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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钗头凤19(1 / 1)

听到这里,楚离心里一咯噔。

果然,高侍郎又道,“正是国师大人害了公主。”

不止楚离,连州牧和驿站守吏都惊呆了,“大人,这……”

“伤害皇亲贵族是重罪,何况上谷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女儿,如今被重伤,而凶手正在眼前,州牧大人,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置?”

州牧没想到自己一赶来就遭遇到这种情况,顿时直哆嗦。上谷公主在他管辖区域内受伤,他本就难逃罪责,而今还要让他抓捕深受皇帝宠信的新任国师,州牧简直要哭了。

“高……高大人,依您所见,该当如何处置?”

他竟想把责任推到高侍郎头上。

高侍郎却好似没有觉察到他意图似的,闭目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应当将国师羁押,急奏皇上,待皇上圣裁。”

州牧松了口气,“就依高侍郎所言。”他想,反正这命令不是他自己下的。

楚离就没回过神来。这高侍郎跟自有仇吗?看起来很和蔼的老人,怎么一开口就要将自己投入牢狱!

高侍郎这才看向楚离,“国师可有什么说的?”

楚离怔了怔,皱眉问,“公主当真是因为我中毒?”

“不错。国师的血本就有毒,如今与箭上的毒相合,便霸道之极,倘若处理不当,会要人性命。”

楚离沉默了,“既如此,我无话可说。”

高侍郎闻言盯着她看了会儿,“那么,州牧大人,还等什么?”

州牧没想到国师竟然承认了!他顿时有了底气,心想无论这个国师再怎么受宠,胆敢谋害公主性命,那还了得!顿时昂首挺胸,负手道,“来人,将国师打入死牢!”

楚离抿唇,回头看一眼床上的拓跋迪,心内百味陈杂,然而没容她再说话,便被官差押着送入牢房。

直到她走后,高侍郎才慢悠悠地开口,“州牧大人,且慢——”

东泰州的牢房阴暗潮湿,刚踏进去迎面就是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一步一步被牢头押进去,视线也越来越黑暗。很快就一片昏暗,待得“哗啦”一声锁链落下,楚离站在这牢房中,四下昏黑,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霉味。

以及,骚臭味。

一路走过来,两旁牢房里三三两两都关了些人。那些人的眼神如此漠然死寂,又带着幸灾乐祸。好像很开心又有人来陪他们似的。他们身上原本纯白的囚衣如今已经脏成灰褐色,散发出阵阵恶臭。

楚离忍不住有些反胃。她刚站定,就看到对面一个胡子拉碴头发乱蓬蓬的男人,大咧咧走到牢房正面,就那么正对着楚离的牢房解开了衣服,然后小便。

楚离连忙转过头去。就听到一阵哄笑,“哪来的小娘子啊?自己一个人孤单单关着多寂寞?不如让哥几个陪你消遣消遣?”

“哎哎,还知道害羞呢!蛇头,把你那玩意儿亮出来给小美人看看,大不大啊!”

他们一边哄笑,一边解开腰带,对着楚离的牢房小便。

楚离原本转过头去,这会儿听着动静,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们,目光中全是怜悯。

那些人还在哄闹不休,越喊越大声,越喊越低俗。

可楚离就只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不惧不避。

那些人渐渐有些不自在,哄笑声慢慢小了。半晌,竟然安静了下来。那个叫做蛇头的人恶狠狠地看着楚离,“看什么看!想让大爷尝尝爽一爽吗!”

粗鄙又低俗。

楚离扫了一眼他的尿液,面无异色地轻声道,“尿液浑浊,有异味,”又看一眼那人不满血丝的眼睛,“双目干红,必是体虚火旺,烧肝伤肾所致。你是不是经常下身胀痛发痒,眼睛肝疼,喉中发涩如同撕裂一样疼?”

叫做蛇头的男人愣了愣,忽然手忙脚乱的放下衣服挡住自己身体,扑通一声跪下来,“姑娘,你是大夫是不是?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我好难受!”他泪流满面。

一众人都怔了怔。原先说话的那人道,“你真是大夫?”

楚离摇头,“略知皮毛。但都是纸上谈兵,没给人看过。”

“刀疤,你别说了,能有个懂医术的已经知足了,不然咱们就是疼死在这儿也没人管!”蛇头说罢,又对楚离叩首,“姑娘,姑娘,你尽管给我看好了,我不怕,求你,求求你给我看看吧!”

楚离却垂眸不语。她自己被关在单独的牢房里,除了随身携带的银针外什么都没有。可是就算死马当活马医的大胆针灸,她也过不去。于是她停了一会儿道,“我也关在这里,没办法施救。”

听她这样说,对面的犯人竟然都跪了下来,楚离听他们七嘴八舌地哭诉着。

“姑娘,求求你治治我的腿吧,每天又痒又疼,难受的恨不能死了。”那人捋起裤管,楚离就看看吴青腿上已经被抓的血迹斑斑,甚是可怖。

“姑娘我也是,还有我的手,恨不得砍掉它。”

“我的腰……”

“我天天头疼……”

“我每天拉肚子……”

好像每个人都有疾病。

楚离轻叹,看一眼这牢房的环境,暗道,长期被关在这种不见天日的阴暗环境里,湿气重,又吃不饱穿不暖,还吃的都是些馊饭,怎么可能不生病。不过即使如此,也许自己仍然可以试着做些什么,改善一下这里的境遇吧。无论身处何地,都要尽最大努力,让环境变得更好。

“好。”楚离扬声应下来,接着说,“虽然我没办法施救,但是你们可以自救。”

听见她说话,偌大的阴暗牢房里,远远近近的犯人都安静了下来。

“头一件事,就是清理你们牢房里的粪便。”楚离说,“不要随地大小便。”

众犯人面面相觑,有人嘟囔道,“这有用吗?”

楚离原本就不仅能视黑夜如白昼,更是耳力极好,听见这话反问,“每天跟你们自己的粪便生活在一起,你们也想变成粪便吗?”

“那最是脏臭的东西,就是身强体壮的武夫,天天睡在粪便里,他的身体也扛不住。更何况你们终日生活在这阴湿的牢房里,不尽量保持干燥,时间一久,不止你们四肢疼痛难忍,恐怕会得瘟疫。”

犯人们脸上发燥,又被这番话吓到,连忙就要收拾粪便。有人问,“可我们什么都没有,也走不出去,收拾了也没地方放啊……”

楚离问,“你们在牢房里,平时会发给你们什么?”

“只有馊了的饭菜和干草。”

“没有人来打扫吗?”

“这里是死牢,他们都当我们是死人,谁还会给我们打扫。”蛇头说罢,忽然颓丧起来,“我们都要死了,还弄这些干什么。”

楚离闻言顿了顿,问蛇头,“你犯了何事?关在这里多久了?”

“打断了州牧家下人的胳膊。”蛇头愤然,“老子只恨没打死他!为这让老子下了死牢,关了快一年了!”

“打伤了人?”

“对!那狗|日的仗势欺人,逼人太甚!”

楚离不再言语。她遇到过多少这种情况,世家贵族是不拿老百姓当人的。所以她厌恶他们,也恨这些人,逮着机会就要和世家作对。可谁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跻身上品。默然半晌,楚离转而道,“你在牢里生活了一年,落下一身病,现在还没死,只是每日活受罪。那为什么不尽量让自己每天过的舒服点呢?”

蛇头抬头望她。可又看不真切,毕竟能在这种昏暗的环境里视物毫无障碍的,只有楚离。

可是楚离看清了他这个动作,于是微微一笑,“再者,说不定你还会再关上个三五年,七八年,又或者说不定哪天大赦天下,你又出去了呢?到时候一身病,出去了也是死吧?”

说着扫视了对面一溜的犯人,提声道,“只要你们一天不死,就不要把自己当死人。你们自己好好生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才会让别人也不把你们当死人。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说不定你们哪天就活着出去了呢?”

犯人们都安静下来,若有所思。许久,刀疤问,“姑娘,你是什么人?怎么也会进了这死牢?看起来,你可不是一般人。”

“我是,”楚离顿了顿,看着众人期待又好奇的眼神,忽然觉得肩上变得沉甸甸的,她缓缓开口,“国师。”

这两个字好像突然变得有分量了起来。

犯人们又喧闹起来,“国师?国师不是寇天师吗?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小姑娘了?姑娘,你可别吹牛皮。”

“啊,我想起来了!”蛇头忽然高声道,“前阵子那个爱听故事讲故事的狱卒,讲了个新任小国师的故事。难不成那故事是真的?大魏的新任小国师,就是姑娘你?”

“不错。”楚离好像有些明白了“国师”二字的意义。

“国师!原来你就是国师!”犯人们吵嚷着跪了下来,“国师,救救我!我是冤枉的!”

楚离扫视众人,微微摇头。这些人中固然有冤枉的,但难保没有穷凶极恶之徒。她不能作任何承诺。虽然怜悯他们,但不代表纵容他们。

刀疤却道,“不对啊,你要是国师,怎么也给关进这死牢里来了?就算你真是国师,关进这里来,也是死得多活的少,还怎么救我们呢?”

他声音不小,众人也都听见了,一时都仰头望着她。

楚离微微一笑,正好顺水推舟,“正是,我自身难保。”眼见众人哀声叹气,楚离又道,“可即便如此,还是要尽量让自己好过点。”

蛇头说,“对,对!国师姑娘说的对,老子都关了一年了还没死,说不定哪天就出去了呢!要是没等到出去就病死在这里,还天天活受罪,那还不如死了算了!”他率先起身,“国师,你说咋做,我听你的!”

“好。”楚离欣慰地看他一眼,“用一点你们现有的干草,清理牢房。等狱卒来了,再让他们多给些新鲜干净的干草。不急,慢慢来。”

“好!”众人应下,牢房里顿时热闹起来。楚离也开始收拾自己的牢房。

对面的蛇头忽然说,“国师,原先……对不住啊。”他讪讪的挠头,发黄的瘦脸上竟难得露出几分羞怯来。

楚离笑笑,“没事。”

那边刀疤也磨蹭地过来,“国师,你会死在这里吗?”

“不会。”楚离斩钉截铁。

“我也觉得不会。国师哪能说死就死。”

他们一边收拾一边闲聊,忽然不远处传来吵闹声,楚离看了下,原来是有个牢房的犯人为了干草的事吵了起来,还要动手。

“住手!”楚离厉声喝道,“从现在开始,每个人只准拿自己的干草,谁要是碰旁人的,大家只管把他往死里打。”

再没人敢惹事了。他们这些人关在死牢久了,即使遭罪受苦早就失去了做人的自觉,可还是求生的欲望很强烈。以往没有人能站出来成为他们的首领,所以各自为政,大打出手是常事。如今有人出了头,且众人信服,就好像乱糟糟的羊群有了领头羊有了主心骨,大家顿时秩序井然情况好转起来。

关她进来时是傍晚,带着众人折腾了许久,牢房环境虽然说不是焕然一新,但也与她刚进来是迥然不同。

因为犯人们都吃不饱,体力不是很足,所以就慢慢做,花费的时间有些长,但效果显而易见。楚离说,“现在大家坐下休息,我教你们一些吐纳养生的法子,好休养体力。”

她耐心详细地教授着,犯人们也都依言而行。直到楚离收了最后一口气,大家都结束了,蛇头咧嘴笑,“他|奶|奶的,这样是舒服多了!”

楚离问,“每天什么时候送饭送干草?”

“只有晌午一次。”蛇头说,“要是那个爱讲故事听故事的狱卒来就好了,还可以跟他讲故事换馒头。”

那狱卒倒还算个好人。楚离心想,还有些小癖好。倒是可以向他打听打听外面的事,遂开口问蛇头,“他怎么称呼?”

“不知道,反正是狱卒。”刀疤接口道,“不过我猜明天他一定来!那家伙很爱打听故事,咱们这里破天荒头一次关了个国师,他不来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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