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都是有些意外,对看了一眼,已经一前一后进府,等到了王府的主院,一身墨色锦袍的荣亲王正是神色冷肃的端坐在椅子上,看见这两人进了屋子,已经声色俱厉道:“跪下。”
两人被这般声色俱厉的喝了一声,面色皆是一怔,已经是齐齐唤了一句“父亲!”
这荣亲王今年四十出头,可一张面容依然是刀削斧刻一般的棱角分明,眉宇间沉稳庄重,尊贵非凡。作为当今皇帝唯一的亲兄弟,在皇上逐步掌权以后,荣亲王在天启的地位自然非一般王侯可比,可这一位王爷向来严于律己,驻守梅州之时更是获得百姓统一爱戴,齐声赞誉,在民间颇有名望。
荣亲王府众人平日自然是恭谨顺从,兢兢业业。此刻天色已晚,他一身墨色的锦绣长袍,面目十分冷峻,重重一喝自然是让这姐弟俩心中一惊。
要知道,这父亲的威视是因为他行事严谨,向来自律,以身作则。平日对待众人却向来算的上温和,尤其对待自己这人中龙凤的一对儿女,从来没有这般不由分说就动怒的时刻。
司空霖眼看他冷峻的脸色一直是阴云密布,不再吭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边上的司空鸢看了他一眼,也是默不作声随后跪在地上。
荣亲王定定的看着齐齐跪倒的二人,突然抬眼,已经朝向外面喝道:“取家法。”
两人神色陡变,管家已经恭恭敬敬的进了屋子,边上是荣亲王两个贴身随侍,手里皆是拿了一根木杖,面色冷然的立在了两人边上。司空霖已然大惊,抬眼看了过去,急语道:“孩儿错在何处,请父亲明示。”
“哼。错在何处?”荣亲王挑眉哼了一声,目光落在一身雪白的司空鸢身上,已经沉声开口:“你们俩做的好事以为我不知道?手倒是够长,伸到平西王府去给我惹事,我说过多少次,这江世子并非你的良配,鸢儿,你将为父的话当做耳旁风了?”
“女儿不敢。”司空鸢心中一惊,面上的神色却是越发恭敬了,这父亲一向对她算得上疼爱尊重,有什么事也总会问过她的意见,两人不止一次的说起过婚事,但他从来不曾有这般声色俱厉的时候,很显然,这一次真的是动怒了。
不过,对今天的这一遭事情她是根本不后悔的。若是真的有什么遗憾也就是芸儿那丫头没有得手,原本的一石二鸟打算没有付诸为行动。
那丫头依旧被江溯流和众人疼在手心里,而江静流也依旧是优哉游哉的做着他的二公子,想到这些,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恼怒。衣袖里一只手握了又握,只有掌心里传来的痛意提醒着她眼下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不敢。我看你敢的很。从小教导你的话都是让狗给吃了,竟是想出这种龌龊法子去对付一个有孕之人,你真是让为父失望至极!”荣亲王紧紧盯着她,那目光里的怒火和不可置信要将眼前这一向视若珠宝的女儿烧出窟窿来。
这丫头进京以后不知怎的瞧上那位已经成了婚的江世子,以他亲王府的门楣,怎么可能让她以郡主之尊嫁过去做个侧室,本以为自己说了一两次她能收了心思,眼下竟然是变本加厉做出那些糊涂事,心思狠毒让他这个父亲一时间都看不透。
听说芸儿那丫头被那位世子挂在了东城门悬赏千两黄金指认,若是出了纰漏,他这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不说,这女儿可不得从众人追捧的云端摔得粉碎?
荣亲王重重呼出一口气,只觉简直要被这一双不孝子女气的心肝疼,已经又看向了边上从小内敛知礼的小儿子,语气沉沉道:“还有你,那位三小姐,想都不要想,为父是不可能让她进我们荣亲王府大门的。”
“父亲!”司空霖心里同样是一惊,倒也不是并非诧异自个这父亲消息如此灵通,而是为他话里斩钉截铁的坚决。
“死不悔改。”荣亲王瞥了他一眼,眼见他神色急切,似乎已经开口要同他理论一番,一时间更是动怒非常,看着边上两个护卫一眼,开口道:“打,给我狠狠的打,到这两人知错为止。”
“是。”两个护卫眼见自己王爷是真的发了怒,自然是不敢怠慢,手中的木杖已经挥了起来,门外突然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风华犹在的荣亲王妃已经面色焦虑的到了门口,急声道:“王爷这是怎么了,孩子一回来就喊打喊杀的。这鸢儿可是个姑娘家,霖儿也还小,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打伤了他们···”
“住口!妇人之见。”荣亲王面色冷峻的瞪了一眼旁边搀着王妃的丫鬟:“还不搀王妃回去?谁通风报信的,一会同样下去领罚。”
王妃原本一句话还没说完,此刻见这向来就十分威严的王爷一脸怒容,竟是从来没有过的严厉,剩下的话咽了进去,再拿眼看了自己一对儿女,却发现这姐弟两人皆是面无表情的跪在原地,同样的笔直倔强,面上没有一丝害怕,也没一个人开口讨饶,心里已经是一阵气闷。
“王妃,奴婢扶您回去吧。”边上的丫头怯怯的开口劝了一声。
要知道,这王府里,王爷可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没有任何一人敢去违背。此刻王爷一身戾气,她可是早就吓得直哆嗦了。
荣亲王妃对自个这位夫君也是一向敬畏有加,成婚二十载,他在府里一向是说一不二的。虽说对自己这位正妃很是尊重,内宅所有事情也向来是由自己做主,可这教养一双儿女,他却从来是不遗余力,更不容易旁人置喙的。
这般想着,她纵然依旧十分心疼,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被丫鬟扶着转身离去。
“还站着干嘛,给我动手。”眼看着王妃不情不愿的离去,这荣亲王面色没有丝毫犹疑动容,冲着两个护卫又是吩咐了一声,两个护卫对看一眼,自然再也不敢迟疑,手里的木杖重重落了下去。
外面是夜色沉沉,廊下的灯笼远远映出幽幽的光,房间里一时鸦雀无声,荣亲王面色铁青的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只有重重的闷响在屋子里回荡。
眼看着这一双素来懂事的儿女都是紧抿着唇一声不发,他心里虽说有些心疼,却依旧是不肯发话叫停。
在他看来,但凡这两人能开口认错,他也能放心一些,可这两人同样是一脸沉默,眸光里更是都带着灼灼亮光,说不出的倔强嘴硬,可见心意坚定难以逆转,这份倔强虽说让他欣赏,却到底为着二人好不容他心软。
过了不知有多久,司空鸢突然是“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随后整个人似乎支撑不住向前扑了一步,一只手撑在冰冷的地砖上弯了身子。
端坐着的荣亲王面色微变,袖子里一只手已经是紧握成拳,面色冷然的看向明显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的司空鸢,沉声开口道:“鸢儿,你可知错?”
“女儿,女儿非江世子不嫁。”雪白的面纱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司空鸢重重咳了两声,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沉静的看着他,语气里却是越发坚决了。
“好,很好。”荣亲王面色阴沉,使眼色向边上的护卫道:“给我继续。”
“父亲。姐姐女儿家身子纤弱,您要责罚就责罚我一人吧。”司空霖听着边上同样又是一声闷响,面含担忧的看了司空鸢一眼,语调着急焦虑,虽说知道自个这姐姐也有不俗的功力护体,可这女儿家到底不同于男儿家,受得了这么重的杖责。
却偏偏,荣亲王根本不曾理他,直到又过了小会工夫,司空鸢又是喷出一口鲜血来,面纱轻飘飘落到了地上,她一张脸上斑斑血迹瘆人,整个人也随之倒地,荣亲王叹了一口气,才开口朝外面兢兢战战等着的丫鬟发话道:“扶你们小姐回去。整个梅园统统禁足一月,谁给我偷偷出去,打断她的腿。”
“奴婢知道了。”四个丫鬟小心的回了话,将倒地的司空鸢给搀了回去。
边上的司空霖松了一口气,背上的疼痛却瞬间将他的心神唤了回来,荣亲王的声音已经落在耳边:“霖儿,你可知错?”
“父、父亲,孩儿没错。”司空霖咬着牙关,断续却又是强硬的说了一句。
荣亲王面色从刚才的和缓又骤然僵冷,身后执家法的护卫心里已经是一阵无奈,这小公子好歹认一声错,王爷顺着台阶也就下了,可偏偏这从来看着俊俏内敛的公子今天也真是魔怔了,那一杖一杖下去,怎么都砸不弯他笔直的脊背,这受罚的难熬,他们这些执杖的可实在也没有多好过。
屋子里依旧是闷响持续,司空霖唇齿间已经有了血腥味。可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开口认错,若是一开口,依着他和父亲两人的性子,这件事真的要就此揭过去了。
可他心里就是还残留着一丝可怜的憧憬,即便真如他们口口声声所说她已然失贞,他依旧是不舍。
这情绪来的奇怪,却偏偏十分强烈,纵然父亲强势阻止,他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迷迷糊糊中,他又瞧见了那紧紧攥着衣袖的纤细的手指,那白嫩小巧的手指在他眼前似乎都带着颤意,他愿意将那双手握紧掌心里。
这般想着,他突然同样喷出一口血渍来,整个人朝一边倒去。
荣亲王面色骤变,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边的护卫已经是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王爷。”
荣亲王这才回过神来,眼看着一向和自己同心同德的小儿子后背上锦绣的衣衫透出斑斑血迹,心里五味陈杂,深深叹了一口气,朝着边上的护卫挥了挥手,护卫忙不迭将自家这小公子抬了下去。
“王爷。”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靠近,语气恭敬的唤了一声。
荣亲王又是喟叹一声道:“将那丫头的事情料理一下。”
“属下遵命。”黑影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垂眸看了看地砖上两块血迹,荣亲王摇了摇头,抬腿出了屋子,融入王府的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平西王府的竹园之中,江溯流面色冷肃的立在院中,听着边上的青影报备完毕,俊秀的眉眼已经是一片冷凝。
京城诸府之中,眼下只有荣亲王府毫无动静,莫非那刺杀之人来自这刚进京不久的荣亲王府?
说来也怪,眼下这荣亲王府进京好几个月,整个王府却偏偏早已经是有条不紊,秩序井然,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很难将人手安排进去,就算勉强探得相关的一两条信息,也根本是全无用处。
“主子,那城门上?”边上的青亭同样是将青影报备的消息听了个一清二楚,主子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在各府引起骚动,好趁乱得些有用的消息,可眼下那丫头和各府都没什么干系,似乎是全然断了头绪。
唯一没什么消息的荣亲王府和他们也算是无仇无怨,这样拐着弯的刺杀似乎也是根本不可能。
“吊满三天。”江溯流面色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进了屋子。
纵然知道大半不会有什么消息了,他也需要借此威慑,想必眼下那位也早已经知道了玉儿有孕的消息,说不定心里正是疑惑,借此摆明自己的态度也好,大伙都消停消停,也好让丫头安心养胎。
屋内温暖如春,江溯流抬步进了内室,就瞧见嗜睡的丫头已经脱了外袍只穿着中衣裹了一件她自个亲手做的夹袄靠在榻上,长长的卷翘的睫毛微垂着,小脸粉粉嘟嘟十分惹人怜爱,发出清浅且均匀的呼吸,显然是已经睡了过去。
不过,瞧见她一只胳膊露在外面,锦被上散落了一本书,脑袋还微微朝外面偏着,他心里便知道,丫头许是又撅着嘴一直等他了,不过自己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她等着等着就给睡着了。
江溯流定定的看着她的睡颜,眸光里盛满了暖意,抬腿坐到了榻边,又瞧见这丫头不安分的蹬了被子,一只白嫩可爱的小脚丫伸到了锦被之外,五个脚趾头并排排蜷着,看着粉粉嫩嫩,乖巧极了。
唇角染了浓重的笑意,伸手过去将她的小脚丫往被子里挪了挪,手心暖暖的,触感十分光滑细嫩,他心中一动,竟是诡异的有点爱不释手了。不过,想到这丫头的全身上下自己眼下都是爱不释手的,又是略带无奈的摇头笑了笑,才将她的小脚丫塞进被子里,又将她整个人往下挪了挪。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累到了,怀里的丫头眼下已经睡得十分踏实了,将她微抬起身子替她小心的脱了夹袄,她整个人依旧是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要醒来的迹象,江溯流毫无睡意,一只手撑着脑袋,支着身子瞧她。
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这丫头眉眼柔和了许多,亮闪闪的大眼睛提到孩子的时候总是会笑成两轮弯弯的月牙儿,身子虽说还是玲珑有致,不过比以前还是显得丰腴了些,娇娇软软的,有时候单是搂着她,向来清净自持的他都会有些无法克制。
跳跃的烛火明明灭灭,他侧身瞧着她,心里虽是百转千回,清隽俊秀的面容上却始终满是笑意,临近新年,纱帐帷幔早已经全部换了一遍,是暖暖的重重浅紫色,透过屋子里烛火的光芒,他素来清淡的脸色有了浓墨重彩般的瑰丽之感,如诗如画,十分让人迷醉。
谢玉睡得迷迷糊糊,原本还记挂着没有进屋的江溯流,直到最后越睡越沉,眼前却渐渐的浮现出十分清晰的画面。
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中,两边是林立的店铺酒肆,有三两个下人用轮椅推着一个看着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那孩子眉眼淡淡的,幽若古井一双眸子深不见底,玉冠束着发,身上虽说是质地上乘的锦衣,从人群中穿行而过,还是惹的众人指指点点面露同情之色。
她面色疑惑的立在人群之中,众人的议论听在耳里,大抵是“真可怜,”“好在捡回了一条命,”“可惜了俊俏的一张脸”···之类善意又惋惜的言辞。
那议论声不大不小,却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她连连后退几步,那被推着的少年脸上却不起波澜,如同有人指引一般,她不由自主的挪着脚步跟着他,街道拐角处却突然传来骂骂咧咧的粗暴喊声和一声声划破空气的鞭打之声。
那鞭子响在耳边,她浑身感同身受一般火辣辣的疼,长鞭抽破血肉,她整颗心缩的紧紧地,青天白日之下竟然也是生出一种悲苦之感,那感觉来的突然,她愣愣的伸手去碰,面上已经是一阵凉意。
“住手。”耳边传来一声略含薄怒的斥责之声,她循声过去,这才发现,街角正瑟缩的蜷着一个不过六七岁大的小女孩,那小女孩衣衫破碎,蓬头垢面,凄凄楚楚看过来一双眼却是水水润润,十分清亮好看,我见犹怜。
心脏被什么紧紧抓了一下,她已经听见那少年不悦的开口道:“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女孩,你们还有没有天理?”
“哪里的小残废,滚一边去。”那挥着长鞭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打手,看见他不耐烦的斥了一声,已经开口道:“她老爹三两银子将她卖到我们楼里当丫头,这不识抬举还妄想逃跑,我今天就是打死她,你也管不着。”
那少年许是因为他骂了一句小残废,清淡的面色上怒意深重,一张脸气的通红,边上的下人已经立即斥责道:“放肆。平西王府的大公子,也是你一个泼皮无赖可以辱骂的?”
“呦。小的眼拙。”那大汉倒是很会来事,陪了一声笑,已经开口劝道:“眼不见为净。公子还是莫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丫头费心了。”
“三两银子?”那少年并不理他,静静思索了一下,看着那丫头清亮亮一双眼开口道:“三十两银子,将她卖到我们府上做丫鬟如何?”
“这···”那大汉迟疑一下,倒是已经乐呵呵收了鞭子,看了那丫头一眼,唏嘘道:“算你这丫头走运。逃跑还能遇见贵人。”
话音落地,那大汉已经自下人手里接了银子离去,这边的少年已经是伸手解了自己身上的薄披风,递了过去,声音里带着一丝怜悯道:“先披着吧,回府了给你找干净衣服换上。”
“谢谢小公子。”那小丫头从地上站起身来,怯怯的道了一声谢,已经跟在了几人之后。
谢玉又是不受控制的跟了上去,听见那少年询问的声音缓缓地:“你叫什么名字?”
“青儿。”那丫鬟声音小小的,那少年半天没出声,她又是补了一句:“我叫青儿,青草的青。”
谢玉脑袋里“轰”的一声响,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突然快速消失渐退,而自己无法上前一步,整个人如同悬浮在半空一般毫无依托,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席卷而来。
泪痕爬了满脸,她“啊”的一声睁开了双眼。
一旁的江溯流瞧见她在梦里变了脸色,心里正是忧心,想着要不要将她唤醒,就瞧见这丫头突然尖叫一声睁了眼,转头看他,面上已经是一片濡湿。
“玉儿,怎么了?”江溯流面色一变,已经伸出一只胳膊将她整个人揽了揽,语带关切的温声发问。
“溯,溯流。”谢玉大梦初醒,带着满脸泪痕看着眼前这人,迟疑的开口一唤,才渐渐回神。
眼前这人一身雪衣,披散着墨发,如画般的眉眼里面盛着她十分熟悉的柔情,分明是她的溯流不错。
面色倏然一变,她突然在被子里伸手下去,捏了捏他带着体温的一条腿,哑着声音发问道:“你,你可以走路么?”
“玉儿,你···”江溯流被她这奇怪的神色古怪的语气给惊到,发问了一句,对上她水蒙蒙的眸子,无奈继续道:“可以的,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谢玉愣愣瞧他,诡异的梦境挥之不去,那样真实的感觉,好像她亲身经历的一般,尤其是梦里那个叫青儿的小女孩,让她不由自主联想到不久前做过的那个诡异的梦,一时间后背已经漫上了一层凉意。
江溯流揽着她,瞧见她神色间惊惧非常,就连后背的衣衫,似乎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微微蹙了眉头,他已经起身预备披衣下榻,去给她找一套崭新的中衣换上,若不然,夜里受了风寒可着实不好了。
谁料他刚刚起身,还没下榻而去,这丫头突然扑到他怀里,语气颤抖的哀求道:“溯流,别走。”
那声音惶恐惊惧之极,听得他几欲心碎,已经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一只手拉了锦被将她遮的严严实实,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道:“乖,我在。我只是去替你拿一套中衣换上。”
“不,不要。我要你陪我。”谢玉脑海里一阵天旋地转,似乎有什么画面一晃而过,偏偏她无法捕捉,深重的忧虑袭来,两只手紧紧攥着他身前的衣襟,将脑袋抵在他心口处,似乎只有这般,她才能安心一点,再安心一点。
“好。”江溯流看着她惶恐的样子,语气里都带着破碎的哭腔,想到凌怀玉叮嘱过要让她保持心情舒畅,避免焦虑烦躁,心里已是着急。一边出声安抚,一边轻轻拍着她,动作极尽温柔呵护,就像好言好语的哄着一个做了噩梦的小孩子。
听着他沉稳而有节奏的心跳透过衣衫传到耳边,感受到他身上暖暖的温度,谢玉紧提的一颗心慢慢放松了些,却依旧是紧紧抓着他不愿意松手。
江溯流将她连人带被抱在怀里,干燥而带着温度的一只手伸手将她紧张兮兮粉嫩玉润的小手握在掌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爱怜的看着她一张小脸上依旧是挂着泪痕,鼻头一动一动的抽抽搭搭,果真是委屈十足。
两个人保持了这个姿势不知道有多久,怀里的丫头声音渐小,他这才发现,原来是在他怀里又睡了过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好笑,伸手捏了捏她哭的红通通的小鼻子,目光落在她还沾着泪水的睫毛上,轻轻地替她拭了泪,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整个人放平躺下。
正准备起身下榻,这才发现这丫头始终是紧紧地抓着他一片衣襟,他伸手去松开她的手,她却反而抓的更紧,动作十分倔强固执,来来回回几次,他竟是全无办法,俯身看着她这次睡熟了依旧是嘟着嘴挂着泪痕的样子,他一时间好气又好笑,干坐了半晌。
又是过了半晌,瞧见这丫头还是全然不肯放弃的样子,他已经全无办法,索性整个人也躺到了锦被里,伸手触了触她后背的衣衫,依旧是十分潮湿,略微想了想,伸手解了她衣衫放在榻边,一只胳膊从她的颈下伸了过去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的揽在怀里,又将锦被拉了个严严实实,这才算完。
不过,这一整夜他依旧睡得十分艰难,软玉温香在怀,她滑若凝脂的肌肤,隐隐约约窜到鼻尖的体香,还有那纠缠的顺滑的墨发无一不是煎熬折磨,不知道暗暗叹了多少声,这一晚终于是过去了。
谢玉这后来的一觉倒是睡得很长,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在一个十分温暖的怀抱里,屋子里静悄悄的,她微微转头,就碰上了江溯流好看的下巴,睡眠极浅的他已经醒了过来。
“醒了。”江溯流看着她笑了笑,许是因为夜里来回折腾了许多次没有睡好的缘故,神色间带着些少见的慵懒,好看的眸子里也是盛满了柔情,谢玉看着他愣了愣神,心里已经是软了一大截,脑袋凑过去,在他下巴上蹭呀蹭,然后,气氛突然间诡异了起来。
江溯流感觉到怀里的小丫头动作突然间僵了僵,轻咳了一声,已经开口解释道:“你昨夜后背都是汗,衣衫都给浸湿了,怕你受凉。”
谢玉一脸黑线的瞧着他,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江溯流已经是愉悦的低笑一声,在她红扑扑的脸颊上捏了捏,抽了自己的胳膊披衣下榻,给她重新找了一套中衣来,顺带着帮她整个人收拾齐整,两人这才起身。
临近新年,自然所有都是要焕然一新的,青霜这几日已经带着众人开始擦擦洗洗,就连青绿色的彩绘屋檐之下,也是全部挂上了崭新的彩色琉璃灯,下面垂了细细的穗子,看着十分喜气。
主子心情好,这下人自然也是跟着天天沾光的,统一裁了质地不菲的新衣,刺绣的外衣外袍,软软的贴身的羽绒夹袄,甚至连软棉的熨帖中衣和棉袜长靴也是人人有份。
青字辈的隐卫感恩戴德的不知说什么好,这跟了主子多年,总算是有人知道替他们准备新衣服了。
难怪人说,这男主外女主内,果真是一句大实话。
就连那个整天“吱吱”着嫌弃东嫌弃西的小狐狸也是十分喜气洋洋的穿了棉布的小衣服,只露出一个尖尖的小脑袋和蓬松的大尾巴,在院子里窜来窜去看着十分搞怪。
吃过早膳之后,谢玉左思右想了许久,昨天那个梦还是一直困惑着她,可上次已经问过了江溯流,知道他根本没有一个叫青儿的丫头,但是梦里逼真的场景和说话又让她觉得那些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莫非,那些画面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
因为这一世,江溯流八岁坠崖的时候被连城师傅所救,后面的命运从那以后自然是改变了,有些原本应该遇见的人在这一生没有出现,所以,没有了那个青儿?
可就算如此,这一切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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