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尉迟靖正在一间熟悉的屋子里,这个地方她来过,一望无际的各类架子,架子上摆着无数的珍宝、藏书。
“师父,这是,君山藏宝?”尉迟靖诧异地道。
“徒儿,眼力不错。”杨筠松道悦。
尉迟靖一边惊讶于君山藏宝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一边却又有些失望,他本来以为杨筠松是带她来找曹炟的,如今却只看到这个君山藏宝,虽然藏宝很迷人,但是在这样的地方,也是无用的东西罢了。
大约看出尉迟靖的失望,杨筠松道:“徒儿莫急,你想见曹炟简单得很,但不是现在,曹炟若想见你,必能堪破情关,否则你急也没用。”
尉迟靖不知道曹炟所遇情关到底是什么,但听闻杨筠松如此说,心头却忽然一松,“那么他至少应该是活着的吧?师父,您是世外高人,当然知道每个人的命运是什么,他一定会活下来的吧?”
杨筠松只道:“他现在还活着。”
尉迟靖秀眉拧了拧,这才回到正题,“师父,君日藏宝当日被地下之水所毁,如今怎会完好无损的在这里出现?还有,似乎外面的青石墙壁上也绘有君山大阵的情形,此阵与君山大阵,是有什么联系吗?”
“自然是有联系,徒儿,为师若说君山大阵,从未真正破去,你会有什么想法?搀”
尉迟靖愣了下,接着却道:“果然。当初从君山大阵出来时,我便知道此阵并未破去,不过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从阵中侥幸逃出而已。后来我利用一年的时间,漫山遍野去寻找此阵入口,却再没有寻着,但我知道,此阵还是存在的——啊,师父,难道此处——”
“果然是我杨筠松的徒儿,见识果然不凡。其实,君山大阵之所以未能破去,乃是因为巫灵珠的原因,君山大阵与此刻的巫灵珠阵,本就是都同源于巫灵珠,巫灵珠是有记忆的,并且通七窍,懂人情,识得天下至宝。当年你们大破君山,阵虽未破,此阵却已经残了,巫灵珠以自己之力,借助地下之水,将此藏宝移至巫灵珠内,而巫灵珠现在又被司母所夺,司母利用巫灵珠布下此灵珠阵,因此这藏宝才又出现。不过这也证明了,巫灵珠并未落入到司母的手中,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拿不走此珠,因此硬生生将此珠与灵珠阵合二为一,这样一来,破了灵珠阵,此巫灵珠便会毁了。”
这又是尉迟靖没有想到的,当下道:“巫灵珠如果厉害,果然是术界至宝中的至宝,怪不得大家都想得到它。只是此阵一破,它便毁了,也是相当的可惜。”
听了她的话,杨筠松哈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
“师父,您在笑什么?”尉迟靖不解。
“我在笑你,好徒儿,你聪明是聪明,这次却是轻敌大意了。若耽耽只是灵珠阵,合你我师徒之力,再加上霓兮那个老怪物,倒当真是有可能破去的。然而现在巫灵珠被司母迫与此灵珠阵合体,巫灵珠乃是上万年的珠灵,你我凡人,怎有可能破去它?我与霓兮二人都后悔冒然闯入进来呢!说不定哪天,你我师徒及这灵珠阵内所有的人,都会成为灵珠内的又一灵力,此珠功力大涨,你我师徒却永远不必出去了。”
尉迟靖没想到,连杨筠松都说出了这种话,一时心中极为震惊,继而却又想,若能找到曹炟多好,就算是这样的环境,只要二人能在一起,不出去面对那些错宗复杂的爱恨情仇,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徒儿,你别胡思乱想了,你那点小九九,根本瞒不了灵珠阵。”尉迟靖想到自己的想法有可能被谁窥探,不如脸微微地红了下。
又道:“师父,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陈留一族,与这灵珠阵、倒阴阳八卦阵,到底有什么联系?我父到底如何蒙冤?与先帝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件事,说实话,为师也查过一些日子,可惜没有头绪。不过,无外乎一个情字罢了。”
杨筠松说到这里,便住了嘴,很明显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听得尉迟靖愤愤道:“师父所说的司母,定是桑日娜娜了!那位天烬皇后,活了几百年的老妖精!我陈留一族与她之间怎会有什么情字?”
然而杨筠松只是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并不多说。
只是信步往藏宝室中而去,诺大的藏宝室内,杨筠松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尉迟靖问不出什么,只得从后面追上来。
一会儿,杨筠松停在其中一个架子前,从上面取了一个盒子出来。
拂去上面的灰尘,打开盒子,只见里头躺着一截红色的蜡烛。
“这截蜡烛,是当年我利用巫灵珠布君山大阵的时候,找来放在这里的。这蜡烛是你父亲陈留王书房里的蜡烛,因为曾经无意间溅上了陈留王之血,因此被我保存在这里,如果你想看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师倒可以借由这根蜡烛,将你送到当年那个时间去,让你自己去看清楚真相。”
尉迟靖微微地睁大了眼睛,“真,真的!”
要知道,她虽然恢复了身份,但对自己的父母却没有什么印象,特别是陈留王尉迟风,这位父亲在她心目中如天神般的存在,然而她却不记得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不能不说是个非常大的遗撼。
当下点点头道:“师父,我愿意去。”
杨筠松沉重地叹了口气,道:“你真的愿意去吗?要知道,这真相未必是你能够接受的。”
“只要是真相,任何的,我都愿意接受。”尉迟靖道。
杨筠松道:“既然如此,为师便送你去一程。”
……
这时的曹炟,正拿出引魂铃握在手中观看。
沈婥飒眼一看,便要抢了过去,却见曹炟将它收入怀中,道:“这不是你的。”
沈婥笑嘻嘻道;“明明就是我的。我记得,这是我的。”
然而曹炟神情固执,显然是绝对不会给她的,她便也不再勉强,又道:“你能不能让刘凌儿离我们远些,我不喜欢我们的身边有别人。况且,我是已经放她走的,只是她不愿走而已,她若死在这里,却是与我无关。”
刘凌儿听闻,气的脸都白了,不过她只低头用符旗不断地画着什么,忽然有一符旗放往前飞一段,她便紧步跟过去。
曹炟便也跟过去,刘凌儿忽然站住脚,道:“是你们跟着我!不是我跟着你们!”
曹炟点点头道;“是啊,是我们跟着你。”
刘凌儿用符旗一指沈婥,“可是她——”
“你何必要在意她的话。”曹炟道。
沈婥也道:“是啊,刘姑娘,你莫要在意我的话,我只是自言自语而已,我在这里住得久了,自然想什么就说什么,控制不住的。”
刘凌儿咬咬牙,又继续用符旗指路。
曹炟其实心里很清楚,刘凌儿很可能在做无用功。
若是她的符旗指路有用,早在前几天就应该出阵而去了。
只是如今,沈婥不愿帮忙,也只能靠着刘凌儿了。
然而沈婥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毒,刘凌儿不该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她和曹炟的身边。
就在刘凌儿跟着符旗走入一道窄门时,沈婥忽然往侧面推开一道门,冷不防地将曹炟拉入到这道门里。曹炟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马上拍墙,然而墙壁坚实厚重,曹炟转头,就看到沈婥笑嘻嘻地看着他,“这下,刘凌儿不会打扰我们了,就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曹炟知道,沈婥既然这样决定了,那么刘凌儿毕竟是无法找到这里来的,当下便也不多说什么,只道:“现在可以带我去找尉迟靖了吗?”
沈婥笑道:“你跟我来。”
说着她在前面走,偶尔回头露出个娇俏的笑容。
曹炟只能跟在她的后面往前行去。
而此时,尉迟靖盘腿坐在一截红色的蜡烛之前,杨筠松亦是盘腿坐在她的对面,叮嘱道:“刚才为师所说的,你都记住了?无论如何,听到为师唤你,你便要立刻醒来,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为师只能唤你三次,三次以后如果你还不出来,大概便会沉溺在往事中出不来了。”
尉迟靖点点头,她不可能不出来的,曹炟还在这里,她不知他的生死,又怎肯一定人留在已经尘封的往事中?她对这一点极有信心。
嚓——火折子亮了,随着这团光亮,尉迟靖的眼前,渐渐地出现了以往完全没有见过的画面。
那是一个书房,房内的摆设并不华丽,却有种低调的高贵。
一个英俊的男子正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什么。
尉迟靖见这男子的面容,与她通过红门献血于雕塑时的那尊雕塑果然有九分的相似,本人比雕像还要英俊些,一颗心立刻怦怦怦地跳了起来。
这是——陈留王尉迟风?她的父亲?!
仔细观察,在他脸上似乎隐隐找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那人便是沈婥,原来沈婥的容貌其实是与陈留王有几分相似的,但可能沈婥是女子,所以表现出了完全不同的气质,并且没有陈留王身上这种风华绝代的感觉,大概是没有继承到陈留王先天的风度。
一会儿功夫,有人敲门进来,果然那人称道:“王爷,夫人叫小人来问您,今夜去不去看她?”
陈留王抬起了头,道:“本王今夜有重要的事情,不过去了。”
小厮刚准备出去,陈留王却又道:“就说我一会儿过去。”
小厮忙道:“是。”
陈留王合起了书本,静坐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道:“上官兄,在吗?”
门外出现一个影子,那人并不进来,只在门口道:“王爷,何事?”
这时候,尉迟靖听到“上官兄”这三个字,已经能猜到,门外的人怕是上官夜的父亲上官敬。
“这几日,城里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又能几个少女失踪了,属下正在找人查。”
“哦。”陈留王没有再多说什么,道:“有任何的蛛丝马迹,都要迅速来禀告我。”
“是。”
叮嘱完这件事,陈留王才步出屋子,沈婥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到了一桩小院前,月形门内,一个女子身穿轻纱,正在抬头看着天空。尉迟靖观察了一下周围,大约就是仲夏的样子,天空繁星点点,美得不成话。
尉迟靖的心怦怦怦狂跳着,刚才听那小厮讲,是夫人在问陈留王过不过去,那他现在过来,眼前这女子,莫非是她的亲娘吗?
虽然在她的记忆里,似乎完全没有亲娘这个物种存在的,她甚至都还记得,上官夜的娘亲,却不记得自己的娘亲是何等模样。就好像在她懂事之前,她已经没有娘亲了似的,偏偏陈留一族被杀的太彻底,也没有人能告诉她更多的事情。
她瞪大眼睛,望着那女子。
只见陈留王轻轻地拥住那女子,道:“这么晚了,还不回屋去睡,着凉了怎么办?”
那女子也不回头,只是笑。
“风,这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呢!我都不舍得睡着,只怕睡着了,就是浪费了时间与生命。”
“傻话,人活在世,当然要吃要睡也要醒。”
二人喁喁说着情话,背影看起来极为合谐。
可是他们不转过身来,尉迟靖便一直看不到那女子的脸。
只见尉迟风与那女子相拥了片刻,才道:“我抱你进屋。”
那女子幸福一笑,顺势倒在他的怀里。
他抱起她,往屋内行去,这时,尉迟靖终于看清了女子的脸,只见她容颜深刻绝美,唇赤红,面容看起来极为妖娆,特别是那双眼睛,居然并不是同色的,一只眼睛是棕色的,一只眼睛是深蓝色的,看模样居然是个异族人。
尉迟靖在这一刻僵掉了,看沈婥的形貌与这女子并无相似之处,想必这女子并不是她的娘亲了?顿时失望至极。
陈留王已经抱着这女子进入了房里,灯熄灭,将要发生什么用脚后跟想也明白的。尉迟靖叹了声,虽然明白陈留王做为王爷必定不会是一个女子,可是左一个兰妃,右一个异族女子,那么她的娘亲倒是在哪里啊?
画面很快又转到府内花厅。
上官敬一身侍卫的服饰出现在花厅内,陈留王正站在一幅画卷前,盯着那幅画在看着什么。
上官敬向他施了一礼,“王爷,属下发现一个规律,就是每个月都会有三对女子在同一时间死亡,她们共同的特点是年轻、漂亮,尸身与头颅完全分开,鲜血流尽,尸身常常出现在垃圾堆上,与诸多污秽之物混杂一处。”
陈留王转过身来,表示听到了,却是半晌没说话。
上官敬又道:“王爷,属下曾经听闻,有些部族邪教曾用少女献祭,但是很少听闻有这么样残忍的,一个月三次,三次就是六个少女,再这样下去,我们陈留的少女们都要被杀完了。”
“那就从各部族入手查探,新近有没有新进入陈留的异族部落?”
“属下昨日已经派人去查,目前并没有明确的消息。”
“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
上官敬从花厅里走了出来,看见院子的白玉兰树下,站着那个异族女子,他的目光有些阴沉地扫过那女子,那女子感觉到了上官敬的目光,不但不回避,反而对着他微微一笑,上官敬却冰冷地转过头,离开了院子。
后面的几日里,上官敬四处查探少女无头案,时不时地带回来一些消息,可是离案情似乎还是很远,很多消息都没有实质性的价值,这让上官敬头疼,甚至有些难以接受,原来上官敬不但是陈留王最信任的部下,也是最得力的部下,如今却在这件事上频受挫折。
从陈留王与这异族女子的数交交谈,尉迟靖得知,这女子的名字叫倾城,一个异族女子取了个如此中原的名字,或许她从小是在中原长大吧。
对于陈留王与倾城之间的爱情,尉迟靖不想多做评价,只是这个时候,尚未出现小尉迟靖,所以这应该是尉迟靖出生以前的时间,那么或许当时她的娘亲,还并未嫁给陈留王也未可知。
心里头的疑问很多,又觉得时光缓慢,陈留王与倾城之间,每日你侬我侬,日子过得极为平淡而平静,无头案虽然血腥,却似乎无法在府内染上阴影,倾城每日里都会亲自做一些好菜送给陈留王吃,而陈留王也时不时地放下公务,为了讨倾城一笑,而挖空心思。
尉迟靖心里挂着曹炟,就想着,不知道这已经过了几天了,还是先出去看看吧!
正在这时,便听到师傅杨筠松的唤声,“靖儿。”
“我在这里!”尉迟靖应了声,只觉得眼前一花,又回到了藏宝室。
感觉自己身体尚好,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忙道:“师父,这是过了多久了?”
杨筠松笑道:“不过是一柱香的时间而已。”
“可是我怎么觉得,好像已经过了数月之久呢?”
“你去探求曾经的往事,时间与现在自然是不一样的。”
尉迟靖哦了声,又道:“师父,你与我父亲曾经相识吗?”
杨筠松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下,却是道:“这些事儿别问我,我是不知道的。”
尉迟靖想了想,又道;“我父亲喜欢上一个异族女子,可是在我听过的所有关于我父亲的传说中,似乎并没有出现这样的一个女子,这是怎么回事呢?”
杨筠松道:“陈留王怎么说也是一个盖世英雄,长得又俊,身边有几个女人算什么?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为师辛苦将你送过去,你尽看到这些,你只关心这些事情吗?”
杨筠松的话让尉迟靖的脸微微一红,“师父,你取笑我,这还不是您让我看到的。”
又道:“看样子他们还要你侬我侬很久,师父,能不能先带我去找曹炟?还有,况离当初也陷在阵中,不知道他到底出去了没有,还有阿火——”听到尉迟靖絮絮叨叨的找这个找那个,杨筠松有些烦,看了看腊烛道:“你先莫要急,其实既然进入了灵珠阵,你又怎么知道自己如今所面对的不是情关?你先要解决好了自己的事才对。”
尉迟靖想了想,“我的情关里,能难倒我的只有曹炟,他既然不在这里,自然这里也没有我的情关。”
她对这点很是自信,见杨筠松似乎是不以为然地哼了声,尉迟靖笑道:“师父不会觉得,我们师徒之间亦有情关吧?说实话,师父明明没死,却装死骗徒儿,徒儿与师父的师徒情差点绝了,更不要提什么情关了。”
杨筠松在这点上,确实是理亏,当下道:“好好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不信为师的话,为师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为师也找不到曹炟那个臭小子,但他身边有一个能打开所有门的人,只是这个人,又是他的一处情关,能否破情关,全在他,这阵就是为他而设的。”
尉迟靖实在是郁闷,“他不是术界中人,为何要针对他?”
杨筠松狠敲了下尉迟靖的头,“他是皇帝!”系
是啊,他是不是术界中人不重要,但他是皇帝,只要是皇帝,任何人便有成千上百个理由,去攻击他。
尉迟靖知道找曹炟无望,亦不想耽误时间,只道:“那我还是去看看陈留王那个色老头吧!”
她把自己的父亲称为“色老头”,完全是因为看不惯他朝三暮四,现在是有个异族女子,将来会有她尉迟靖的母亲,再后来可能还会有兰妃——不是可能,是一定,否则大月氏也不会搅进陈留一族的恩怨情仇中来。
尉迟靖越想越头大,叹了口气,又闭目盘坐,再往那前尘往事的虚空之境而去。
这可能是唯一一次,有机会能够搞清楚陈留秘密的机会,她不想错过,也不能错过。
……再说曹炟,此时正在研究墙壁上的花纹。
研究了片刻,才将目光转到别处。
沈婥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但凡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便微微一笑。
她笑得很美,曹炟却觉得有些恐怖。
“你说,这里与君山,没有关系?”他问沈婥。
沈婥肯定地点点头,“这是灵珠阵。”
“刚才,你还打开了那面墙,把他们都放了出去,那你又说,你出不去,大家都别想出去,你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我自然是出不去的,那道青石门我能打开,但我不能出去,我若出去就会灰飞烟灭。但是你们可以出去啊!只是,看我想不想。”
“那你会不会真的放了靖儿?”
“你让我放,我自然要放的,我要的不过是你在这里陪我罢了。”
“那你说话要算数,若你骗了我,我就算死,也不会再留在你的身边。”
“我不会骗你的。”沈婥眯着眼睛笑。
“你知道不知道这个阵里还有谁?况离你知道吗?”
“这——”沈婥显然知道,但她似乎有些不愿意说。
“你必定是知道的,带我去。”
“不行,不行啊。”沈婥忽然焦急地道;“不能去看他。”
“为何?”
“他情关难过,要与灵珠合一,你现在去,会连累你的。”
“那我更要去了,我要看看,他要如何人与灵珠合一?”
“这——”沈婥还是很为难。
“带我去。”曹炟道。
他的语气坚定,再加上有王者之威,沈婥最终没有拒绝,点了点头。沈婥怯生生地看了他一会,终于点点头,“好吧,我带你去,但是你得答应我,只许看,不许做其他任何事,而且你也不是风水大术方面的行家,可千万别冲动呀,要知道一旦卷进去,难以出来了。”
曹炟心里想的是,若找到况离,说不定也能找到尉迟靖,当下点头答应,“好。”
二人穿过数条甬道,在一面石门前站住,只见石门上刻着很特殊的符纹,乍然看起来很是古朴纷乱,仔细一看却也是一个八卦图形的样子,只不过一般的八卦图形都是圆形,而这个图形却是以各种字符为边界,勉强组成了一个扁圆形,而且其中的两条阴阳鱼也是画的极为可怖,好像在浅水里挣扎缺氧,眼睛突出快要死去的样子。
若看清这门上的符纹,应该很少有人愿意踏进这扇门,然而曹炟见之,却迫不急待想要进入,这符纹越是特别,那么况离在门外的可能性就越大。
沈婥有些忐忑地看着他,“真的要进去吗?”
“况离在这里面?”曹炟问。
“嗯。”沈婥点点头。
曹炟于是道;“一定要进去看看。”
沈婥磨蹭了好半晌,终于把自己的手掌按在那符纹上,青石门就发出沉重的声音,往旁边打开。其实曹炟已经数次发现无论去开什么门,只要沈婥手一伸就能把门打开,这时候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查看她的掌心,却赫然发现她的掌心与众不同,手掌中的皮肤光滑异常,没有平常人掌中所见的那些纷乱掌纹,光滑的手掌中心,有一点朱吵似的血红,仔细一看,血红上面还有隐暗的花纹,大概这就是这个灵珠阵内所有门的“钥匙”。
沈婥抽回了自己的手,脸色红红的,“你,怎么忽然这样盯着人家的手看?”
曹炟这才挪开目光,不自然地道:“就是觉得你的掌心很特别,与众不同。”
沈婥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石门彻底打开,沈婥和曹炟一起踏入石门。
入目便见这个房间里,有一蹲人像,此人像看起来非金非玉,周围却被一种淡金色的透明胶着,因此曹炟一眼认出了这个人像正是况离,他盘腿坐在那里,捏着手决闭目养神的样子,而他的身边,坐着一个红色衣裳的女子,却是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火公主,她的模样看起来悲惨极了,红着双眼,垂头丧气地倒在那里,一只手伸向况离,眸子里是又气又恨又爱又怜的情绪,周身散发着几近崩溃的气息。
曹炟连忙往前走了几步,想去扶一下火公主,却看到自己的手穿过她的身体,好似火公主依旧只是个虚影。
曹炟又试着去摸况离,赫然发现况离也是个虚影。
沈婥走过来,道:“他们就要与此灵珠合二为一了,实体化虚,很快他们就会消失,成为灵珠的一部分。”
曹炟的心一冷,“是不是陷入这里的人,最终都会变成这灵珠的一部分?”
沈婥却又一笑,“当然不是,我和你就可以长命百岁,我们不会变成他们一样的。”
“我如何才能救他们?”
“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不参与他们的事情。”
“他们是我的朋友,我无法见死不救。”
“你,说话不算数!”沈婥的眸子里忽然涌上泪水。
虽然曹炟知道此人并不是真正的沈婥,而是一个杀不死的妖怪,但是自己的确是说话不算数,此刻便有些尴尬,觉得脸有些发烧。人常说,为君者,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怎么能够出尔反尔呢?
又见沈婥的眸子里渐渐地染上怒意,他终于道:“你莫要这样,我只是问你有没有办法救得了他们,你若能救得了他们,我定当非常感激你。你若不告诉我如何救他们,我也奈何不了你,大不了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说着他极郁闷地叹了口气,话虽说的漂亮,心里着实焦急得很。
按照沈婥的说法,这况离与火公主时间再耽误久点,便要与灵珠合二为一,到时候这世上,大概就没有这两个人了吧?
如果这世上没有况离了,那么找到尉迟靖更困难了。
想到这里,他如同坚定了什么信心似的,道:“好,不救就不救,我们走吧。”
说着,当先往这个房间外面行去,沈婥的神色顿时和缓,笑逐颜开地跟在他的后面出来,道:“其实我们何必管他们的死活?他们死了,灵珠更强大了,我们在这里才更安全,活得更快活。”
曹炟心头非常难过,这时只是不说话,却也不愿离开此门太远,只在附近徘徊,然而沈婥始终没有改变自己的主意,并不会因为他不开心而去顺从他的心意,曹炟无奈,只好靠着墙根坐下来,“我累了,要休息会。”
沈婥用自己的手,轻轻握住曹炟的手,原本又饿又累的曹炟,一会儿功夫竟不觉得饿了,也不觉得累了,不由诧异地看着沈婥。
沈婥只是笑了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曹炟的注意力却又落在她的手上,刚才他明显感觉到,是沈婥手心里的一股热量传到了他的身上。
想了想,他道:“婥儿,你是司母布给我的情关吗?”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婥儿,沈婥高兴到不行,点点头道:“应该是吧。”
曹炟道:“那到底怎样才能过你这个情关呢?”
沈婥的眼珠转了转,“和我在一起便好了,便是过关了。”
若是过关了,自然不会被困阵中,曹炟很明白这一点。只是杀又杀不死她,跟她在一起又不可能,这情关难道是个死结?隔了半晌,他又道:“司母却是错了,这世上能够难住我的情关,就只有靖儿,这世上也只有她可以成为我的情关,对于别的人,我只有对不起。”
沈婥似乎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道:“你爱的难道不是沈婥吗?你不是因为,以为她是沈婥的化身,才爱上她的吗?”
曹炟觉得这事情很难解释,很多感情的发生,虽然有初始的原因,但在过程之后,原因是什么反而不重要了。
他只道:“能再看看你的掌心吗?”
沈婥点点头,缓缓地伸出了自己手掌。
掌心里果然就是一颗血红的朱砂痣般的东西,因为刻有暗纹,更显出几分妖异。
“沈婥下山来的原因,便是要寻找手握朱砂痣的人。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反而你的手掌心里出现这样一颗朱砂痣,你说这是什么原因?难道婥儿要自己当女皇?”曹炟半开玩笑地道。
沈婥却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件事,道:“居然有这么件事吗?”
曹炟相信,真正的沈婥是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的,显然,眼前这个沈婥,无论她是如何出现的,她的设置中都少了这一环,因此她的茫然是真实的,她并不知道沈婥下山寻找真龙天子的这一件事。这个认知,让曹炟的心终于狠了下来,既然她根本与沈婥无关,又是要害他与靖儿的人,他到底是没有了任何理由,去阻止自己想做的事情。
眸中一点寒芒乍现,待沈婥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曹炟手刀从袖中悄然滑出,狠狠切在她的手腕之上。
沈婥惨叫一声,惊愕痛心地道:“你又要杀我!”
“曹炟,你混蛋!”她一边骂一边想要抽出自己的手,然而曹炟下手极狠,她挣脱不开,痛极的她一掌打在曹炟的左肩上,曹炟的身体飞了出去,然而他的手还紧紧握在那颗拥有朱砂痣的手腕上,沈婥的一只手随着曹炟一起飞出,曹炟落地吐血,沈婥看看自己断了的手臂,一双眼睛蓦然赤红。
她艰难地爬了起来,不顾断臂滴着血,一步步向曹炟走来,“曹炟,你的心好狠!原来你爱我,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她悲伤的眸子里忽然流出两柱鲜血,面色也变得几近苍白透明,她一步步僵硬地走向他,嘴里念叨着:“都是假的,你根本不爱沈婥,都是假的,假的,曹炟,我恨你——”
曹炟看着她这可怖的模样,也有些心惊,艰难地站了起来,却并没有后退,反而是紧紧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