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凌儿对这二人此刻可没一点好感。
冷冷地道:“原来二位也在此处,当晚我刘凌儿赠饭与二位,却不想二位恩将仇报,将我等打下桥来。”
聂玉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二人就是使桥断裂的罪魁祸首。
他全身的肌肉立刻崩紧,扬起了手中的大刀,“原来是你们要害凌儿!我与你们拼了!”
却见那白胡子老头笑道:“姑娘莫要误会,那日只是无意间罢了,并不是真的要害姑娘。而且二位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若不是我们,你们又怎么可能活得好好的?不过之前两天一直和这老怪物打斗,没空理你们,今日我们打累了,随便走走就遇见了你们,你们不过是想出去吗?简单得很。搀”
聂玉郎冷哧道:“说的倒好听!”
白胡子老头却道:“你这娃儿我喜欢,若不是见你护她护得紧,我老儿百忙之中才不救你们呢!悦”
原来那日,杨筠松与霓兮打斗,使桥断裂,诸人落谷,而他们二人自是没有受其影响,继续打斗。杨筠松却看到了聂玉郎为使刘凌儿获得生机,而自愿做肉垫被撞得半死,之后刘凌儿又随着聂玉郎一起往谷中跌去的情景,心中微动侧隐之心,便也及时冲到谷下去,利用内功气劲托住二人的身体,才没有使二人受伤。
杨筠松道:“我不但说得,还做得。”
说着便向身旁的霓兮道:“一起送他们一程?”
霓兮一幅无所谓的模样,“可以,不过我要送这位姑娘。”
杨筠松骂了句,“老色
鬼!”
聂玉郎见状忙道:“不必!凌儿——”
他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凌空而起,原来是白胡子老头儿提了他的腰带,往涯上而去,杨筠松是不是神仙,聂玉郎并不知道,但是他的轻功当真非常好,脚尖轻轻在涯壁上点一下,就能往上窜起好高,另一边的那位公子霓兮也不示弱,他轻搂着刘凌儿的腰肢,也如杨筠松这般往上而去。
聂玉郎行走江湖多年,绝不相信世上有这样的轻功,因此当时便觉得这二人一定是神仙。
而杨筠松和霓兮似乎也在较劲儿,速度越来越快,搞得聂玉郎和刘凌儿差点满脑晕眩,刚落到实地,二人皆忍不住干呕起来。
但是杨筠松与霓兮似乎是同时到达目的地的,二人皆不服气,喊了一声,“再比过!”
就“嗖——”地不见了。
说到这里,聂玉郎几乎就说完了,又道:“山外有人,人外有人,直到那天,我才真正了解了这话的意思。特别是那位公子,年龄看起来与我差不多,然而却——”
“那,刘凌儿的那些信徒呢?”尉迟靖问。
“按照杨筠松的说法,当时只来得及救我们二人,恐怕那些信徒,已然早就死去了。”
尉迟靖这时候,大约猜到这二人是谁了。
道:“他们不是神仙,是两个怪物而已。”
聂玉郎眼睛一亮,“你知道他们是谁?”
“我猜的,也不确定。”尉迟靖摇摇头,显然不想细说。
又问,“后来呢?”
“我和刘凌儿在谷中耽误了几天,之后当然是风雨兼尘,赶往邾国,在邾国附近的时候评——”
他说到这里,面色微微一暗,“那日在客栈打尖,等我吃饱喝足,发现凌儿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字,‘有缘再会’,之后她就不见了。不过你要相信我,我们一路行来,我确定她对我是有感情的,而且很深,只要再见了面,我们还是能够爱的像蜜一样甜。”
尉迟靖道:“她既然来了邾国,你们总有机会再见面的。”
尉迟靖也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向聂玉郎说了一番,特别是有关刺客的,聂玉郎一听,乍起,“居然有人还敢杀你!”
尉迟靖嘘了声,笑道:“我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又是个祸水,有人想杀我很正常。不过你既然回来了,得先去和帝那里报一声。昨儿我还听到他派人四处寻你。”
聂玉郎道:“我这就去。”
说着与尉迟靖告辞,走出了院子。
尉迟靖回到屋子里,忽然感到很疲惫,想到明早还要去试验那个以盐治蝓蛞的事儿,干脆便和衣倒在榻上想了起来。刚睡着,就遭到噩梦侵扰,似乎梦到了老早以前的事情,又似乎觉得自己身处水生火热之中,没有具体的形象,只觉得很是辛苦,一直在挣扎,却是醒不来。
整整一晚,就这样在挣扎中度过,到了清晨好不容易一惊而醒时,才发觉疲累异常。
照了照镜子,面色非常难看,这一晚的休息,仿佛比不休息还要令人难受,尉迟靖抚了下自己的脸,想着莫非是因为路途上过于辛苦,到现在才发作?虽然有些说不通,但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她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曹炟已经在院内等着,见尉迟靖面色如此难看,不由地愣了下,“靖儿,你没休息好?”
尉迟靖老实地点点头,“嗯。”
曹炟的心抽痛了下,牵着她的手进入厅中,一起用早膳。
“昨晚,她病得很重——她是为救我才受的伤,所以我陪着她,没有过来探你,靖儿,你是否因此而——”
尉迟靖连忙道:“和帝,你想多了。”
她头疼疲累的有些厉害,当下也不多做解释,只道:“我们赶紧吃东西吧,还有正事要办。”
见她状态真的很不好,曹炟也不再纠缠此事,只默默地为她夹菜,让她尽量多吃些。
二人用过膳,便一起出宫而去。
这次却没有通知萧齐君和巫雅。
出了城,二人一起抬头看天空,只见黑云离安阳城又近了些,照这样发展,不出三天,恐怕整个云头会压在安阳城上方。到时候受害的就会是城内百姓。现在虽然还没有压上来,但一路走过来,城内已经很冷清了,无人上街摆摊,也无人在路上胡乱走动,只偶尔能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孩童玩闹声和妇人的打骂声。
整个城死气沉沉,没想到当年被人争夺的安阳,会变成如此这般的模样。曹炟内心更是郁闷,安阳没败在曹煜手中,没有败在夏炚手中,最终却要败在这云头之下,他曹炟的手中。
马车继续前行,路上行人更少,只有巡逻兵。
要想知道盐能不能对付这些虫子,只能亲自去试验。
马车并没有去营地,而是随便找了个树林停了下来,之后二人在外面套上了浸过了浓盐水的大袍子,将头脸什么的都包在其中,连眼睛上也蒙着浸过盐水的轻纱,视线虽然有阻隔,但是勉强能看清前面的事物。
二人手中各提着一袋盐,便往碧落行宫而去,离碧落行宫越近,越感觉到灼热,视线里分不清自己到底深入到什么程度,直到感觉到眼前的空气明显黑暗,二人才明白只怕已经走得很深处了,然而除了灼热,还当真没有什么别的太不舒服的感觉。
二人相互点点头,将一大把磨细了的盐洒出去,片刻功夫,果然见到眼前黑色淡了些。
有用!尉迟靖惊喜地道。
若不是这种特殊的环境,曹炟真想抱着尉迟靖。
二人继续把盐洒将出去,一会儿功夫但见眼前清明不少。
若是有人其他人看到的话,可能会更明晰。其实他们现在已经接近到碧落行宫倒阴阳八卦阵的边缘,自从黑云溢出边界,还从来没有人走到过这个位置,而且他们真的像是在黑海中拿着避海神器的样子,他们的周围盐能够涉及到的地方是白的,之外的地方却是黑的,他们二人如同立在黑暗处的白光中。
之后,手中的盐快要洒完了,二人才退出来。
聂玉郎做为参领,早已经等到焦急不已,见他们出来才松了口气,只是他们原本浸过盐水的大袍子,如今彻底变成了黑色,上面如同长了一层厚厚的黑痂。
二人脱下大袍子,松了口气,又检查手上,胳膊上,确定没有红疹子,没有被吹伤的痕迹,这才吁了口气。
尉迟靖拿一把刀,将衣裳上的黑色刮下来,是一层粘粘的东西。
之后,让人打来水,将这东西泡在水中,一会儿这些东西便散开,整碗水变成了黑色的,然后再将这碗水往清水里倒了一滴,就见第二碗水照样被染黑,只是颜色淡了些,尉迟靖连续换了大约十碗水,终于将这东西稀释,众人这才发现水中的东西细小如灰尘,呈黑色。
可惜肉眼看起来,它们真的就是灰尘。
尉迟靖道:“这就是蝓蛞没错了,是一种祭司养的蝓蛞,非常古老而可怕,但是现在知道用盐可以对付它们,事情好办多了。”
曹炟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还是她眼睛尖,发现他的衣袖一片深红,显然是伤口崩裂,急急道:“你的伤口裂开了,就说让聂玉郎陪我去好了,你偏要亲自——”尉迟靖一边嗔怪于他,一边叫人拿了药箱来,将他拉坐在矮榻上,亲自给他包扎伤口。
伤口的确很痛,但曹炟却不由自主地微笑,看着她为自己忙,他笑道:“我怎么放心别人陪你,由我陪着你,万一出了什么事,就算救不出你,我还能陪你一起死。”
尉迟靖忽然想起聂玉郎和刘凌儿的故事——她轻叹了声,“你这个傻瓜。”
换上药之后,便又上了马车,往宫里赶。
曹炟因为受伤的原因,再加上跟着尉迟靖跑了那么一遭,便有些支撑不住,马车还在路上便发起高热来,吓得尉迟靖以为他是不是被那蝓蛞咬了,但是仔细地检查了容易被咬到的胳膊脸颊等部位,并没有发现异常,那便是手臂上的伤导致的,他的额上有细细的汗珠。
尉迟靖心为之痛,拿了帕子替他拭汗,却见他迷迷糊糊地醒来,道:“还没到吗?”
尉迟靖掀开车帘看了眼,“快到了。”
曹炟哦了声,“我在想,这盐的确是可以治得了蝓蛞,但是要如何把这盐送到半空的黑云里去,还有倒阴阳八卦阵中,似乎不断涌出这个东西。是不是要叫每个人都穿着浸了浓盐水的衣裳,就可以避免受伤?”
尉迟靖见他面色苍白,精神非常不好。
安慰道:“等回去告诉那些臣子,说盐可以治蝓蛞,他们自然能想出好办法的,你好好休息吧。”
自从曹炟将以前的固疾治好后,后来又受了几次伤,就算是胸口受伤的那一次,似乎人也是很坚强的,并没有怎么样。但是这次受伤,尉迟靖觉得他的身体似乎一下子有些垮了,异常虚弱,竟比之前那几次受伤还要严重。
“和帝,这次回宫里,你便好好休息,莫要出来了,剩余的事情交给臣子们解决吧。”
“不行,我得时刻在你的身边,我害怕尹铉那厮——”他说着说着便又睡了过去。
尉迟靖心里难过,她知道,他是害怕尹铉杀她之心不死,可是现在她身边已经有聂玉郎和翟白保护,尹铉想杀她倒也不容易。
回到宫里后,尉迟靖赶紧让人把谢流云叫来,说了试验的结果。
谢流云狂喜,“公主,真是没有想到——居然有这等好办法!”
尉迟靖又看了看内间,“皇上受伤了,你们没事别打扰他,现在既然知道食盐可以解决这件事,就放手去解决好了。”
谢流云说了声事,立刻召集了几个相关的臣子,商议此事。
尉迟靖也很是疲累,皆是因为昨晚没睡好,此刻也是累得头晕眼花,待太医熬好了药,她给曹炟喂了药后,便撑不住了,曹炟昏睡着,她也不小心握着他的手,便爬在他的榻边睡着了。
尹凤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尉迟靖握着曹炟的手睡着。
这一幕让她几乎咬牙切齿,却是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将曹炟的手轻轻地从尉迟靖的手中抽出来。
曹炟被打扰了,睡得迷迷糊糊间唤了声,“靖儿——”
就见尉迟靖忽然醒来,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呼唤。
然而一睁眼,却与尹凤冷冷的目光对上。
“原来是皇后娘娘来了。”尉迟靖连忙起身,给尹凤施了一礼。
“本宫能不来吗?再不来,只怕你都要爬到皇上的龙床上去了。”尹凤说话相当的不客气。
她满心以为尉迟靖会恼,却没想到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皇上是真龙天子,有女子愿意爬到他的龙榻上有何奇怪?反而是你身为堂堂皇后,爬不上皇帝的龙榻才是笑话。不过尹凤,如今皇上重伤,黑云逼迫,我不想跟你争这些有的没的,你也不必对我冷嘲热讽,没错,你是皇后,可是你这个皇后如何得来,你心里最为清楚,而我与他,却已经相爱了好几世了呢。”
尹凤的眼眸里似乎滴出毒来,然而目光落在她腕上的引魂铃时,神色忽然缓和了些。
“你说的对,其实在这场感情里,我才是第三者。不过既然你还知道我是皇后娘娘,那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尹凤,照顾好他。他若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你。”尉迟靖如是说。
一抹怒意从尹凤的眉间闪过,她就不明白了,一个分明连自保都成问题的女子,如何能说出这样的大话来?
不过她难得的没有与她继续争吵,只道:“他是本宫的夫君,本宫自会好好照顾他,却不必你操心了。”
尉迟靖走了出去,又想起刚才尹凤的模样,呵,昨晚还有生命危险,要死不活的,今儿倒是精神奕奕。
她在屋门外默默地站了片刻,还是回到了宁祥宫。
尹凤的唇角浸着冷冷的笑意,等她的脚步声远了,这才坐在她刚才坐过的位置上。
却在这时,又听到曹炟唤尉迟靖的声音。
她冷淡地应了声,将自己的手伸过去,握住了曹炟的手,“皇上,靖儿在呢,你好好睡啊。”
听到了她的声音,曹炟点了点头,又睡了过去。
尹凤见他再次安心睡熟,这才取出一张早就画好的符。
轻轻地在曹炟的面门上绕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
一会儿,见曹炟眉头微舒,似乎睡得更深。
她才轻轻地在他耳边道:“皇上,靖儿问你,那江山图在何处?”
“江山图——”曹炟如同梦臆,眉宇间闪过一抹幽伤,终是答道:“在,在墓中。”
“墓中?在谁的墓中?”
“先皇——”
尹凤的眸子里闪过兴奋的光芒,这曹炟还真是会藏东西啊,居然把那东西藏到曹项的墓中,一般人可不就是想不到吗?
尹凤笑了笑,又在曹炟的耳边道:“靖儿谢谢皇上告之。”
之后那张符便忽然烧着,只余一点灰烬了。
尹凤从房间里走出来,向左右侍人叮嘱道:“听着,若皇上醒来,便说一直看护他的人乃是陈留公主,本宫没有来过。”
听她如此说,宫人们虽然觉得奇怪,还是一起应是。
尹凤回到房间,立刻招来几个侍卫打扮之人,在他们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几人点头,之后便离开。
尹凤回到榻上等消息,唇角浸着冷笑,喃喃地道:“皇上,等这东西到了凤儿的手中,您这辈子还能逃出凤儿的手掌心吗?你便是爱我,也得爱,不爱,也得爱,我尹凤即做了你的妻子,你的皇后,便会一直是你的妻子,你的皇后。”
她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
再说尉迟靖,回到宁祥宫后,便觉得又是异常疲累,似乎白天里积聚的累到这时候全部都发作了,甚至连巫雅来探她,她都没有精神招呼,才刚刚说了几句话,便一幅要晕倒的样子。
巫雅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扶到榻上,叫太医来。
太医来后把了脉,却说公主并无大碍,可能只是累着了。
巫雅叹了声,道:“这么累,何来来哉?”
便替她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吧。”出门而去了。
尉迟靖睡得极不安稳,整个夜里噩梦不断,如同身处烈火地狱,感觉到身体被烧灼得很厉害,皮肤被火烧得滋滋响,那感觉真实的根本不像做梦。
最让她难受的是醒不来。
直到清晨的时候,才挣扎着起来。
这一次,却是撑着起来后,几乎又要倒在榻上。
休息了很久,才推开门,只见外面阳光明媚,竟是个好天气。
聂玉郎和翟白都在院中,他们奉命保护尉迟靖,因此一直在附近,天亮了,便来到院子里溜达溜达。
见到尉迟靖,他们齐声问道:“你怎么了?”
尉迟靖尚没有回答,聂玉郎道:“这脸儿白的,跟个鬼似的。”
尉迟靖怔了下,又返回屋中,坐在铜镜前,观察自己的面色。
正在这时,巫雅也来了。
一进门就道:“算着你也是该起来了,尉迟靖,你昨晚可太失礼了,我还跟你说话呢,你就一幅昏昏欲睡的样子。”
尉迟靖扭过头道;“是吗?那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到晚上特别累。”
巫雅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你这睡了跟没睡似的,你看眼下这青影,还有这没有血色的小脸,啧啧啧,你不会昨天去碧落行宫那儿,真的着了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