了一位金光神人,飞进那供奉‘古’字的屋中,将字摘走后便飞向天空而不可见……
至于那神树的树根,现在却被狄纬泰摆在屋中,当桌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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湒家经楼和湑家经楼互为邻居。
只是二者相处的并不融洽。
湒家之人并不是特别聪慧,但是却很能下得了笨功夫。
经楼修建的极为粗糙古朴,饭食衣物也不甚讲究。
别家的人都觉得湒家有失体面,太过于小气。
就连前来投奔求学之人,也极少有来湒家的。唯有被其他把家拒绝后,或者自认为很不聪明的,才会来湒家试一试。
但被拒绝的人,无非是来此当个垫背的。而时间又有哪个读书人会觉得自己不聪明?还不都个顶个的用头顶喘气?
湒家之人把经楼附近的土地都开垦成了裁员,还修建了蓄水池用来灌溉。
在他们的理念中,读书人必要体味人生才能获得真知。不能光说不练假把式。所以他们吃的蔬菜基本都是自己亲手种植的,湒家人觉得这样或许能弥补一些他们先天的愚钝。
但他们的菜地中,却是青葱不已。
菜畦光滑平整,菜苗间距严禁,其中毫无杂草。
蓄水池位于菜地的中央。
湒家人读书累了都会来此比赛打水漂。
于是方圆数里内的扁平石头,却是都被他们捡光了。
久而久之,其余的把家都都叫湒家认为青石家。
青石,取青菜石头之意。
正是用来笑话他们种青菜,打水漂的生活习惯。
但是湒家却不以为然,甚至族祖楼主湒远还亲自给自己刻了一方‘青石楼主人’的印章,以自嘲解嘲。
到了如今,那蓄水池还在,却是被零荷覆水,青翠掩映,成为了当今博古楼十大奇景之一。
每当日出或黄昏之时,都有男女才子来此隔着水池,吟诗作对,置酒林泉,好不风雅!
但那菜地却早就不见了踪影……
曾经那些工整的菜畦也都常满了杂草,不知被埋在了何方。
只不过这塘的名字,却是叫做青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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湓家经楼,就在此刻刘睿影和萧锦侃的脚下。
湓家族祖楼主湓永却是不世出的奇才。不仅生的俊俏,且在当时号称学穷今古。
凡是他所见所闻之事,皆能过目不忘。
世人不论多么刁钻古怪的问题,他都能做出圆满的回答。
有一日,一个别楼的读书人前来找事,开口便问道:“敢问湓永族祖楼主,您号称通晓万物,难道也知道自己的死期吗?”
湓永笑了笑说:“若你还是保持此般态度的话,我的死期一定比你晚。若是你就此改正,不再轻狂散漫的话,那我的死期一定比你早。”
这人听后大笑着走了,随后在博古楼内到处宣传湓永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不足为信。
但不过五年,他却因饮酒过度加之心肺处瘀血呛咳而死……要比湓永族祖楼主整整早了二十三年。
时人便皆传言说,这湓永精通巫咒之术,能够生死人,肉白骨,还能咒人变驴马,因此纷纷不敢得罪。
湓永膝下只有一子叫湓期。
同他父亲一样,端的是气仪态大方,面目端庄。还博通典籍,聪慧开悟。。
他总爱身穿一件墨色织金锦裰衣,腰间绑着一根白色龙纹角带,在博古楼中,乐游原上,骑马作诗、写文章。
往往飞马从身边掠过,便能听闻他口诵佳句,人们莫不叹服。
有一日,湓期照例骑马奔驰,却是看到了一位民装女子。仔细一打听,才知道是博古楼打杂下人之女。
但不知为何,这湓期却对这女子无法自拔……
说起来,这女子一无倾城国色,二无盖世才华。
连他父亲也不知道,自己这儿子究竟是为何如此迷恋至深……
不得已,只得将其禁足。却是再不允许他骑马四处奔驰,前去与那不成体统的女子幽会。
没曾想,这湓期因见不到那女子,却是日日消沉,茶饭不思。
就连喝一口水,都能干呕半个时辰。
眼眸中也没有了往日的灵动,口中也再也念不出那飘扬恣意的诗句。
湓永觉得如此也不是事,只想的尽快为儿子操办一桩亲事,有了新的寄托,必然就好了。
这心病还需心药医。
湓期在屋内为那干杂活的姑娘相似的衣带渐宽人憔悴,而他的父亲却紧锣密鼓的在组内挑选着何时的女子为他婚配。
终于,一个从儿时起就照顾湓期起居的老仆,悄悄告诉了他这件事。
自母亲逝世后,唯有他最能懂湓期的心思。
湓期听后知道自己无法改变父亲的决定,但想到他却是可以摆脱这等身份!
随后,在老仆的协助下,悄悄的从软禁的房间中溜了出去,跑去找那杂物女子。
半路上,湓永发现了儿子出逃之事,亲自骑快马去拦截。眼见儿子心意已决,便苦口婆心的说那女子之事为了贪图他的身份,为了享受荣华富贵而已。
湓期不信,非要亲自前去一问。
他怎知道,就在父子二人对峙的功夫,湓永却是已经派人前去那姑娘家,锁了她老父亲,逼着她一会儿要承认自己只是贪图富贵。
那姑娘左边是爱人,右边是亲人,束手无策。
她既不想老父亲受了伤害,也不愿说那违心之话上了心上人,一转头,便投井而亡了。
等湓期赶到,遍寻不得之后,再看湓家侍卫在此,心头顿感不妙。厉声询问得知了事情经过,只感觉心如死灰,只想随她一同跳井去了。但却被侍卫和父亲死死摁住,而后打晕带回楼中。
从此以后,湓期变得沉默寡言。
虽然以前的才情文思都回来了,但却再也不愿意骑马奔驰。
他到哪儿都要坐轿子,丝毫不愿意用双脚沾地。
并且只喝无根水,却是再也不饮不用井水。
湓永死后,他在众人拥戴之下顺理成章的继承了族祖楼主之位,但他终身未曾婚配。
他死后,众人依据遗愿将其尸身投进了当年那姑娘自尽的那口井中。
现如今,却是博古楼十大奇景之一的蝶丛鹊云井。
每到夏季之时,总是有铺天盖地的蝴蝶与喜鹊在井上河周围徘徊,流连,让人惊喜神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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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丛雀云井的水源联通地,就是凤凰池。
那会儿是整个博古楼的除九经以外的生活中心。
在博古楼成立之日,九族族祖楼主每作赋一篇,刻于碑上,沉于水下。
现如今,只剩下一篇的残片,也不知是谁家所做。
依旧可见的内容是:“混沌开,天地明;教化定,博古出。镇半壁江山,安半边天下。乐游原平坦而荣欣,直通九经。经楼高耸而伟丽,层云荡胸。往来才俊……”
以凤凰池为中心,东西南北犹如中都城一般,划分为四所大市。
北市以屠贩为主。
读书人并不忌口,各种山珍野禽,家禽家畜,应有尽有。
市里最有名的两家分别是樊家和张家,家主樊哙、张飞都资产巨万。
但家中子孙无一例外,却都不读书。
除了这屠贩营生之外,还兼顾养马赛马。
九经内的门阀子弟常常来此赌马求乐,自是让他二人赚了个盆满钵满。
后又插手粟米盐铁,市价高低皆在掌握,凡是舟车所通,步履可及之地都有其从属商贩。
虽然九族之人看不起他们,但他们却已积累了巨量财富,建起了出云楼观,藏金深穴,其余车马服饰等,皆与九族族祖楼主无甚差异。
博古楼事变之日,樊家与张家主动献出巨量财富得以保全性命,如今乐游原上的居民中,基本都是这二家的后代子孙。
只是他们已不再商行天下,而是回归到了安稳平静的耕织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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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市青楼歌馆林立,丝竹调笑之声,整日里不绝于耳。
街上更有南蛮壮汉,力能扛鼎,西北巫师,口喷大火。
楼中姑娘各个喜春含羞,娇脸似红霞,朱唇似落日,峨眉似弯月,云鬓似蝉翼。
白日里青楼不接客时,便会下楼在街市上游玩。
三五成群,端的是翠袖飘扬,香裙摇曳。
手持风车或糖人,十指如玉笋芊芊。
每到冬日,大学纷飞时,更与博古楼中的才子们互掷雪团,打闹嬉戏。
引得是才子佳人皆喝彩,一个个粉汗润透披肩,定要兴尽情浓方才罢休。
而后便与自己嬉闹时中意的才俊,依偎着上了楼。
玉扣桌上放,罗带手中藏。
雪胸浑似银,玉体滑如锦。
臂膊无胭自凝光,香肩无粉暗生芳。
虽红颜易老,但相思难了……
这南边儿却是不知挺立了多少个春秋,至今仍然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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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市多为餐食之所,却又盛产美酒,尤其是一种名为“浮生一梦”的美酒最受欢迎。
酿造之人取数九寒冬的乐游原底层之雪化水酿造,在仲夏时分饮一杯,顿觉通体清凉,酷暑尽消。尤其是受到湏态的喜爱,因此每年都是供不应求。
曾有书只闻酒味而大醉三日不醒,醒来之后头脑轻健,下趣÷阁如有神助。
还曾有人饮此酒一朝悟道,竟是写出了一部名为《醉生梦死》的功法。
虽是武道功法,但却辞藻华丽优美,用典精致平顺,即便是当做文道圣书也没有任何异议。
这《醉生梦死》功法却是讲究无酒也要自醉三分,后世的醉拳醉剑便是出生于此。
另还有千味菜肴,万种细点,就算是连吃十年都不会重样。
西市则为丧葬之所在,平日里无事之人不会前往,因而也无多记录。
如今坟地已平,是非功过也都掩埋在了厚厚的黄土之下,连留给后人评说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知又有多少历代的冤魂怨鬼在兴致勃勃的听着刘睿影与萧锦侃的深夜畅聊,听着这些曾经由他们所创造的历史。
“真的没事吗?”
刘睿影问道。
好端端,很是安静的夜里突然那如此嘈杂,人事儿都不免心惊。
“不用管。说常有也常有。”
萧锦侃说道。
然后把自己面前的那一小堆果干分给刘睿影分了一半。
“你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博古楼对吧。”
萧锦侃终于是问出了口。
刘睿影一枚果干刚要入嘴,听到此言后却又放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萧锦侃说实话……毕竟这《七绝炎剑》实在是干系太大。
“我来公干。”
刘睿影想来想去却是说了这四个字。
“和你同行的二人,是半路遇见的?”
萧锦侃问道。
刘睿影有些诧异,他并没有说起过酒三半和欧小娥二人,萧锦侃是如何知道的?
“你怎么不问问我,除了查缉司之后又做了些什么。”
萧锦侃说道。
屋外的火光渐渐远去,嘈杂声也逐步隐去。
快要过去的夜晚,却是又安静了下来。
“你不是说了,当小偷吗?”
刘睿影故作轻松的说道。
但是他的手却在不停地往嘴里送着果干。
一个人进紧张的时候,总会习惯做些别的事来演示。
以为这样似乎能传递出一种自己调理稳当的感觉,但实际上却只会让人一眼看穿。
现在的刘睿影就是这样。
先前他吃果干时,每一口都会咀嚼的很慢。
让唾液充分的包裹着果干之后,等表皮微微因湿润而变得柔软了才会开始嚼。
每一下也都嚼的很是彻底,用后槽牙把果干压的平平整整,完全穿透。
刘睿影吃东西的习惯是吧事物在口中都分成两半,这样左右可以同时咀嚼,满口盈香,两边也没有丝毫偏颇之感。
但是现在,他却只用左侧一边在吃果干,并且一颗没咽下去就再填进去一颗。
“我也是知道规矩的人。不方便说就不说了。”
萧锦侃笑着说道。
他还是撕开了新拿出的这坛酒的封泥,并且给刘睿影换了只更大的杯子,倒了满满一杯。
“为什么我要喝这么多!”
刘睿影吃惊的看着自己面前那与其说是杯子,不如说是小缸的酒器。
“我说了啊,喝多少酒吃多少果干。同理,你吃了多少果干,也就得补上多少酒!”
萧锦侃指了指刘睿影面前的桌子说道。
刘睿影一看,却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不觉间,竟然是把萧锦侃刚刚分给自己的那堆果干都吃完了。
他看着这杯酒,犹豫了一会儿,却突然端起杯(缸)一饮而尽。
如此一来,却是换成了萧锦侃吃惊!
“怎么,一听说这酒贵就要多喝点了?”
萧锦侃调侃着说道。
刘睿影被这一大杯(缸)冲的有些睁不开眼睛。
想说话,喉头却又火辣辣的痛。
没办法,却是直接抢了萧锦侃面前的两枚果干,丢尽嘴里大嚼特嚼以求压压味道。
“《七绝炎剑》”
刘睿影说道。
萧锦侃听到后眼睛一亮。
虽然他是瞎子。
眼睛早已失去了聚焦与光泽,但刘睿影还是能感觉到他眼睛一亮。
“真的在你手里?”
萧锦侃问道。
刘睿影轻轻的嗯了一声。
萧锦侃没有说话,拿过刘睿影的酒缸,也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这一杯却是比刘睿影那杯更满,因为它都淤出来了不少。
“可惜了……”
刘睿影看着流到桌上的酒汤说道。
萧锦侃端起来,看那架势似乎也要像刘睿影一般,一饮而尽。
但是他只略微喝掉了薄薄的一层,就放了下来。
“我带你去凤凰池看看吧!”
萧锦侃说道。
“这大黑天的,能看到什么?”
刘睿影酒劲困乏,却是丝毫不想挪动身子。
但是萧锦侃却执意要带刘睿影去那凤凰池边走一趟,刘睿影拗不过,只好随他一同前去。
另一边,欧小娥听到声响,却是出了房门悄悄跟在了后面。
他随着那博古楼之人一路走到了四季不冻河边,两分与酒三半切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