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甚至并不太相信鬼与神的存在。但是自从自己反魂后,她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冷静沉吟半晌,才道:“恐怕这是结界的一种形式,一般结界都以铜人为守,埋在结界的周围,以术法催之,阴娃,我信你所说的。”
阴娃听闻,一时间很是感激地看着安歌,“谢谢安姑娘的信任,我本以为,你会说我是胡说八道。”
安歌又向许半仙道:“不知道老人家认为此刻该如何?”
许半仙道:“结界这东西以前只是听说过,并没有真正的见到过,没想到今日却是有幸见到了,可惜老儿我没有阴娃的阴阳眼,又不如姑娘有本事,是以与精卫们所见之景一样,只觉得已经无路可走。我曾经看到过一部古书,书上说,若要破结界,必须有与布结界之人同样的功夫,甚至是超过那人,否则对自己的身体伤害也很大,此时,应该另外找路。謦”
其实许半仙所说的,正是众人心里头想的,安歌却道:“若是重新找路,只怕要耽误上整夜的功夫,而且天黑行路,也是很危险。”
夏炚道:“那么,你认为如何是好呢?”
安歌道:“此结界其实并非老人家所说的结界,二者有着很微妙的区别,老先生所谓的结界叫做隔离结界,就是将外界与结界内的世界完全隔绝,一般人等无法进入结界。但是此阵结界,却是半开放式结界,只有一部分特定人士能够进入,所以它并非要隔离外界,而是要筛选一定的人选。”
“难道我们这些人都不能进入吗?”许半仙问道凡。
“非也,而是有路也好,没路也好,非风水界内人士难以进入,如今我们退出它给的路自己去选路,是要费些精神与功夫的。”
安歌说着话,让二十个精卫分别站在不同的方位,并且编号,让阴娃居中而坐,“阴娃,你只需要看到铜人落到哪个方位即可。”
“是。”
安歌看了眼夏炚,道:“这最重要的一件事,还要拜托王爷,届时只要根据卫待们所指的方位,迅速到那处以长剑掘之,必能掘出东西来。”
夏炚点点头道:“好。”
安歌拿出卜钵,迅速地卜了起来,计算好方位,手中拿了一面镜子,镜子映照着火光,又急速闪过半空,同时一面罗盘同时被扔上半空,只听得阴娃大喊,“左边铜人落下!”
罗盘重新落回到安歌的手中,罗盘在铜剑尾部不断旋转,安歌已经喊道:“十八号卫士,左前方三尺处!”就见编号十八的精卫,立刻将手指向左前方三尺处的位置,为夏炚指出一个非常明确的方向极位置,夏炚飞身而起,迅速将自已的长剑刺入土中,一用力,土中果然蹦出个铜人儿。
这铜人儿似乎有什么力量在催动,居然还要跑,被夏炚一剑敲下来,另一只手捏住了铜人的腰部,只见它在它的手中挣扎扭动了下便不动了,身体上灵气顿失,看起来也就是一只大约手掌大小的普通铜人。
听得阴娃又道:“另一只也落下!”
就见安歌手指捏决催动罗盘,罗旋继续旋转,“七号卫士,正前方四尺处!”那卫士立刻伸手指着正前方,夏炚及时赶至,第二个铜人也被顺利掘出。
安歌抹抹头上的汗水,站了起来。
众人往前面看去,并未看到产生变化,前方依然黑洞洞的。
只有阴娃道:“铜人消失了,黑布没了。”
而安歌则看到,面前居然同时出现了三条路。
安歌向夏炚指了指,“这里,这里,这里……一共有三条路,表面看起来,三条路大致差不多,但我相信这其中还是有些不同的。”
安歌从怀中拿出一串铃当,戴在手腕之上。
铃铃铃的声音很是好听,夏炚疑惑问道:“这串铃当有何作用?”
这串铃当其实就是沈婥死时所戴的返魂铃,当初师父杨筠松叮嘱她,若是到了生死关头,这串铃当或许能够救她一命。在那个雨夜,她戴上了那串铃当,沈婥被杀害后,铃当从沈婥的手碗上消失,到了安歌的手腕之上。
一直以来,因为害怕被夏煜发现真相,她将这串铃当藏起,并未示于人前。
今日拿出它来,却是因为返魂铃既然能够使人还魂,自然是有它独特的磁场,能够在大环境中形成一个自己特有的小气场,说不定能够让安歌将眼前的一切看得更清楚,所以她重新戴起了它。
好在,夏炚并不知这串铃当的特殊意义,安歌只顺口道:“铃当响起来的声音可以让你们知道我在哪里,这样我们一群人就不会走散。”
当然,这其实也算是一个实际上的重要意义。
安歌戴好铃当,静了下心,拿起千年龟壳再次卜算,以算出吉位。
最后她选择了最右侧的那条路,这次众人一起踏上了这条路。
才走了不过十几分钟,眼前忽然一片明朗。
抬头看只见艳阳高照,竟似已经到了白天。
精卫们都抬头看太阳,还用手遮着额头,安歌也算是领略到此阵的厉害,凡是能够癫倒昼与夜的大阵,绝对都是不好对付的。他们如今所看到的一切,有可能是幻象,也有可能是经过某种方式使时光错乱,他们此刻的时辰是完全不对的,世间万物都有其规律,就如早上太阳升起来,晚上月亮升起来。
若打破了这样的规律,那便什么都不对了。
安歌问:“阴娃,你看到了什么?”
阴娃道:“我看到了太阳,一切都很明亮,这里居然没有鬼。”想来这个娃是经常见鬼,此刻这里这样的干净,使他备感舒服和高兴。
在这样的阳光下,安歌终于看清了阴娃的脸。
却原来是个颇为清秀的少年,只是因为阴阳眼的缘故,是以两只眼睛颜色似乎不大一样,是以他用头发遮住了自己其中一边的眼睛。但是这时他情不自禁地拨开头发,用两只眼睛去观察这个世界,脸上充满了兴奋。
他的另外一只眼睛是灰色的,如同死鱼眼。
其他人都不必问了,看到的情景必然与她看到的一样。
安歌叮嘱众人:“此时我们已经进入阵中,请大家每走一步都要小心,此间所见所闻,不一定是真实的。但是若我们死在这里,就是真的死在这里,所以请大家珍重自己的性命。”
因为是在“白天”了,一切看起来都那样的明朗,而且附近居然有一条像是官道的路,修得又宽又大,极为平整易行。
众精卫的心情都不由放轻松,“没想到这君山往里,居然别有洞天,真的很像是世外桃园。”
安歌在阴娃和许半仙的陪同下,上了一处高坡。
而轻功不错的夏炚则飞身上了一棵树,尽量往树稍处行去,然后站在一枝极纤细的树枝上稳住身形,往远处看着,只见入目之处,居然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林木森森,阡陌交错,而他们来时的路,也已经被林木所掩盖。
夏炚只觉得自己是在一大片平原森林的中心,此时无论从哪个方向,都无法在短时间内走出去。
他只默默地念叨了一遍,“这不可能。”
下了树,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而另一边,安歌也已经观察完毕,走下高坡。
见夏炚的面色不大好,于是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的是——”夏炚似乎不知道怎么说,又向安歌道:“按照我们行去的速度和时间来看,就算我们是在阵内,总归还是在君山吧?说实话,君山我来了不止一次,绝不是我现在眼前所见之景,君山应该是山中有山,山外有山,有此向北,连绵不绝,不管怎么样,绝对不可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安歌点点头,“我们所见也是差不多。”
她忽然想起来,代弘文曾经说过,他在君山闲逛了三年,照这样看来,恐怕此话为真。
如此庞大的平原森林,非常容易迷失方向,别说三年,有些人恐怕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安歌决定就地休息。
二十个精卫除了负责保护安歌和风水师,还负责带足够的水和粮食,但是安歌的心里已经产生不好的预感,若真的要在这里逛三年,如何才能不饿死,绝对是个大问题,所以她让精卫们将粮食集中一处,计划出量,然后问夏炚,“依你看,这些干粮能够用几日?”
夏炚道:“最多五日。”
“那如果,我们每天只用一半的量呢?”
“最多八日。”夏炚道。
众精卫已经七嘴八舌议论开了,“安姑娘,这是何意?”
安歌道:“各位兄弟,此行恐怕没有我们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关键是林中缺少猎物,即没有陆地上爬的,甚至连天上飞的也不见。这林中静得怪异,若万一缺了粮食,我们只能吃草根了,但是草根说不定有毒,所以兄弟们,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从现在开始就要省粮食。”
众人应了声,各自分得了一些干粮和水,休息进食起来。
其后,安歌说:“按照正确的时间,此时应该是夜里二更左右,应该是休息时间,现在请大家开始休息。”
*
对比安歌的行进速度,淳于光和潘玉儿的速度要快很多。
他们并没有自己挑选路径,而是就自己看到的路径直接进入,不过他们遇到的危险也比较多。
首先是在进入后,因为天色太暗,他们误入沼泽。
等到淳于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两个精卫落在沼泽坑里出不来,被泥水没了顶。
这下将潘玉儿也吓得花容有些失色,紧紧地跟在师父的后面。
好在淳于光到底是个老手,干脆在沼泽地里摆起台子,好一阵忙活,眼前渐渐地开阔,天色转亮,沼泽消失,他们此时是在一处破庙中,庙子看起来已经很多年了,窗棂完全破损,神像掉漆并且手脚俱损,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只凭着感觉,似乎是座关爷庙
。
淳于光刚打算松口气,忽然听到簇簇的响声,众人正疑惑发生何事,便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精卫们抬头看去,才见破庙的屋顶黑压压地爬满了指头长的蜈松,并且开始大片大片的往下掉,潘玉儿连忙拿出随声所带的避虫符点燃,饶自己一圈儿,先把自己护了起来。
蜈蚣还真不往她身上掉了,而精卫和另外十个风水师,则大声呼救,非常惨烈。
潘玉儿忙道:“师父快救他们!”
“哼,这些没用的东西,要他们一点用都没有。”
淳于光说着,却进入庙中,在精卫们的身上都贴了灵符,他们身上的蜈蚣都化成一股青烟不见了。
精卫们匆匆逃出庙,而在庙内的风水先生,却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一个个叫得声嘶力竭,直到全部都滚倒在地上。
“玉儿,这些风水师帮不上你的忙,而且他们中说不定有别有用心之人,这些蜈蚣是帮了你的忙呢。”
潘玉儿虽然觉得此事过于残忍,还是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就见十个风水师在蜈蚣的噬咬下,面色发青发黑,渐渐地都不再动了,蜈蚣爬满了他们的身上,皮肤破损流出黑色的毒液,非常吓人。淳于光冷冷地往四周打量了下,冷笑道:“这个时候,天怎么会亮?呵呵,这个阵的确有些门道儿,不过我淳于光怕过什么来着?”
说到这里,他从怀里拿出火折子,扔进庙里,一会儿功夫,里头窜出火苗儿,沈烟滚滚,蜈蚣奇异的叫声和被烧焦时的噼噼啵啵声让人极度不适。
淳于光道:“继续往前走。”
这次精卫们都害了怕,紧惕地注意四周,紧随在淳于光和潘玉儿的身后。
*
夏炚在树上,看到远处浓烟滚滚,似乎什么地方着了大火,他努力的想要看清楚时,那浓烟的景象却又不见了。从树下跳下来,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安歌,安歌问清了方向进行卜算,之后向夏炚道:“刚才那个方向死了不少人,而且都死得很冤。由此而去,冤气重重,我们不能往那边走。”
“那我们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呢?”
安歌道:“依旧原地休息,等待。”
夏炚终于忍不住问道:“歌儿,这是何意?我们不是应该去寻找君山之门吗?为何却停留在原地?”
“我只怕这下走出去,一辈子走不回来。夏炚,你一定知道,我们进入阵中到底是要做什么?”
夏炚既然已经进阵了,自不能说一无所知。
“寻找君山之门。”
“我听说,寻找君山之门,是需要龙形图的,没有龙形图,别说利用这几天的时间,便是三年,也找不到。既然找不到,不如以逸待劳,若有幸龙形图齐聚,我们自可找到君山之门,若是龙形图不能够完整,我们此去也是白去,留在原地至少知道身在何处,出阵的时候也方便。”
“歌儿,你退缩了?”
“并没有,我只是觉得,如果连代弘文都做不到的事,我估摸着我也做不到。他走了三年的弯路方才能够出了大阵,去寻找龙形图,一定是吃过教训的,我何必再走他走过的老路?”
夏炚闻言,似乎觉得是有些道理,又讶异道:“你见过代弘文了?那个传说中考中两次状元的家伙?”
安歌知道自己失言,但一时又不知如何向夏炚细说,因此只是点点头,却是继续沉默着。
夏炚见状,也不多问,只道:“既然如此,便听歌儿的吧。”
众精卫与另外两个风水师自然也是听安歌的,既然要在这里落脚,水和吃的仍然是第一位。
他们带着侥幸之心,去附近寻找,按照安歌的说法,活动范围不能超过百米之内。
见众人被打发走,夏炚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盒子打开,安歌一眼看到里头有几个残片。
夏炚道:“我这里有五个龙形图残片,歌儿,在这阵中,我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发挥,而且只有这些残片于我也没有什么用处,我现在便将它交给你,我希望歌儿你能成功找到君山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