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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见儿媳和孙子 待补(1 / 1)

见楚喻想听凤求凰,这位和越王关系还算缓和的娘娘,也很给面子,虽然无法理解这么小的小孩儿,怎么会想着要听凤求凰这样的曲子,不过当即,保养良好的素手便开始在琴弦之上挥动了,流畅悦耳的琴音从她指尖之下倾泻而出,听得人本就欢愉的心绪,当即变得更加的欢愉。

这边琉璃亭中,宫装丽人正为她的小客人弹着琴,那边不远处,重重万紫千红之后,有着什么人影,从中一闪而过。

豔红灼灼,这颜色浓郁艳丽得好似清晨天边初初升起的第一缕朝霞,虽只是那么简单的一抹,可照旧能看得无端端让人心头狂跳血液流动加速,是一种勾魂摄魄的艳色。

赤红如霞,他整个人便似卧在了那一团霞光之中,肤如凝脂,眸若桃花,眼梢微微一勾,波光璀璨间,便是倾国倾城的动人绝色。

——这无疑是一个妖孽。

还是个很懂得怎样能让自己变得更勾人的妖孽。

更如此时,是个正想要施展出浑身解数,勾住某个人的妖孽。

便看这妖孽,此刻正慵懒的躺在绿茵茵的草地之上,单手撑着头,赤红的袖子顺势滑落而下,露出一截雪白晶莹。近处有着盈盈动听琴音伴随着微风传来,他闭目静听着,身后的桃树上有点点桃花坠落而下,打着旋儿停在他散了一地的发间,为那三千氤氲墨色,点缀了一丝粉润春意。

须臾,尚且算是平静的琴音中,有隐隐约约的破风声响起,他瞌着的双眸微微隙开一道缝隙,便见一道最容易隐匿在黑暗之中的玄色靠近,犹如影子般,悄无声息的停在他身边。

然后那影子不说话,只递过来一个东西。

花雉见了,懒洋洋的支起身,接过那个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他刚刚点名要的杏花酥,还是御膳房新鲜出炉的。

淡淡的杏花香味扑鼻而来,夹杂着蜂蜜的甜香,闻起来让人很有食欲。

花雉眼梢轻轻一挑,笑意在眸中流转,晕染出半分粲然媚色,显然很是满意。他捧着食盒,如同玉雕般精致的手指捏了一块杏花酥,便放入口中,先咬了一口,味道不错,又酥又脆,入口即化,方道:“给小少爷拿了?”

那影子淡淡“嗯”了一声,这才席地在花雉身边坐下。

因为是暗卫,素来都以零存在感为重,这人即便是身处阳光之下,坐于草地花海之中,可那存在感,还是低到不行,倘若有人途径此处,第一眼发现的,绝对会是花雉,而非他。

会直接下意识的将他给忽略,并不会发现花雉身边居然还多了这么一个他。

花雉细细品尝着杏花酥,耳边凤求凰的乐曲依旧在响着,流水般叮咚作响,听得人心里头都要多出了一丝别样的旖旎。

妖孽听着,眉眼间笑意更浓,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这凤求凰,是小爷托小少爷点的。”

那影子听了不说话,只依言看向他。

然后就见他笑得十分灿烂快意,手中尚未吃完的杏花酥被随意放到一旁,他随手拍去指尖残渣,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唇,将上面沾染着的些许点心碎末卷进口腔之中,是真正的明眸皓齿,唇红齿白,直如一个天生丽色的少女一般,却偏生不会让人将他认成个女人。

他单手撑地,身体斜侧,另一手伸过来,手指捏住那影子的下巴。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他声音和着琴音,轻轻缓缓的念出这么一首诗来,唇齿相依,是别样的缠绵。

似是有上好的陈酿被打翻,泄了一地酒香,空气中都氤氲着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暧昧。他轻声念完凤求凰,指腹在那影子下巴上若有若无的抚摸:“无影,这首凤求凰,是为你点的。”

说着,他彻底靠过去,大半个身子都贴在无影身上,那只勾在无影下巴处的手,也是顺势搂住了无影的脖子,妖孽豔丽的脸容间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抹最深沉的眷恋和信任:“无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好想你。”

好想好想。

想得快要发疯。

明明两个人都同处一座城市之中,明明越王府和汝阳侯府的距离只那么几条街。

明明想要相见的话,凭他们的功夫,也不过短短片刻,便能见到对方。

可偏生两人都有各自的职责,都有各自的任务,他守着少主,他守着七小姐,分明是咫尺,但这咫尺,却是天涯。

缠绵的琴音依旧响着,他无声的喟叹,似是想要从人身上汲取温暖一般,紧紧地贴着无影,揽在无影脖间的手,也是渐渐收紧,然后另只手离开草地,爬上来,去摘无影脸上的面具。

无影坐着没动。

描着浅浅油彩的面具被摘掉,露出一张刀刻般有些冷厉的容颜。

剑眉朗目,薄唇一线,五官不如花雉那般的让人惊艳,却最是能给人一种极度的安全感,仿若只要被他冷若幽潭的眼睛给看着,就永远都不会受到任何危险一样。

这就是无影。

这就是花雉的无影。

他生性木讷,又是从小便被当做暗卫来培养,暗卫向来都是活在黑暗阴影之中,存在感极弱,又是少言寡语,这就让他的性格,变得更加的呆滞死板,脸上也是常年面无表情,依照楚云裳的话来说,这家伙根本就是座面瘫冰山,泰山崩于眼前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

可就是这样的冰山,这样的面瘫,却不知怎的,偏生得了在九方家中素来有妖孽之称的花雉的疯狂迷恋和追求,最终成功扳弯了他,将他收进自己碗里。

不过……

看这个冰山变脸,这素来都是花雉最喜欢干的事。

于是,随手扔了面具,花雉再靠近,整个人几乎是趴在了无影身上一般,压得后者往地上倒去。他一手搂着无影的脖子,一手抚上那最能让自己痴迷的脸,指尖如在琴弦之上抚动,配合着依旧响彻耳边的琴音,勾勒出一种最炽热浓烈的情感。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见到他,认识他,了解他,接近他,熟悉他,习惯他,依赖他,眷恋他,喜欢他,爱上他。

一切分明是恰如其分,日久生情亦不过如此。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身下的人。

旋即,豔红的唇角一勾,笑若三千繁花,是千万数不尽的绝艳祸色。

他说:“无影,你想不想我?”

无影看着他,还是不说话,沉默以对。

他也不急,反正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这人的沉默。

更重要的是,他有办法能让这人不沉默。

琴音轻快的流淌,他心也随着琴音荡漾出一道道的涟漪。他微微低下头来,墨色的长发从肩后倾泻而下,落在无影裸露在外的脖间,撩得皮肤有些痒。

不过这种触感对暗卫来说,向来都是不值一提的,于是无影不动,只看着他。

一双似是淬了万丈寒冰般的眸子,看得人心头发凉。

可花雉完全无视了这种目光。

若这样的目光就能让他望而退却,那他真不知还要多少年才能将这人给掳上自己床榻。

然后就见这妖孽俯下身,比花儿还要更妍丽的唇,须臾便送了过来。

无影呼吸一滞。

原本冰冷的双眸,也是在刹那间,缓缓有着什么别的意味,悄悄波动了开。

唇齿交缠,呼吸与呼吸交错,勾得人心底里最深沉的欲念,都要禁不住的破笼而出。

空气似是随之变得越发的暧昧,衣料摩擦着簌簌作响,渐渐有着喘息声传开,碎了一地粉红桃花。

皓腕如雪,肌理分明,谁的手指正克制不住地想要更进一步时,就听得一声轻呼响起,两人抬眼一看,唯一一条能进入这片花海的小径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个宫女。

宫女正睁大了眼,愣愣地瞧着在草地上纠缠着的两人,满脸的不可置信。

瞧着位于上方的那个红衣男人的手,正将将要解开他身下玄衣人的衣衫……

感受到两人的目光,一个是被打断了好事的愠怒,一个是比之前更加森冷的冰冷,骇得宫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俏脸陡然煞白。

然后慌忙伸手遮了眼:“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她叫着,慌不择路的跑了。

见宫女落荒而逃,气氛已经被打破,再好的兴致也没了。花雉没再继续,只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平静了一下心头的荡漾,然后就跟没了骨头似的赖在无影身上,这里磨磨,那里蹭蹭,音色比酒还要更醉人:“无影亲爱的,好可惜呀。”

无影终于开口,声音竟还带着淡淡的喑哑:“可惜什么?”

“可惜我没能把你吃掉啊。”

想起刚刚差点就真的水到渠成,妖孽吃吃然而笑:“难得见你一回,好不容易闻着肉香了居然不能吃肉,人生最可惜之事,莫过于此。”

闻言,无影轻飘飘瞥他一眼:“你带药了?”

花雉挑眉:“什么药?”

无影没说话,只搂在他腰间的手,缓缓转移了方位,隔着衣服抚在了一处隐秘之地:“抹这里的药。”

感受着那手指分明只是用来指明位置的,可花雉却还是瞬间心中一悸。

他脸上刚刚消下去的嫣红,当即又攀升了上来,衬得他眉眼攒出七分艳色,三分青涩,生生动人。

他难得有些羞赧,抿了抿唇角,这才咕哝道:“我没带。”

说完了,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有些不对啊。

是他想吃肉来着,要带也该是无影带,怎么变成他带了?

难道其实是无影吃肉而不是他吃肉?

去去去怎么可能!

小爷高端大气上档次,威武霸气高品位,怎么可能会做人身下受呢!

要做就做绝世小攻!

要压得无影永世不能翻身才对!

然后就听无影道:“没带你还想吃肉?”

花雉一听,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急了:“我看过书了,前期功课做得好的话,不抹也是可以的。”

无影“哦”了一声:“你这样夸我,我脸皮薄,会有些承受不住。”

居然夸他前期功课会做得很好,完全不会让花雉用到那种药。

这真是对一个男人最好的夸奖。

无影难得心情愉悦。

花雉说不上话来,气鼓鼓的瞪着他。

特么谁跟小爷说这家伙向来都是个冷冰冰的,说话从不会超过三句?

那眼下正一本正经的调戏着小爷的人是谁?正跟小爷表态要压小爷的人是谁?

花雉觉得说无影是冰山的人一定那天脑袋被驴踢了。

不过有关这件事的讨论到此为止,两人没再耽搁,拾掇拾掇就起身来,拎着半空的食盒离开了这里。

琴音早已经停了,先前那个宫女,明显是绿萼让人过来喊他们的。

果然,回到琉璃亭,那位娘娘已经让人将琴收起,正端着一杯茶喝着,茶已经要见底了。

见花雉和跟在越王身边的暗卫都过来了,女人放下手中的茶杯,从容而起:“时候不早了,本宫便先回去了。”

众人立时俯身:“恭送娘娘。”

这位娘娘领着宫女,施施然的走了。

此时时候的确是不早,已经晌午,快要到午膳的时间了。

不过慕玖越没过来,楚云裳也没过来。

花雉当即自告奋勇去太医院找楚云裳,反正都知道王爷被宏元帝叫去御书房议事了,有天子在,谁也不敢触怒龙颜。

花雉去了太医院,无影自然是要留在这里保护楚喻的。

绿萼抱着楚喻坐在亭子里,先喂给小少爷一点茶水解渴。她之前是见过以越王暗卫的身份出现的无影,当即便道:“喂,那谁,你跟花雉认识啊?”

居然跟上回一样,两个人一见面,直接就跑了,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无影正站着,闻言看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就听绿萼再道:“那九方少主和越王殿下也认识啊?”

无影继续点头。

绿萼就自言自语的小声嘟囔:“难怪九方少主会让殿下带小姐进宫,原来他们两个是朋友啊。”

无影:“……”

对啊,九方长渊和慕玖越,是朋友。

绝绝对对是朋友。

过了一会儿,花雉陪着楚云裳过来了,恰巧有公公也是寻了过来,拂尘一摆,面色恭谨:“楚七小姐,越王殿下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去御书房?

楚云裳刚坐下来还没喝口茶,闻言就站起身,问道:“敢问公公,越王让我去御书房,可是陛下的旨意?”

她这边话刚问出口,那边绿萼已经塞了个锦囊给公公。

这宫里头的人素来如此,算不得是如何见钱眼开,但有钱能使鬼推磨,楚云裳又是个和颜悦色看起来颇为顺眼的,公公收了银子,面上也是带了点笑意,答道:“回楚七小姐的话,正是陛下的旨意。”

楚云裳一听,心中有谱了,果然是宏元帝找她。

看来,是陛下已经得到消息,担心她会给慕玖越带来不太好的影响。

不过,她和慕玖越现下关系还没怎样呢,宏元帝就已经这样操心。

真不知再等一段时间,等她和慕玖越之间彻底确定了关系,互相来往更加密切,那宏元帝岂不是要急得白了头发?

楚云裳接过楚喻抱在怀里:“有劳公公带路了。”

公公领着人便朝御花园外走,直往御书房而去。

便在楚云裳前往御书房之时,此时此刻,她的目的地里,气氛正有些僵持。

慕玖越正立在一侧,垂眸静立,眼睛不知是在看着哪里,脸上的种种神态被面具遮挡,也更不能让人猜出他在想着什么;上首龙案后的人,分明已经年过半百,但看起来依旧很年轻,犹如刚刚而立之年的人一般,面容严峻,含着淡淡的威严,使人一眼,就要被他身上那彰显着上位者的天子龙气,给骇得手脚发软。

这便是大周朝的最高掌权人,宏元帝。

此时御书房里没有别人,就连平时近身伺候着的太监总管,都是被遣了出去。

空气似乎有些滞涩,宏元帝坐在龙案后,案上原本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折子,已经乱成了一堆,甚至还有茶水泼在了上面,晕开重重混乱墨色,显然这位天子,刚刚才发过火。

沿着混乱的奏折看过去,果然,慕玖越的脚边,也是凌乱的躺着几本折子,不过都是宏元帝之前发火时砸的,却也没舍得真砸到他身上,只纯粹做做样子。

看着从来都是冷淡如斯,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他母妃漱皇贵妃,都是这般冷淡态度的慕玖越,宏元帝抬手抚了抚额,觉得有些头疼。

须臾开口:“你真的不愿娶妻?”

慕玖越淡淡应道:“不愿。”

宏元帝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为何不愿?”

慕玖越头也不抬:“儿臣刚才说过了,儿臣对那些女人都不感兴趣。”

什么赵小姐钱小姐孙小姐李小姐的,他一个都没听过,一个都没见过,鼻子眼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是圆是方都不知道,谁稀罕谁去娶,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娶。

要娶,他就只娶那一个,否则,塞给他再多的女人,他也来一个屠一个,屠得再除了那一个之外,再没人敢接近他,那就好了。

“那你对谁感兴趣?”

宏元帝几乎要被他气笑,分明是从不认为他会看上楚云裳那个生过孩子的女人,但此刻,竟还是将她的名字给说了出来:“楚云裳?你就对她感兴趣?”

慕玖越闻言总算有了点反应,抬了抬眼看向宏元帝,不说话,明显是不置可否。

于是宏元帝刚刚才熄灭的怒火,当即又被点燃了。

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尽管这里不是战场,宫里也没那么多人能让宏元帝去杀,但此时此刻,这位天子还是忍不住发怒了。

为帝者,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情绪内敛,以免被臣子猜忌。

但面对着自己最看重最疼爱的儿子,宏元帝还是怒了。

他眸子微微眯起,有着一种如鹰隼般的锐利光泽,从中闪现而出,似是能划破空气:“她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惦记?”

慕玖越不答话,似是在思索。

过了会儿,方才郑重道:“她满腹诗书,才华惊人,自强自立,爱憎分明,是个好女人。”

见慕玖越这分明是正陷在热恋中的样子,宏元帝冷笑一声:“可她生过孩子,是个不洁的女人。”

慕玖越眸中微微动了动,终于没接话。

绝对不能现在就说楚喻是他儿子。

否则,他和京玉子的计划,将会就此功亏一篑。

于是越王殿下便淡淡道:“生了孩子又如何,只要儿臣喜欢就好。”

宏元帝怒道:“荒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不喜欢她,你母妃也不会喜欢她!”

慕玖越反驳道:“父皇怎就知道母妃不会喜欢她,父皇问过母妃了?”

宏元帝再度眯眼:“朕说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若再执迷不悟,朕这就派人去要了她的脑袋。”

慕玖越淡淡看他:“强词夺理,滥杀无辜,这就是父皇的为帝之道。”

宏元帝再怒:“你这是在教训朕?”

慕玖越收回目光:“儿臣不敢。”

“好一个不敢。”

宏元帝终于盛怒,手掌重重拍了一下龙案,发出“砰”的一道声响。

坚实的龙案,隐隐约约发出那么“咔嚓”一响。

而后道:“来人!”

立即有太监连滚带爬的跪进来:“陛下。”

宏元帝刚要开口让人去提了楚云裳的头颅过来,不过话到嘴边,就又变了:“楚七小姐来了?”

“回陛下的话,楚七小姐刚到,正在外面候着。”

宏元帝听了,生生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宣。”

太监立即退下,请楚云裳进去。

于是楚云裳抱着楚喻单独走进御书房,抬眼就见里面乱糟糟的一团。

慕玖越像是不知道她来了一样,犹自垂首站立着,姿态冷淡如天山之上的一蓬冰雪。楚云裳目光转了转,见到脸上仍有余怒的宏元帝,心中立时猜了个大概,然后抱着楚喻就动作有些不适的跪地:“臣女楚云裳,携子楚喻,拜见陛下,愿陛下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原本寻常大臣子女,尤其是重臣子女,如楚云裳是汝阳侯之女,她进宫来面见天子,行一般礼节就好。

但现下,她双膝跪地,因为怀中抱着楚喻,便无法叩首,只能象征性的含身低头,行的是大礼,说的也是好话。

见楚云裳这样懂规矩,饶是宏元帝,心中的怒气也消减了一些。

看她不过一个女人家,又抱着个孩子,宏元帝召慕玖越来之前,也已经看过了和楚云裳有关的种种讯息,对这么个算得上是经历悲惨的可怜人,怎么说都是有些于心不忍,便挥挥手:“起吧。”

“谢陛下。”

楚云裳这才站起来,姿态虽恭敬,但却不卑不亢,自成傲骨,和情报上说得一模一样,看得宏元帝心中怒气再消。

却见楚云裳即便是起身了,却还是微低着头,不敢直视龙颜,更不敢藐视帝威,这等恭敬的态度,让宏元帝怒气又消。

须臾,不过简简单单两三个动作,两三个神态,竟就让得刚刚还盛怒不已的宏元帝,已然恢复了寻常的态度。

慕玖越若有似无的扫了眼。

召楚云裳进来之前,宏元帝还在同慕玖越发着火。但此刻,因楚云裳是外人,以前宫宴上,宏元帝也未太过关注过她,是以对她无什么太深刻的印象,只知道是汝阳侯楚玺和大理寺莫青凉的女儿,继承了楚家的文人之才,也继承了莫家一贯的聪明才智,是懿都年轻一辈中的风云人物。

若非经了慕玖越这么一闹,怕是他永远都不会亲口将楚家的女儿给召进宫里来。

更谈何同意让慕玖越娶她!

楚家的女儿,嫁谁都好,哪怕是嫁给天王老子嫁给玉皇大帝,也绝对不能嫁进他们慕氏皇室。

情报上说宣王的儿子好像也喜欢她,倒也要找时间敲打敲打宣王了。

他们慕氏皇室,即便是个最不得看重的庶子,也绝对不能娶楚家的女儿。

宏元帝看着她:“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楚云裳依言抬头。

不过只象征性的抬了抬脸,在看清宏元帝此刻神情之后,就又低下头去,将世家千金的矜持把握得恰到好处。

排除种种因素,宏元帝果然对她很满意。

懂规矩,识大体,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的确如越王所说,是个好女人。

如果她不是楚家的女儿,就照越王说的“儿臣喜欢就好”,他说不定也能动动恻隐之心,同意儿子娶这么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

但只可惜,为什么她是楚家的女儿呢。

宏元帝随口问句:“越王从朕这里讨了太医院藏书的钥匙。你可去看了?”

楚云裳答:“回陛下的话,臣女刚从太医院来。”

“你都看了些什么?”

“看了一些有关疑难杂症的医书。太医院里的藏书,实在是太多了,臣女医术不精,实在惶恐,只能寻了些臣女能看得懂的。”

慕玖越在旁听着,静默不语。

嗯,只能找她能看懂的,她就找了那里面最珍贵的一份看,照着那种千年前的古文字,她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真真切切是“惶恐”。

宏元帝道:“比起神医谷如何?”

这是在问藏书了。

可表面上是在问藏书,实则是在问太医院和神医谷,这两者哪个更好,更能成为大周朝里医学之上的泰斗。

楚云裳听出他的意思,谨慎的道:“两者无法相比。”

“哦?”宏元帝似是有些兴致,“为何无法相比?”

楚云裳想了一想,方才郑重的、谨慎的答:“太医院效命陛下,神医谷却不过是江湖势力,两者不相为谋,自无法相比。”

宏元帝看了她半晌。

寻常人若是被宏元帝这样看着,早要吓得腿脚发软,站都站不稳了。

可楚云裳仍旧老神在在的微低着头,脊背挺直,神色平静,没有着丝毫动容。

而宏元帝也终于是挥了挥手:“要午时了。去椒漱宫陪贵妃用膳吧。”

椒漱宫是慕玖越母妃漱皇贵妃的寝宫,看样子,宏元帝这是要放两人走了,也不追究之前的事了。

楚云裳和慕玖越立时行礼告退。

等人走了后,宏元帝看着面前龙案上的凌乱,道:“来人。”

这回进来的是太监总管徐公公:“陛下可是要用膳?”

宏元帝“嗯”了一声,然后道:“刚刚都听到了?”

徐公公伺候着他起身,一边召小太监过来收拾,一边答道:“回陛下的话,奴才都听到了。”

宏元帝问道:“她那最后一句话,你可听懂了?”

徐公公答:“奴才脑子愚笨,只听懂了其中一二。”

“说说看。”

于是徐公公便道:“她说的是太医院和神医谷的区别,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实际上,她说的是越王和她自己。”

宏元帝闻言,竟是笑了,这么多年了,老小子果然还是这么机灵:“继续。”

徐公公便接着道:“陛下睿智,问她太医院和神医谷对比如何,但实则问的就是越王和她之间,差距如何。而她听出陛下的意思,回答说两者无法相比,这其实就是说越王和她之间,是不可能的。”说着,徐公公也是笑了,“所以陛下才这么高兴吧,越王殿下不可能会娶她了。”

宏元帝果然还在笑:“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现在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朕不用担心了。”

徐公公趁势道:“那奴才先恭喜陛下了。”

天子龙颜大悦的去偏殿用膳。

这边宏元帝一桩心事了解,那边离开御书房,朝后宫的椒漱宫而去的人,彼此之间竟是沉默不言。

绿萼、花雉和无影三人走在后头,无影不参与对主子的讨论,绿萼和花雉就对视一眼,然后互相挤了挤眼睛。

【喂,花雉,你说小姐和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见过陛下,就变成这样了?】

【不知道,可能陛下说了什么不太好听的话吧。】

【可是陛下能说什么呢?我都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召见小姐,哎呀,好想知道呀。】

花雉翻了个白眼。

笨蛋,就你这猪脑子,哪里能知道陛下那等上位者的心思?

指不定陛下已经察觉到王爷和小姐之间的关系,担心王爷会看上小姐,这才想要见见小姐。

怕是陛下说了什么话,而七小姐又回了什么话,这才让王爷不高兴吧。

诚如花雉所说,此时的慕玖越,的确是不高兴的。

他是皇室中人,对于宫廷里种种心机城府,耳濡目染多年,自己也设计过不知多少人,甚至布下那样一个惊天之局。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父皇问出那么一句话来,楚云裳给出的回答,居然会是那样的,且态度十分坚决。

她不会嫁他。

只会和他交好,只会和他相处,但绝对不会嫁他。

所以刚刚父皇才终于和颜悦色让他们走,没有再为难他们。

虽然早知楚云裳对身为越王的自己,只有着因救命之恩而产生的信赖,并没有什么好感,根本比不上他以九方少主身份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但慕玖越还是无法克制的,心中郁卒。

他堂堂越王殿下就这么没魅力,能让她说出那样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话来?

今天的天气可真差。

看着头顶艳阳高照,走了这么久,日光都晒得楚喻有些恹恹,楚云裳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

“殿下,有没有什么可以遮阳的小路?喻儿有点不舒服了。”

慕玖越闻言去看,果然见到楚喻小脸被晒得有些发红,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也是有些无精打采。

他没说话,再朝前走了一小段路,绕过一条长廊,就进了御花园,从树荫下走。

已经临近正午,御花园里并没有什么人。一干人安安静静的走在树荫下,主子不说话,当奴仆的自然也不敢多言。

直等出了御花园,走过冗长的永巷,远远能看见琉璃殿角在日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慕玖越终于开金口。

“快到了。”

楚云裳“嗯”了一声。

慕玖越再道:“母妃话少,看起来可能不太好相处,你不要在意。”

“嗯,我省得。”

再朝前走了会儿,椒漱宫,终于到了。

入目所见,这座专以漱皇贵妃的封号打造的宫殿,比起来时沿途的其余妃嫔寝宫,都是要高大了不少,也贵气了许多,甚至可与王皇后的坤宁宫相媲美,不过总归没有皇后住的奢华。

贵妃,又是一名皇贵妃,生下了越王的漱皇贵妃,可从来都是后宫之中最能惹人议论的人。

听说她身份成谜,却又冰清玉洁,雍容气度比起王皇后这么个出身高门世家的还要更佳。入宫二十多年,一直都颇得宏元帝恩宠,甚至是盛宠不衰,同王皇后明明暗暗的较量了许多年,即便没有什么家族势力可以为她撑腰,但她也从不曾落败过,依旧稳固着在后宫里的地位,是个手段心机都十分厉害的女人。

有这么一个厉害的母妃,那自然越王也就虎父无犬子,和她一样的厉害了。

看着慕玖越一干人终于过来,候在宫门旁的宫女立即请安:“见过越王殿下,见过楚七小姐,皇贵妃娘娘已经在等着了。”

午膳有专门的宫女布菜,绿萼也就没去,同花雉和无影一起,去了别的地方用饭。

快要见到慕玖越的母妃,楚云裳堪堪落后他一步,跟在他身后进了椒漱宫。

慕玖越走路的动作微顿了顿,倒也什么都没说。

因慕玖越难得进宫面圣后,还能来一趟椒漱宫,是以这一顿午膳,漱皇贵妃特意亲口吩咐,要御膳房那边做得尽心尽力,全是慕玖越封王在宫外居住前爱吃的,甚至漱皇贵妃还亲自动手,炒了一两个菜,煲了一个汤,准备让儿子尝尝她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距离上一次见到慕玖越,已经隔了好几个月了,尽管自己安排在越王府里的人,常有将慕玖越的生活状况传递给自己,但坐在满桌丰盛午膳前的漱皇贵妃,还是有些期待和紧张。

听说儿子已经找到他喜欢的人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听说儿子已经找到他的儿子,也就是她的孙子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想着自己很快就能见到儿媳和孙子,饶是同王皇后较量多年的漱皇贵妃,也是禁不住忐忑了。

------题外话------

这章写得太慢了,先更这么多,等我吃过午饭回家再补齐一千字,算是继续送免费字数,大概三四点之前能补好,订阅过的可以在补齐后重新看一下,用客户端看文的读者清除缓存后重新下载便可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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