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佛勒斯愣了愣。
他早就做好了迎接爱丽克希亚怒火的准备,却没想到回来她只是这样平静的质问了这样一句。
然而,这问题却让他有隐约的不安,因为这又涉及到他的另一个秘密。
尤其是现在,他根本没有打算让她知道。
“我当然是埃佛勒斯。”他的心思转得极快,心底的潮涌无论这么起落都不会在面上显露。埃佛勒斯镇静地微笑回答。“在永恒岛被送给你的埃佛勒斯。”
爱丽克希亚伸出双手,似乎想抚摸他的黑发,却又忍住,只虚虚悬在他的长发两侧,目光复杂。
她的样子让埃佛勒斯眉眼含笑。“怎么了?”他将双手按在她的手上,将她的手按上了自己头发。
“……恨我么?”
“什么?”
爱丽克希亚的声音低沉地即使连埃佛勒斯的耳力也差点没听清。
“恨我吗?”爱丽克希亚的手指划进他的发间,指尖传来有如丝绸般顺滑的触觉,她再次问道。
“恨你什么?”
爱丽克希亚直直地看着他,一直看到他眼中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
真是一对怪物……她这样想着,悲哀地说道:“恨我把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也就算了,可是埃佛勒斯……却是她的责任。
埃佛勒斯往前一步,将她直接按在了大树的主干上。他的笑容在枝叶遮蔽的阴影下显得晦暗不明。
“你说呢?”
“你恨我也是应该的,是我的错……”
“是啊……当然是你的错。”埃佛勒斯悠然道:“你忘记了曾经与我许下的诺言,让我在失去你的愧疚和恐惧中一个人活了那么久……”
他的手扳起了她的下巴。“而你却甚至忘记了我。”
等等,埃佛勒斯说得和她说得好像哪里不对!
“我说的不是这个。”
埃佛勒斯却并不听她的话,只继续宣泄道。
“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生的,你知道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可你却把我的一切都否定了。我当然恨你!爱丽,你让我恨得发疯。”
说着,他俯下身,吻向爱丽克希亚。
爱丽克希亚躲闪不及被吻个正着,她使劲闪躲,却挪不开埃佛勒斯的疯狂进攻。她猛地双手用力使劲地收紧了手中他的头发,狠狠一拽。埃佛勒斯吃疼之下终于稍稍离开了她一些。
“你恨我,我认……可是!”她喘息道:“伯瓦尔是无辜的!你怎么可以因为我们之间的事牵扯别人!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埃佛勒斯,你怎么可以残忍!”
“别人?无辜的人?”如果说爱丽克希亚前半句的我们让埃佛勒斯的心情变好的话,在听到她再次提起伯瓦尔的时候,不知是疼痛还是因为别的,埃佛勒斯的笑容有些扭曲。“你现在是打算以什么身份来向我质疑呢?你告诉我,你是谁?啊?你告诉我啊!”
爱丽克希亚闷了好久,才吐气般泄气地说道:“爱丽克希亚……”她松开了手里的头发,捂住了脸,沿着树干慢慢滑坐下去,呜咽道:“为什么……我要是爱丽克希亚。”
“我真高兴,你总算认清事实了。”埃佛勒斯冷静得不带感情的声音从头顶上飘来,让爱丽克希亚的心里难受极了。
也许她从来就不曾了解过埃佛勒斯……
就像埃佛勒斯也无法理解——即使她现在已经明白并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与人类的过往一刀两断。
伯瓦尔说……她是他的蒂芬。那些人类的经历都是真实存在过的,真真切切的就是她的一部分。
所以,她怎么可以抛弃作为蒂芬的记忆,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和埃佛勒斯离开,她办不到!
她没有办法原谅埃佛勒斯,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可是在那之前,她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她看了看脚下,伸手一按树桠,身子一侧就滑了下去,伴着缓落术轻盈地到了地面上。
“爱丽,你去哪里?”
“去战场。”
“你现在还去那里干嘛?在红龙烈焰的洗礼下,是不可能还有人活着的。”
树上传来奥卓克希昂诧异的声音,显然之前他只是装聋子而已。
希亚头也不回,甚至加快了脚步。
奥卓克希昂一个腾身跃到了埃佛勒斯的身边,诧异地看着八风不动的他。“你不去追她吗?”
埃佛勒斯却抬头看向天空——红龙群来得快去得也快。在瘟疫战场上充分倾泻了龙炎燃烧了一切之后,他们很干脆地就离开了。此时此刻,那些庞然大物已经变成了以龙族视野都难以看清的小点。而方向亦是与战场相反的龙魂高塔。
确定过红龙群已经离场之后,埃佛勒斯收回了目光。
“红龙群已经撤退了,就她现在的脚程,到那边什么都不会剩下。就是让她去又怎样。”
奥卓克希昂瞥了一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埃佛勒斯即使没有看他也明白他必然憋了一肚子话。
“你明明为她做了这么多,甚至连自己的……”
“你知道些什么?”埃佛勒斯猛地打断了他的话,他面带深深的微笑,却让奥卓克希昂不寒而栗。
斟酌再三,奥卓克希昂还是把那个秘密小心翼翼地吞回了肚子里。他心虚地放低了声音悄声补充道:“如果你告诉她的话,她肯定不会这样对你的。你不是爱她么?难道她这样对你,你会开心?”
“你不懂。”埃佛勒斯沉默了片刻。“就像我不会希望和那个人有任何的关系一样,那个人一定也不会想和我有任何的关系。”
奥卓克希昂抓了抓头,不服气却又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是,我不懂。我希望我这辈子都不要懂才好。”
埃佛勒斯瞥了他一眼,突然掏出了法杖绊了他一下。
失去平衡的奥卓克希昂脚步一错,直直地往树下掉了下去。
“喂!你干什么?!”他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地四肢并用抱住了一棵树桠,气愤地朝着埃佛勒斯发出强烈的谴责。
“去保护她。这不是你的使命么。”埃佛勒斯微笑道。“造物就应该清楚自己的使命才是,不然存在还有何意义?”
“那你呢?”
埃佛勒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石头,将魔力灌输进去后,一个小型的传送门飞快地成型,隐约可见的景象是幽暗的炼金室的样子。
“去处理一些凡人间的后续,虽然无聊,但是必须。”
“哇,又是这样!”奥卓克希昂不满地叫道:“哎,这次又要多久啊?你别忘记她的身体……”
“在她发现她的身体状况之前肯定能处理完了。”埃佛勒斯截断了他的话,举步走进了传送门。“在这期间,只要她高兴,随便她做什么都可以,保护她的安全就好。明白?”
“明白啦。”奥卓克希昂恹恹地回答。
下一个瞬间,紫色的光闪过,挂着树上的青年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