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和柳家,那陆家表妹怎么办?娘,你不是说好了让我娶陆家表妹的吗?”
范氏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每一句话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明理,娘跟你说,河东柳家是大世家,人才辈出,娘跟你去打听过,大房的嫡子是这位柳姑娘的亲哥哥,柳姑娘的爹爹最近也升了工部侍郎,是一等一的好人家,你莫任性。”
刘明理却是不依起来,在他的印象中,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东西,母亲都会帮着自己弄到手的,何况这可是自己的亲事啊?刘明理有些气急败坏,“娘,我和表妹情投意合的很,柳家的就是个天仙,我也不答应。”
吴嫂子在帘外候着,听了这话,冷笑了一下,河东柳家,夫人做做梦就算了,世子连这个心也没有,真是慈母多败儿,这话却是不敢再想了。
范氏果真震怒,却又无法对亲手抚养的儿子发脾气,只好慢慢哄着,“明理,陆家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知州罢了,你陆姨夫年岁大了,升的可能又小,我知道你喜欢你表妹,可是你听我说,她们家暗地里已经跟别家订了亲,我这才下此决定的。”
范氏心中暗恼侄女不省事,陆夫人是她继母生的女儿,小时候在家就样样争强好胜,继母好容易跟她定的亲,可惜她男人又不争气,便指望靠着她女儿勾引自己的儿子,以后好霸占伯府,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刘明理听到有些不相信,“不,不,这是娘你故意拿话哄我的吧!”范氏心下有些悲凉,为了个女子竟至于此,范氏怒涌上心,猛地咳嗽起来,吴嫂连忙冲了进来,拿起痰盂放在范氏嘴边,范氏咳了好一会儿,才止住,指着刘明理道:“世子下去吧!”刘明理还沉浸在陆表妹是不是许了他家?听到范氏这样竟然径直走了出去。吴嫂子只尽力伺候着范氏……
柳丰雅徘徊在雱院前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决定进去,雱院比她住的院子大了一半,下人们都恭敬的做事,偶尔看到小丫头们蹑手蹑脚的出去,也都会心一笑。看到柳丰雅过来,下头的人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双会亲自出来接了柳丰雅进去,“四小姐来的正好,我们小姐刚刚从厨房端了燕窝来,还是热的呢?”柳丰雅笑得有些不自然,还是跟着双会进去了。
娴雅眼中欣喜,拉着柳丰雅就道,“四姐,来尝尝厨下的手艺吧!”柳丰雅有些拘谨的坐在椅子上。娴雅让丫头把瓷罐里的燕窝分成两碗,递了一碗给丰雅。这燕窝都属于是开小灶的,不过这些燕窝却是符氏亲自吩咐的,符氏有心让柳家的嫡女能更有用,便不遗余力起来。
柳丰雅吃完了后,慢条斯理的放在桌上,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露出一个笑容,“还是妹妹这里好,比姐姐那儿大多了。”
娴雅道,“这是祖母安排的呢,当时不知道这么些人都会来的,姐姐现在还习惯吧?”
柳丰雅道:“习惯,这里住着挺好的,就是没人说话,要是妹妹不嫌弃,姐姐每日来和你说说话吧!”
双燕道:“四小姐,我们小姐早上要跟太夫人请安,回来之后还要上课,这个时候……”
柳娴雅斥责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姐姐难不成不知道我的这些事,不过是说个客套话罢了。”又不好意思道:“姐姐说是不是?”
柳丰雅暗道,这七妹果真是比先前不同了,保持风度的点了点头。
娴雅也知道柳丰雅的目的,不过是想攀着自己打进名媛圈子,被哪家夫人看重就好了,可惜,她也不是好被利用的。庶出的安分一些倒还好,像柳丰雅这种在父亲没起色的时候就攀附别房,对自己家都只有利用的样子,家里人又怎么会为她着想。
柳丰雅转眼一想又道:“那妹妹有什么事便一定找姐姐,如此,我就先回去了。”娴雅回道,“甚好,那姐姐就先回去吧!”
柳丰雅一回去,就开始绣起了团副寿字,这是她打算送给符氏的年礼,这样的礼物不仅看着有新意,更重要的是显得自己针线功夫也好一些。嫡妹绣的那些怎有姨娘教的好,况且嫡妹的姿色看着就不如自己,只怕嫁入人家,夫君也会广纳妾室,想到这儿,柳丰雅笑了起来。又想起嫡母眼中完全没有自己,心里又把薛氏恨的半死。一会儿又恨丽姨娘太过无用,拢不住柳智的心。
娴雅无知无觉,让丫头们收拾好第二天的衣服后,便蹭蹭蹭的上床睡去了。薛氏和娴雅因为国丧出门,便打扮的低调不能再低调,薛氏穿着一身米色月季暗纹毛边袄裙,娴雅则一身浅黄色的上襦下裙,钗子全是素色。薛氏如今是想什么时候都和女儿在一起,便拉着女儿一起坐马车,柳家的马车也是四品官眷的,不惹眼却也不平凡,车夫缓缓的从淮安门驶进。
京城最有名的潘楼正歌舞升平,这潘楼正位于淮安门进去的洛阳街,街道林立,潘楼第四层站着一群公子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华贵的少年,那少年长的肥胖,脸憨憨的,眼神却不善,嘴上喊着无聊。便问道,“裴十,这可真不好玩?吃吃喝喝的,不如去郊外打猎去,抓只狍子来炖着吃。”
裴十长身玉立,在众人中一向是人缘极佳的,听得这肥胖公子这样说,也没辙道:“路一鸣,郊外如今还没化雪呢?你去了你家里不担心啊!”肥胖公子原来是路贵妃娘家侄儿,听了裴十这样说,便闷闷不乐的坐在那儿。
旁边有一小公子长的是天真无邪,笑道:“依我看,做些刺激些的事才好,我听人说前朝的人喜欢玩射箭,那箭用蜡头做的,头上绑着红布绸,射中谁便让那人答应着做些事,有让人在雪地里脱裤子的,有让人在大街上喊一些俚语,很是趣味。”
路一鸣一听,便觉得是个好主意,便拉着裴十在潘楼张望,又吩咐下人立马做出箭来,下人们唯恐做迟了,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就拿了过来给路一鸣。路一鸣逡巡一下下面,本是看到一姑娘在那儿卖着鸡蛋,觉得甚是有趣,便瞄准了他,裴十轻轻的一了过去不小心撞了一下,路一鸣偏了一些,射了下去,众公子立马下去,着下人抓住那被射中的人。裴十在后面轻笑一下也跟了上去。
娴雅和薛氏正在说话,猛然听到“嗖”的一声,掉在了柳家的马车上。薛氏正欲询问,帘子便被掀开,是几个年轻公子,那几个年轻公子也没料到马车里是夫人和小姐,便讪讪的放下车帘。
倒是薛氏暗恨女儿被看了去,这个时候车夫才反应过来,主要是刚刚那些公子哥人多势众实在是太招架不住了。薛氏怒道:“快些走动,这是做什么。”
路一鸣是个蠢的,听了马车里面的人要走便不依,大声嚷道:“不行,今天我的箭射中了谁家,谁便答应我做一件事。”
娴雅对薛氏道:“娘,这人怎么这样,咱们怎么办?”路一鸣后头的公子们如今也不怕了,大声起哄,对,射中了的人就要做一件事。
薛氏怎么会料到会遇到这些人,心下怒气,派了丁妈妈出去,丁妈妈下了车才道,“这位公子,奴婢有礼了,奴婢们是工部侍郎的家眷,夫人刚从河东过来准备去探访故友,夫人说您有什么事到柳家再去说吧!”
路一鸣却是一脚踢飞了丁妈妈,“老东西,让你跟爷回话了吗?要你正主出来。”路一鸣向来是个横脾气,说一不二的人。
薛氏却是真的生气了,又怕别人闯上马车,可叹今日带出来的家丁太少,娴雅也气的很。随着路一鸣的逼近,薛氏挡在娴雅身边,后头丫头们的车子已经被路一鸣的人控制住了,路家的人都是武将,素来都是一个顶十。
娴雅无法顾不上许多,只道,“公子难不成非要强人所难不成,难不成公子真是视我河东柳家于无物?”
路一鸣这人本就愚钝,根本就不是那等见好就收的人,只想着让马车里的人快些做事,便不听娴雅的,只道“凡事被我射中了,就要当街做事,我不管。”
薛氏和娴雅俱是紧张的不行,只听得外面又有人说道:“一鸣,你不是要去猎狍子吗?我陪你去,咱们去皇家猎苑,怎样?这等无聊之事还是别做了吧!”娴雅和薛氏互望一眼,听这路一鸣的下文,果真这路一鸣笑道:“裴十,说真话的就跟兄弟去,哈哈……”
薛氏和娴雅这才松了一口气。听到脚步声离去,外头的车夫,柳家的下人们才回过魂来,丁妈妈也被七手八脚的放在下人的马车上。
薛氏气道,“原来是路家的,真不是东西,前头太子在的时候,哪里轮得到路家的人在这里放肆。”
娴雅便道:“那个裴十,不会是裴家的老十吧,前头我还认识他呢?怎么和路家的混在一起了,看关系倒是不错啊!”
薛氏道:“不管怎么样,今天裴十算是跟我们解了围,过几日送个礼去他们家也是行的。”娴雅听薛氏这样说,也觉得有道理,便答应了。
到了昌邑伯府,薛氏明显兴致有些缺失,还是昨日的吴嫂子过来接的,看到薛氏就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急急忙忙的拉着薛氏进去,娴雅也跟在后面进去,范氏住的地方很是安静,就连人都很少看见,范氏的院子里面什么都没种,每个下人的脸上看着都无喜无悲,静的有些吓人。
薛氏和娴雅进去后,方才发现,几个女子都围在床上伺候着,那个瘦的不成人形的估计就是范氏了,薛氏连忙走进了,这才道:“是范家姐姐吧?你怎地病成这个样子了?”
范氏正欲说话,又咳嗽起来,正好有年轻男子拿着痰盂让范氏磕了出来,年轻男子看范氏咳出来脸上神情方才轻松一点,男子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是做惯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