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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空花阳艳【三】(1 / 1)

借刀这个词,通常后面都跟着杀人。

因为刀是利器,能用来切菜,也能用来杀人,一般借刀的,却不是用来切菜的。

刀这种东西不能乱借,尤其是邻里之间,若对方做了什么坏事,那么责任可就都在刀主人身上。

聪明的人借的刀不是刀,而是无形的刀,无形之中,摸不透,看不清,处于关系之中,一击致命。

一刀杀两人,两人争一刀,而这刀杀的是谁,或谁在操控这刀,又是一番说头了。

借刀杀人,假借别人之手,去做伤害他人的事情,而伤人这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已经被人所利用。“借刀”之人将两者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自己却不露出任何马脚,可谓是老奸巨猾。

陈四爷听到金爷却是要借刀,顿时冷静下来。

这刀不是不能借,但他要先听听金爷究竟是怎么个借法。

这问不清,他可不敢借,这随随便便借出去的,就不一定是刀了。

说不定,连性命都要借出去。

“你要借刀?

陈四爷问道。

“正是。”

金爷点了点头,回答道。

“是真的借刀还是?”

陈四爷欲言又止。

“你觉得呢?”

金爷反倒是笑了起来,看上去要比陈四爷轻松地多。

有求于人的人按理说是不该这般态度的,但他对陈四爷着实是太过于了解。

要是他不借,那便根本不用开口再确认一遍。若是他如此问了,那这刀却是一定会借给他。

“你还不至于要假他人之首去做事。”

陈四爷沉吟了片刻说道。

“基业没了,骨气还在。我失去的东西,就会亲手拿回来。”

金爷说道。

“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用我的刀。”

陈四爷说道。

金爷也是用刀的。

刀客对刀客,谁能说这两人没有比试的念头?

陈四爷有无数次逼着金爷拔刀,与他过过招,但是金爷却都说先喝酒。

他的个头要比金爷矮了半个脑袋,但换算到酒量上却就不止差了这么多……按照金爷自己的说法,即便他捂起来半张嘴都能喝趴下两个陈四爷。

这样的事当然没有真的发生过。

因为金爷即使捂起来半张嘴,陈四爷也只有一个,哪来的两个让他喝趴下?

不过陈四爷自己也承认,在酒道上和金爷争英雄着实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情。

他没有本事用酒杯赢了金爷,便也没有机会和金爷拔刀过招。

因此必须在酒上下功夫,才能避免刀上的损失,两样东西,必得有一样强势不是?

眼下却是绝好的时机。

这样的时机,陈四爷做梦想不到竟然真的会发生。

一时间,竟是高兴了起来。

果然这世上的事情都是福祸两相依。

要不是金爷出了这般巨变,他根本不会向自己借刀。

但说到底,他还是不希望自己的朋友有事。

何况他只有金爷这唯一一个“真正的朋友”。

金爷伸出手去,陈四爷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把自己视若生命的乌钢刀放在了他的掌心。

不过金爷握住刀的时候,陈四爷并未松手。

“还有什么条件?”

“我还有一个条件。”

两人异口同声。

说罢后相视一笑。

金爷左手虚引,示意让陈四爷先说。

“咱们认识了这么久,但我从没见过你拔刀。听说青府的刀法冠绝震北王域,我想见识见识。”

陈四爷说道。

金爷神色一怔,接着骤然冷落下来……目光中带着微微的伤感。

“是啊……青府的刀法恨不寻常。要是寻常点的话,说不定不至于变成如今这个局面。”

从自己戈壁矿场上的府邸被查封开始,金爷的心绪就变了。

原本很多被忽略的事情,现在都变得极为清晰,甚至不刻意去想,也会时不时地从脑子里冒出来,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等这样的情况变得越来越频繁时,他才郑重的腾出时间思考其中的原因。

苦役是没有酒喝的。

没有酒喝的日子,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觉得一天过得十分漫长,有了许多清醒又无聊的时间。还有就是朋友少了很多,以前总是高朋满座,现在想找个说话的人都困难。

时间多了,不用来想些以前忽略的事情那可就太浪费了……

但这恰好是金爷最不擅长的事情。

他擅长喝酒,打铁,拔刀,交朋友。其中喝酒是第一位的,交朋友反而在最后。

男人之间相处成所谓的朋友,很多时候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需要一顿酒,两人就可以从萍水相逢,变成至交好友。

而这不能算是自己擅长的事情,时“酒”所附带的其他,所以才排在最后。

待金爷用不喝酒的时间,把脑子里所有的事端全都理清楚之后,他忽然发现震北王府出手干预并不是为了这些矿场。

矿场就在这里,戈壁滩还是荒无人烟的时候,它便存在于此。却是谁来开采都一样。

欧家作为这天底下顶尖的世家,但他的影响力也仅仅在平南王域一个地方而已。其他的四大王域,除了欧家的剑人人称道之外,对于欧家却是没有什么概念。

震北王府和欧家之所以能一拍即合,应当就是看中了青府的刀法。

这刀法金爷自己会,他的一个妹妹老板娘也会,另一个妹妹青雪青也会。

在沦落成苦役之后,金爷并未看见自己的亲人。所以这两位妹妹的处境,他并不清楚。

现在他逃了出来,更是不知会给自己的亲人带去什么样的变故。

但他还活着,活着就有无限的希望与可能。

虽然夺回失去的一切很难,也许这一辈子都难以做到。可金爷起码有了个奔头,让自己往后即便不喝酒也也有事情可做。

现在在他眼中,这世上只有两种人。

死人和活人。

不管什么角度来看,这两种人都是截然不同的。

活人可以自由自在的思考,有欢笑也有眼泪。而死人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活着,可以拔刀,可以喝酒 ,可以经营矿场。甚至留下百世芳名或千古骂名。

而且在“活人”这个分类里,还多了一种特殊的存在,那就是朋友。

对于这一点,陈四爷要比金爷想的更通透。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朋友只有金爷一人。而金爷却是在今晚,在先前,才刚刚知道。

“震北王看上了青府的刀法,所以才会如此?”

陈四爷问道。

“不知道。”

金爷摇着头说道。

虽然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毕竟没有证据。

这可不是喝酒的时候,什么话都可以说,反正吹牛打屁开玩笑本来就是一件百无禁忌的事情。

初次之外,金爷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经过他的反复思量。

听到他这样回答,陈四爷反而不太习惯……

他第一次意识到,一件事端竟是可以将人彻彻底底的改变。

以前他觉得自己和金爷这样的人,却是这辈子都不会发生任何变化,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遇到大的事端而已。

现在遇到了,他才明白没有什么是会不变的。

晴天时,每晚的夕阳都不会是一个颜色,一个样子,更何况是人呢?

“应当就是这样。”

陈四爷说道。

金爷长叹了一口气,却是松开了抓住乌钢刀刀鞘的右手。

屋子里的灯火闪烁的太过于频繁,像是人不停地眨眼一样,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灯盏放在屋子角落,金爷走上前去,用指甲把过长的灯芯掐断,屋子里的明亮重新稳定了下来。

紧接着,金爷又转身回到了桌案旁。

这张桌案上放着二十七把欧家剑,每一把都是用陈家锻造出的乌钢支撑。

金爷从中随便挑了一把,握住剑柄,将其从剑鞘中缓缓抽出。

乌钢制成的欧家剑一出鞘,整个屋子里顿时就黯淡了几分。

这便是乌钢的特性。

它好似能吸收所有的光!

不但是光,还有声音。

屋子里除了黯淡了几分外,就连声音也安静了不少。

即使这屋子里只有两个人,而两个人彼此之间都没有言语,屋子里也还是有声音的。

每个人应当都有过这感受。

那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屋里屋外绝对安静的情况下,耳朵边总是有种声音在持续不断的响着。

没有任何拟声词可以用来准确的描述这种声音,它好像和天地同在。只要人还活着,没有喝醉,没有睡着,就能听到这种声音。

但当金爷把出鞘乌钢欧家剑放在自己耳边时,竟是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不得不咳嗽了几声,以此来打破这种安静。

因为绝对安静的环境,人反而不会觉得舒服,却是越发的心慌。

听到了自己的咳嗽声,金爷这才舒服了许多。他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托住剑身,走到陈四爷面前,稍稍倾斜。

接着幽暗的灯火,陈四爷仔细端详了好一阵。

他双手各自伸出一根尾指,紧紧的扣在剑身的正反面,从剑柄处向着剑尖抹去。

整个过程极慢,极温柔。

上一次陈四爷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是在金爷给他寻摸来了一坛甲子陈酿的时候。

好酒配好杯。

一甲子的酒,当然要用至少双甲子的杯。

金爷给这一坛酒配的杯子是玛瑙杯,下面还有个琉璃托儿。

握在手里极为舒服,冰冰凉凉。

玛瑙这种石头不知埋在地下多少年才能成型,反正肯定不知一甲子。而琉璃这种稀罕物件,是在皇朝末年才被人制作出来,到当时正好一甲子。这两样东西制成的酒杯,与这坛老酒,堪称是绝配。

陈四爷抚摸酒杯和酒坛时的动作,和现在一模一样,甚至犹有过之。

金爷敢拍着胸脯打包票的说,就算人间绝色脱光了衣服,站在陈四爷面前,却是都得不到这样温柔的抚摸。

欧家剑本就比其他的剑短一些,从剑柄都剑尖的距离不过一尺半的长度。

这么短的距离,陈四爷足足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摸完,然后又凑近了鼻子,拼命的翕动着鼻翼,却又是一盏茶的功夫。

“嗯。是我陈家的乌钢。”

陈四爷说道。

眼睛看着像,还不是绝对。

天下锻造乌钢的世家不止陈家一家,每一家的配方和手法都略有不同,正是这种在细微之处的差别,才是陈四爷判断的标准。

陈四爷鉴定完毕后,金爷手腕翻转,倒提着剑。

剑尖冲下,笔直的出剑桌台,直至没入一小半才停止。

剩下的二十六把剑,金爷都如此照旧。

当所有的剑都倒立着插好后,金爷再度朝着陈四爷伸出手去。

乌钢刀这次被他握紧后,没有任何犹豫。

不过他却没有里面出刀。

今夜的刀是他的爹手把手教的,那时的青府才是最让他所怀念的。

很多人喜欢回忆年少,不是因为那时候的生活有多么好。不论是世家子弟还是平民百姓,年少时都会有很多不自在。

之所以去回忆,或许只是觉得那段日子最轻松,最没有忧虑。

不知不觉,金爷站在这二十七把欧家剑前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

刀还握在手里,但他仍然没有拔刀。

金爷的脑子里在反复出现一句当年练刀时,他爹曾对他说过的话:你出的每一刀都该当有它独一无二的使命。

这世上有很多事是不用出刀动剑也能解决的。

一旦到了出刀动剑的地步,那就表明这件事若是想要解决,已经再无他法。

金爷也在做着最后的权衡。

这件事端,到底是不是非得出刀不可。

思来想去,反复掂量,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陈四爷站在一旁,双臂环抱在胸前,没有丝毫焦急。

黑光一闪。

刀光如墨。

这种黑不似黑夜的漆黑,反而透着股油亮的生机。

像是雪化后的第一场春雨落在刚刚冒芽的草叶上,亦或是一匹毛色纯正的千里马,在河里洗完澡后上岸的那一刹那,每一根毛发尖上都带着一颗油星。

乌钢刀出鞘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漆黑一团。

灯火仅存的光明,都被这把刀所吸收干净,一点不剩。

当光亮重新恢复的时候,乌钢刀已经回到了刀鞘中。

桌台上插着的二十七把欧家剑,全部齐齐断开。

陈四爷惊的说不出话来,口中不住的啧啧称奇。

一柄欧家剑已是人间利器,二十七把连在一起,又被齐齐斩断,更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青府刀法只有一刀?”

陈四爷问道。

“不是。

金爷回答的极为剪短干练,因为他的精神根本不在和陈四爷的对话之中。

他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插在最后的一柄欧家剑。

这把剑断裂的地方要比其他剑低了半寸。

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况且也算不得什么要命的错误。

但金爷心里清楚,这刀法他却是还差了许多火候,不过已经超过了他爹。

“我承认,咱俩若是拔刀相向的话,我不如你。”

陈四爷说道。

“还差得远……”

金爷说道。

他早就计算过。

自己在欧家至少要杀二十八个人。

方才自己的刀在断了二十六把欧家剑后,已经出现了颓势。第二二十七把剑能断,纯粹算是幸运。至于第二十八把,那是绝无可能……

何况二十八个大活人,不会像这二十七把剑一样,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伸长了脖子,等着金爷的刀锋。

“还差多远?”

陈四爷问道。

“起码得能毫无差异的断开第二十七把欧家剑才行。”

金爷说道。

“但你要杀的人却有二十八个。”

陈四爷接着说道。

“现在第二十七把剑能断开纯属好运,当我能毫不费力的断开第二十七把剑的时候,我希望这好运能延伸到第二十八把剑上。”

金爷回答道。

“这种事情寄托在运气上可不是一件好事。”

陈四爷说道。

金爷很认可这一点。

毕竟人的运气都是有限的,一辈子就这么多,用完了就再也没有了。

关于运气的事情,很玄妙。

阴阳师把这叫做命数,不信鬼神的人把这叫做机会。

换一种说法,就会好听的多,也更加容易接受。

比如机会。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金爷要是想抓住这机会,让好运气来的频繁一点,那就要做足相应的准备。

对于一个要去杀人的刀客而言,这样的准备就是练刀。

“你应该还有事要求我。”

陈四爷说道。

“不错,还有一件事。”

金爷回答道。

陈四爷听后从抽屉里拿出纸笔。

这支笔已经干了很久,上面的未洗干净的墨汁结成了一块一块,将毛全部撑开。

陈四爷拿着笔,走到灯盏旁,把笔放在灯火上端烘烤了片刻,待其中凝结的墨汁稍稍融化后,抬眼看向金爷。

“两只烧鸡,三斤牛肉。”

金爷说道。

“没了?

陈四爷问道。

“没了。”

金爷回答道。

“不要酒?”

陈四爷坏坏一笑。

“练刀的时候不喝酒。”

金爷说道。

陈四爷点了点头。

这和他决定拔刀后滴酒不沾是一个道理,还算不得身怪癖。

“不过今晚我不练刀,所以可以喝酒!”

金爷接着说道。

他举着灯盏,和陈四爷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屋子。

屋门没锁,因为等喝完了酒,金爷还要回这屋子睡觉。

在下危城中,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谁都找不到,便也不会有人前来打扰。

举着灯的人应当走在前面引路,但金爷却是走在陈四爷身后。

他对这家茶楼的边边角角都熟悉无比,自是不需要灯火。

“还记得你和我的赌约吗?”

两人下至大厅坐定,陈四爷从柜台后的橱柜里取出一坛子酒问道。

“记得,忘了吃饭睡觉也不会忘了这件赌局。”

金爷说道。

“一开始我觉得自己必输,现在却是不一定了!”

陈四爷说道。

金爷看他说的胸有成竹,料想他应当是遇到了个奇人。

不过现在的金爷早已不是以前的心境。

没忘记归没忘记,但已经对此事没了任何心气儿。

“砰砰砰!”

酒刚入杯。

茶楼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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