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迅疾的谢将军惊魂未定的看了一眼摇篮里面的两个小外孙,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被他一巴掌扇飞的司空鸢却是不敢置信的转过头来,控制不住的尖声喊道:“爹!”
她满腹怒气,话一出口,却突然发现自己徒有嘴型,声音如鲠在喉,半点也没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出声之际被人点了哑穴。
目光所到之处,被刚才那一阵大动静惊动的江溯流和谢玉早已经到了谢将军边上,那孤魂野鬼看着她的表情十分复杂,可怜有之,同情有之,感慨有之,目光正如一把尖刀一般一寸一寸将她凌迟。
边上的江溯流拥着她,眉头紧蹙,看过来的目光更是毫无温度,竟是像要将她浑身冰封起来的阴寒之感。
第一次这样两相对视,她才发现,原来这上一世被自己一直忽视讥诮的夫君长得如此之好看,面容清俊,眉眼如画,就连那因为隐忍怒气而紧抿的薄唇也十分英气,尤其是,他双腿修长,脊背笔挺,身形高挑竟是恍若芝兰玉树一般清贵无双,让人打心眼里生出憧憬来,又难免自惭形秽。
这样的人,本该是她的夫君呵,真是报应不爽,天意弄人。
她伏地轻咳了两声,唇角勾了一个看着十足癫狂的笑意,众人却也已经发现,这位郡主突然奇怪的笑了起来,却偏偏一丝一毫的声音也没有,这场景突然就十分诡异。
众人噤声不语,那一位荣亲王府的小公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正是想着要不要上前搀扶,却发现那一位年轻俊朗的凌御医疾步进来,似乎是毫不犹豫地上前将昭华郡主揽在怀里,面带薄怒的看向了此刻有些愣神的谢将军,沉声唤了一句:“大哥,你这是做什么,郡主她一个姑娘家,哪里承受的住你的掌力?”
司空鸢半边白嫩的脸颊此刻已经慢慢红肿起来,那一巴掌扇的极狠,从她的下颚到眼角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来,可见当时的谢将军下手毫不留情,利落狠辣,完全没有顾忌到自己的对面原来不过是一个不过十七的女子。
“这……”谢将军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乖巧的躺在摇篮里的两个小家伙,面色有些讪讪:“这不是一时情急么,谁让她突然对着乖外孙出掌,这奶娃娃能受的了她一巴掌?!”
谢将军面色有些尴尬又有些恼意,他刚才完全是凭借着护犊子的本能迅疾如风的上前,毫不迟疑的动手,要伤害他的小外孙,他哪里还顾及的上这出手的是女子还是男子?
此刻被自个这最小的四弟责难,想着自己刚才那一掌对着一个小女子的确是有些重了,可是他面色毫无懊悔之意,边上的谢玉看在眼里,心里深深的动容。
从穿越在这身体的第一天,耳边听到的就是这一位土匪老爹对她的一力维护之语,他面相粗犷,身形强壮有力,却偏偏对着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求饶,毫无底线的回护令人动容。
心情不爽的时候他会恨恨的出手拍她,只要她一蹙眉一扁嘴,他却会立马懊悔的哄劝赔笑,每次有人污蔑欺侮,他总是义无反顾的冲在最前面。
世人眼中的他,出身低下,举止粗俗,莽撞冲动,在她看来,却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前世的自己母亲早去,父亲娶了后妈将她没有年月的抛在外婆身边,不闻不问。父爱,在她的脑海里是可望而不可及,飘渺虚幻的,从最初的期待到后来的记恨再到最后的漠然,她对父亲的所有幻想消失殆尽。
可此刻,这个意外得来的土匪老爹在她面前的形象突然高大巍峨,他护着自己,甚至护着自己的孩子,都是不由分说,不问对错。
她到底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地上的司空鸢以前到底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造化弄人,眼下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就是他最亲的女儿,她宁愿自私一点,让这个秘密永远无法重见天日。
一只手伸了过去,和边上的江溯流十指相扣,心情慢慢平复。
她自然知道刚才要不是溯流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制止了司空鸢的疯言疯语后果有多么严重,视线慢慢的挪到司空鸢通红的脸蛋上,最后定在凌怀玉复杂的神色上,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爹爹是因为太着急了,不好意思伤了郡主,荣亲王府的小公子也不知去了哪,烦请四叔好生将郡主送回府去,顺便帮着看一看伤。”
“你!”司空鸢哪里想得到这人这般没皮没脸,完全以世子妃自居,心里愤恨恼怒,情不自禁又是开口,却还是毫无成效,这昭华郡主有些功力,她也是有些武力,可不管如何使力,那锁着她的哑穴根本没有办法冲开。
她只能一脸愤恨的看,谢将军已经回过神去哄弄摇篮里的两个小东西,边上的各家小姐心有余悸,不想多生事端,一时间都是回过身装作没看见,心里却是对这凌御医揽着她的动作有些震惊。
这样突然维护?莫不是两人之间原本就有些情意在?
这一位面目俊朗的凌御医今年不过二十有二,在京城名望颇高,据说在江湖上也是有些不俗名声,眼下依旧是孑然一身,而这昭华郡主看他的神色也不像陌生人,就连被他揽在怀里,似乎也十分自然。
这般想着,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今日这信息量实在有些过大,她们一向简单的脑子里绕了太多个弯弯。
“玉儿放心,四叔定然将郡主妥妥帖帖的送回府去。”凌怀玉抬头看了谢玉一眼,略一沉思,竟然是将怀里的司空鸢打横抱起,毫不避讳的一路出去。
目送他们两人出去,一众小姐自然是对自己心里刚才的猜测越发的肯定,谢玉微微叹息了一声,一边的江溯流也是一阵若有所思。
依他一直以来的观察,这一位少年御医可是难得的谨慎之人,他的心思纵然其他人看不出来,他心里可是跟明镜似的。
作为将军府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想必眼下他心里定然是十分纠葛。
不过,看今天这样子,他似乎已经是下了某种决定。
与此同时,府门口的司空律远远看见刚才替谢家丫头作了证的四皇弟正攥着那把从不离手的折扇大跨步离去,心里一个疑惑闪过,已经是朝着司空远的背影开口道:“四弟。”
司空远正要远去的身形一顿,慢慢转身,停了步子。
“皇兄有事?”
“没什么事,只是刚才有一个小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想找四弟请教一二?”司空律在他面前站定,神色间沉稳内敛,幽深的眸子看了过去,却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
“哦?皇兄请说。”司空远在他的目光下依旧是一副安然自若的样子,语调淡淡的,带着点他惯常的漫不经心。
“刚才皇弟替世子妃作证,让为兄百思不得其解,这你好端端的怎么能恰巧在人家祠堂的屋顶窥见了这一番隐秘私事?”司空律面色一顿,突然挪揄的笑道:“难怪父皇总是说你没个正形,这一番事怕也只有你能意外瞧见了。”
司空律面色审视,静待答案,自个这一位向来自诩风流的四弟凑巧帮着那一位可不是一次两次了,眼下细细回想起来,心思缜密的他难免就觉得这事情里有猫腻。
原本想着突然发问从他的面上窥得一丝的蛛丝马迹,可谁料这一位弟弟竟是神色间全无半点尴尬,让他一时之间什么也看不出来。
“哦?”司空远微微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过去:“倒是不知皇兄对我的行踪这般感兴趣?”
他语气轻佻,话尾上扬,一时间竟是让司空律有些无所遁形的感觉,好像自己的心思被这人看的透透的。
“为兄只是觉得好奇,皇弟若是不想说我自然是不会勉强。”司空律露出一个浅笑,开始打圆场。
“哪里。”司空远淡淡一笑,手中的折扇扇柄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俊美的下颚,略带思索道:“这刚才也说了,只是意外瞧见。到底为何恰好瞧见,时间太长,一时间竟是想不起来了。”
“皇兄也知道,我这人兴之所至,随意惯了。”司空远话音一顿,朝着左右开口道:“十七!”
一身黑衣的劲装护卫应声而出,司空远已经是朝着司空律开口道:“若是我记得没错。那天就是这个不成器的跟在左右。十七,还不快给太子爷将咱们那天出现在平西王府的原因好好说道说道。”
司空律微微皱眉,哪里想得到他又是将这原本十分简单的事情弄得这般复杂,定神看了一遍身形秀挺的黑衣护卫,景十七却是不由自主看了自家爷一眼,瞧见他俊美的面容波澜不兴,心里已经是一阵欲哭无泪。
别说,这原因他还真是知道,不就是自家爷那点小心思么!
可知道归知道,关键他不敢说啊!
景十七心里一阵郁闷琢磨,想着自家主子的用意,冥思苦想了半晌,也是一脸无奈道:“爷,这时间太长,属下也着实有些想不起来了。”
“……”
司空远无奈一耸肩,司空律已经是有点控制不知自己心头窜上的怒火了,这主仆俩明显作弄自己!
但是话说回来,人家想不起来,他还真是没法子为难,因而一时间只得面色缓和的笑了笑,开口道:“左右不是什么大事,想不起来就算了,为兄不过是好奇而已。”
“多谢皇兄体谅。”司空远点点头,面色无奈的说了一句,突然抬脚踢了边上的景十七一下,斥道:“长脑子干什么用的?爷真是白养了你们。”
“属下知罪。属下这就滚的远远的,不惹爷心烦。”景十七识趣的说了一句,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
司空远朝着司空律抱歉的笑了笑,挥开了自个的折扇正欲离开,目光落在他背后,神色却是不由得愣了愣。
刚才发生了什么?
怎么这凌御医竟是抱着郡主堂妹给出来了?
司空律同样回头,也是瞧见凌怀玉将司空鸢抱在怀里,步子稳当的出了平西王府大门,朝着荣亲王府的马车而去,一时间诧异的挑了挑眉。
“啧啧,看来我们错过了一出好戏哈!”司空远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似乎自言自语,话音落地,挥着自个的折扇大跨步离去。
司空律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一边的沈淑兰缓步走到了他边上,已经将刚才下人禀报的那一桩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他听。
这凌御医和和昭华郡主男未婚女未嫁,毫不避讳的如此亲密,只怕两人是早已经有了情意。
两人眼看着马车绝尘而去,回过神来,沈淑兰已经是朝着司空律开口道:“太子爷,可有想过给咱们的承儿定一门娃娃亲?”
刚才了悟大师可是有言,这江世子的丫头命格极贵,那但笑不语的样子分明十分笃定,想必这传言定会一传十十传百的散播开来。
他们的孩儿刚好大这丫头一岁,若是定了亲,这势头正盛的平西王府自然会对他们一力支持。
虽说太子爷已经是储君之位,可眼下皇上对老四颇为优待,难免他不会起了其他心思。
尤其是刚才的一系列事情,这老四看样子和江世子世子妃关系不错,一同出征,原本就和江世子有着同生共死的情意,又信誓旦旦的替世子妃作证,倒是突然给他们提了一个醒,让他们有了危机感。
“不急。”司空律看了她一眼,自然知道她言语里的意思,可眼下父皇身体康健,他就忙着给自己的孩子作此打算着实有些不妥。
沈淑兰看他神色谨慎,一时间反应过来,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荣亲王府的马车里,凌怀玉一直将司空鸢抱在怀里,直到上了马车也没有放下。
揽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原本内敛的情绪终于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有了破口,目光落在她纤细而白嫩的一截脖颈之上,他控制着自己想将她掐死的冲动。
他从小宠到大的丫头啊,为什么突然有了这样一副毒辣的心肠,今天的事情他从头看到尾,除了她,实在是想不通有什么人要那般针对那母子三人。
无论她是美是丑,无论过去多少年,她拥有怎样一张脸,他都是完全不在乎的。
在他眼里,她依旧是那个一个人玩着泥巴的乐此不疲的小丫头,是那个会伏在他背上睡着的丫头,是那个因为年纪小不会梳发,头发蓬乱睡眼惺忪蹦蹦跳跳就扑到他怀里的丫头。
她原本是清凉山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精灵,即便没有锦衣玉食,也是千百人捧在手心里的宝。归顺朝廷九年,竟是让她一步一步脾气大变,连本性良知也泯灭了吗?
就算现在自己愿意将这一桩离奇的事情告诉将军府众人,又有谁会相信?
大哥大嫂,三哥承武,他们对那丫头的维护已经是一日胜过一日,就算自己开了口,他们愿意接受吗?想必痛苦和挣扎更多,烦扰和纷争更多。
凌怀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已经是有了主意,他怀里的司空鸢还是无法从刚才谢将军那一个耳光中回过神来。
上一世就是如此,养祖母看见她一脚踢死了灵儿咽了气,边上怒火中烧的父亲就是毫不留情的一个巴掌将她扇倒在地。
她出嫁之日,将军府愁云惨雾,到了平西王府,一片死气沉沉。她原本怕的要死,这般压抑的气氛一日一日将她逼疯,让她陷入无法自拔的黑暗泥沼。
没有一个人帮她说话,就连四叔也是越来越冷淡,他们都说她狠辣无情,心思歹毒。可,真的是意外啊,她原本就是满腔怒气,是小灵儿还不识趣的凑上来,一遍一遍的喊叫:“姐姐抱抱,抱抱……”
她心烦意乱的踢出一脚,真的只是用了很小的一点力道啊,她怎么会知道她能突然磕到了台阶上面,鲜血四溅!
她是无意之失,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在害怕,大家只是顾着指责她,说她的不是,她越想越急越恼,从凌怀玉怀里起身,一脸愤怒的坐到了对面的坐榻上面,开口对着他说话,却又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已经是指着自己的嘴巴冲着凌怀玉在空中一阵比划。
凌怀玉看了她一眼,伸出两指帮她解穴,却发现根本毫无用处。
即便是隔空点穴,江溯流的指法依旧是十分奇妙,将她的穴道锁的一般人根本毫无办法。
司空鸢又急又恼,突然想起来这一位四叔看的懂唇语,才急忙开口道:“爹爹他以前最是疼我,要不是那不知道打哪跑来的孤魂野鬼,他根本不会打我,四叔你还要帮她到什么时候?”
“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凌怀玉神色定定的看着她,眸光中一片深沉痛意。
“我不管。我明日就进宫求皇上赐婚,你不帮我就算了。”
凌怀玉看着她一脸执拗,突然冷笑一声,用着从没有过的脸色和语气朝着她一字一句道:“世子爷对你的态度你心知肚明,我看你还是莫要自取其辱了!”
“哼,皇伯伯要是发了话,他敢不从?他根本就是我的夫君,我不过是要回属于自己的而已。”司空鸢看着他,目光似乎都带上了执拗的癫狂。
“若是他腿疾未愈,你还会喊着要嫁给他吗?”凌怀玉目光如炬,司空鸢突然一愣,回过神来,反驳道:“要是他还是残废,京城里本来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嫁给他,要不然皇上也不会将我塞给他了!”
“可是玉儿就会!”凌怀玉声音陡然冷厉:“她就明知道江世子是残缺之身还是一意孤行要嫁过去,不会让你爹为难,不会让将军府为着你闯的祸为难!”
凌怀玉声色俱厉的说完,看着对面的司空鸢突然一愣,自己的心里也是一阵苦笑。
或许这就是他愿意维护她的原因,甚至让他宁愿自己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最起码,她就永远是记忆中那个懵懂乖巧的小丫头。
“玉儿?你竟然叫她玉儿?你根本就希望她取代我是不是?”司空鸢负气一问,凌怀玉移开了视线,沉默不语。
马车里气氛陡然沉寂,外面车夫吁了一声,荣亲王府到了。
司空鸢面色忿忿的看了凌怀玉一眼,站起身来,却不料颈后突然一痛,整个人软软的倒在了凌怀玉怀里。
凌怀玉垂眸看了她一眼,叹息一声,将她整个人拦腰抱在怀里,躬身出了马车。
“小姐……”等在门口的管家看见马车一到,恭恭敬敬的迎上前去,却在看清楚眼前这一副景象的时候,愣在了当场,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小姐晕了,被凌御医这样不清不楚的送了回来,自家的小公子更是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不知道郡主的院子在何处?还请老管家前面带路!”凌怀玉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面上却是没有一丝尴尬,有礼有节的说了一句。
“这……”老管家面色依旧是有些迟疑,瞥见自家小姐果然是昏迷不醒,一时间不敢再耽搁,忙道:“请御医跟我来。”
管家将这两人一路往司空鸢院子的方向领,已经抬眼给门边的小厮递了个眼神,小厮会意,急急忙忙向主院方向而去。
“小姐?!”几人一路到了地方,院子里正在忙碌的几个丫鬟已经是第一时间凑了上来,忧心忡忡的问出了声。
“你们家小姐的闺房在哪里?”凌怀玉又是一问,司琴抬眼犹豫的看了他一眼,也是不敢多做耽误,凌怀玉跟着丫鬟一路长驱直入,将司空鸢搁在了软榻之上,一边帮她理着鬓角的乱发,头也不回的朝着边上的丫鬟开口道:“你们小姐没有大碍,就是暂时晕了过去,不用担心。”
“是。”边上忧心忡忡的几个丫鬟连忙应声,看着他侧身坐在软榻边上,动作温柔又十分耐心,一时间面面相觑,欲言又止,竟是没一人敢上前劝说。
“鸢儿怎么了?”荣亲王连同荣亲王妃面色着急的进了屋子,先是看见几个噤声不语的丫鬟一愣,而后就看见了坐在榻边的凌怀玉,一时间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显然意外非常。
“王爷王妃不用担心。郡主无碍,过一会自然会醒过来。”凌怀玉从软榻边站起了身子,微微颔首算作行了一礼,荣亲王见他举止有度,安然自若的样子一时间愣了愣,边上的荣亲王妃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了几个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何问出口。
自个这两个孩子向来都是有主意有分寸的,从小到大几乎不需要她这个做娘的操心,可眼下这鸢儿虽说是昏迷着,这凌御医刚才的动作却是极其自然,好像做过了许多次一般,莫非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彼此有了情意。
“倒是不知发生了何事?”荣亲王回过神来,问了一句。
凌怀玉目光落在一众下人身上,荣亲王已经抬眼向四周吩咐道:“都先出去。”
“是。”丫鬟小厮齐声应了,躬身退出。
“在平西王府的时候,郡主欲出手对玉儿的两个孩子不利,大哥情急之下,扇了她一巴掌。”凌怀玉说的十分简洁,边上的荣亲王和荣亲王妃却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们这闺女从小一副菩萨心肠,对上街边的乞丐都不会说一句重话,对刚满月的孩子不利,这人哪里弄错了吧?
荣亲王妃已经是第一个出声道:“你说什么?不可能的。我们鸢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事实确实如此。”凌怀玉面色不变,又是补充了一句,略微沉思了一下,对着荣亲王突然屈膝半跪,一脸认真道:“小侄今日前来,却是有另一桩事情,希望王爷王妃成全。”
荣亲王看着他,心里已经是有了猜测,道:“你说。”
“小侄欲娶郡主为妻,万望王爷王妃答应。”
“你!”荣亲王尚未开口,边上的荣亲王妃已经是语气古怪的出声了。
这人还真是敢说,她们家鸢儿堂堂郡主之尊,这他不过是区区御医,如何就配的上了?说出去还不惹人笑话?
“哦?”荣亲王略微沉思了一下:“你是认真的?”
“王爷?”边上的荣亲王妃竟是隐隐觉得自个这夫君语气里并无质疑,反而倒像是要同意的感觉,一时间有些震惊的喊了一声。
“下去。”荣亲王蹙眉看她,声音沉沉的斥了一声,一脸郑重的样子让边上的荣亲王妃讪讪的住了口。
“请王爷成全。”凌怀玉又是一声,荣亲王目光落在躺在软榻上眼帘紧闭的司空鸢一眼,悠悠一声叹息。
自从来了京城,这丫头简直像疯魔了一般想方设法的要嫁进平西王府去,自个这位父亲眼下是怎么管教也无济于事。
未免她再继续胡闹下去,择一门稳妥的亲事似乎不疑为一个好方法。
这凌御医二十有二,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没有听说有那些纨绔子弟捏花惹草,赌博逗鸟的臭毛病,医术精湛,年轻有为,在江湖上也是有着响当当的名号。
王妃妇人之见,他眼下却是觉得这一门亲事极好,这霖儿娶妻自然是需要冰清玉洁,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这女儿出嫁最主要还是考虑这夫婿的人品才能,保她一生幸福。
眼下鸢儿已经十七岁,京城里适龄又优秀的公子大多已经娶妻,他的女儿别说做妾,就是平妻也是委屈的。
凌怀玉刚好是孑然一身,两人目前又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还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般思索之后,荣亲王已经是开口道:“贤侄免礼。选一个良辰吉日,你过府提亲吧。”
“多谢王爷成全。”凌怀玉应了一声,从地上起身,荣亲王妃表情讪讪的看向自个这位夫君,叹了一口气,两人一同离去。
凌怀玉跟了出去,看向外面几个表情奇怪的丫鬟,略微想了一想,开口道:“替你们小姐沐浴,顺便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里面却隐隐透露出一些威严来,好像自己已经将这院子接手了似的。
几个丫鬟不敢怠慢,应了一声是,已经是匆匆忙碌起来。
凌怀玉在院子大约站了半个时辰,看着攀墙生长的一株繁花,半个时辰里几乎是一动不动,院子里洒扫的几个下人已经是知道了这一位大抵就是未来的姑爷了,偷偷打量过去的眼神也是恭敬中带着一丝畏惧。
不知为何,这一位未来姑爷站的一动不动,素手而立,就是隐隐有一种光芒内敛的气势。
“凌,凌御医,好了。”几个丫鬟替司空鸢沐浴了一遍,又按照他所说的那般替她换上了一身浅粉色的襦裙,恭恭敬敬的出了屋子禀报。
凌怀玉看过去一眼,抬步进屋,软榻上司空鸢依旧是躺的很安静,一头墨发被丫鬟们用棉帕已经基本上擦干,不饰一物,垂在两侧。目光落在她安静的睡颜上,他定定的看了半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瓶,拔了塞子,凑到她鼻尖晃了晃。
司空鸢悠悠转醒,一眼看见他已经是怒不可遏,开口无声的质问道:“四叔,你要做什么?”
“八月初八是个良辰吉日,眼下差不多还有两个月时间,你在府里好好准备,安心待嫁。”凌怀玉目光淡淡的移到别处,声音轻缓,语气却低沉。
司空鸢猛地从软榻间坐起身来,一只手扯了他的袖子,四目相对:“你说什么?嫁给谁?嫁给你么?”
“不错。”
“我不!”司空鸢没有发出声音,可单从她的口型,凌怀玉也知道她此刻有多么的不情不愿。
“由不得你。”他斩钉截铁的继续道:“刚才我已经向荣亲王禀明此事,征求了他的同意,此事已定。”
“他同意是他的事情,我不同意。”司空鸢话语里也是毫不相让,一脸固执的看着他,突然开口道:“四叔,你卑鄙!”
“哼!”凌怀玉似是自嘲般冷冷的笑了一声,看着她的口型,心里十分复杂,两个人目光在空中纠葛交战,他突然俯下身去,狠狠的压在了她正欲说话的唇瓣之上。
司空鸢猝不及防,却被他噙的紧紧的,连唇角都痛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一时间双拳挥了上去,在他的背上又捶又打,凌怀玉不为所动,等她折腾的累了,几乎完全没有力气的时候,他才将她放开,慢慢坐起了身子,两人的唇上都已经是泛了一抹鲜红。
司空鸢面色一怔,这才觉得痛,伸手碰上自己的唇,痛的缩了一下,刚才两人纠缠的过程中,这人竟是毫不留情的将她的唇瓣给生生咬破了。
此刻他脸上依旧是怒气升腾,眼眸里却是含了一抹痛意,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从小到大,他对她总是耐心的,温和的,宽容的,小时候她的小腿被荆棘划破一道小小的伤口,他都会嘘寒问暖,心疼好多天。
在清凉山的时候,她总是趁着小伤的时候作弄他,对他提各种无礼的要求,他总是百依百顺,毫无底线。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最看不得自己受疼的。眼下,却偏偏是他,似乎怒到极致,发了狠将自己咬伤,那血腥味似乎都能漫到嘴唇里边去。
司空鸢满身怒气有些偃旗息鼓,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阵酸楚,凌怀玉定定的看着她,过了良久,两个人都是没有说话,他抬手直接抹了一下嘴唇,站起身来,撂话道:“安心待嫁。”
信步出了屋子,他一身冷意也是没有退去,几个门口守着的丫鬟眼见他神色冷淡的直接出了院子,齐齐凑到了屋子里面去,却发现自家小姐唇角嫣红的坐在软榻之上发呆,神色十分古怪,一时间没一个人敢出声。
这她们小姐没有明确表示过,可她们一直觉得小姐许是看上了平西王府那位世子爷,哪里想得到,今天这凌御医不过第一次出现,就突然一跃成为了她们的准姑爷。
主子不说话,几个丫鬟心有戚戚,屋子里一片沉寂。
这江溯流一双儿女的满月宴热闹了一整天终于落幕,意外抖出了江静流的事情,老王爷和平西王怒不可遏,家法责了他五十杖,老王爷更是第一次对着老王妃发了怒,斥她果真是活成了老糊涂。
老王妃想着了悟大师的那些说辞,一时间心里也是懊悔的很。
了悟大师都说了,那丫头是有福之人,想来府里这几桩事情其实还真的不能完全怪她,老王妃彻底的收了赶她出府的心思。
忙碌了一天,竹园里众人也是十分劳累,青亭青禾将那一位中年男子吊在暗室里审讯了半晌,青霜甚至动用了血灵蛇,那中年男子浑身伤痕,却偏偏是什么也没说。
几人无奈,将这一桩事情报备给了自家主子,江溯流立在月色之中,似乎并不是十分意外,只缓缓开口道:“荣亲王的死士,毅力自然非同一般,结果了他。”
“是。”青亭青禾眼见自家主子看上去十分笃定,愣了一下,开口应是。
了悟大师一路奔波,用了宵夜直接歇在了竹园,江溯流看了一眼那已经暗了亮光的方向,转身进屋。
谢玉坐在软榻边上,逗弄着摇篮里吃饱喝足的两个小家伙,小忆之眼睛不过是小小的睁了一下,已经十分淡定的闭了眼帘,呼呼睡去。
他边上的小忆卿却是挥舞着手脚咿咿呀呀的和自个的娘亲闲话家常,十足的讨巧,那胖乎乎肉肉的小拳头不时波及到他,小忆之心里已经是一阵哀嚎。
这臭丫头果真是欢快过头了,整天咿咿呀呀个没完没了,她都不知道,别人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些啥子话么?
尤其是爹爹和娘亲,这他们都一个月大了,肿么也不知道给他分一个单独的小窝啊!
忆之小盆友心里又是郁闷又是憋屈,江溯流已经进了屋子。
同样坐到了软榻边上,将只穿了中衣的谢玉搂进怀里,眼看她神色间微有倦容,已经是将摇篮里乐此不疲挥着小拳头的丫头片子抱在了怀里,看着半大的奶娃娃一阵浅笑,他已经是动作娴熟的拍起了她的小屁股。
小忆卿迷迷糊糊眨了两下眼,已经突然反应过来,美男爹爹这是要将她哄睡着的节奏啊,不行不行,人家还没玩够呢。
冲着江溯流吐着泡泡一阵抗议,最终,她还是被成功的哄睡着了。
江溯流看着这皮丫头终于耷拉了小脑袋睡了过去,低低一笑,将她放进了摇篮之中和忆之头挨着头放在了一起,替两人盖上了软软的薄毯,将摇篮往边上稍微挪了挪。
“溯流……”谢玉眼见他这一番动作十分熟练,一直静静地看着,等他重新回到榻边,已经是声音温柔的唤了一声,将脑袋埋到了他怀里。
“嗯?”江溯流低笑着应了一声,捏了捏她软绵绵的小脸蛋,声音温柔的不像话:“是不是累着了?早点歇息?”
“嗯。”谢玉倦倦的应了一声,今天忙碌了一天,对刚出月子的她来说,还真是身心俱疲。
眯着眼打了一个哈欠,柔若无骨的靠在他身上,江溯流将她小心翼翼抱上软榻,动作轻柔的替她摘了鞋子,不一会,软榻上靠着他的丫头已经沉入了梦乡。
等她睡得熟了,发出清浅且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是将她放平躺在了锦被里,自个披衣下榻,脚步轻慢的出了屋子。
“主子。”院子里青霜已经等待多时,眼见他动作轻慢的掩了门,垂下头全当没看见。
这主子现在对世子妃,已经到了呵护备至的地步,有时候想的比她们这些属下还要精心周到。
江溯流看着她点了一下头,两人已经是在夜色里纵身离去,一路到了荣亲王府,手脚利落的将司空鸢院子里的护卫和丫鬟小厮全部制住,青霜已经先一步进去,出其不意的点了司空鸢的睡穴,等将她收拾齐整之后又解开了穴道,江溯流进了屋子。
隔空替她解了哑穴,司空鸢被这一下动作惊醒,睁眼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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