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下江南
翌日，难得的天朗气清。
周伯通只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舒畅了。伸了个懒腰，周伯通嘴里念着‘难缠鬼’，却不见有人应话，没有多想。天寒地冻的，他一个五岁的小鬼能跑到哪里去！出穿好衣服，出门就闻到了饭香味，睡饱了正好饿了，闻到香味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起了，香气指路，到了堂屋就见稀饭馍馍还有腌好的酱菜。农家大叔妇人和两个孩子正吃着，见了周伯通醒来，大叔爽朗的道：“后生醒了？一起来用！”
妇人忙着给周伯通盛好了稀饭，周伯通接过道了谢就稀里糊涂的喝了起来。
吃了半茬儿饱，这才想起还有完颜洪烈，当下咦道：“大叔，你可见昨日跟我一起来的小娃娃？”
大叔和妇人顿时眉头一皱。大叔惊道：“昨天半夜，小娃娃发热，那少年说是抱着娃娃去找大夫，我见娃娃抱的紧，嘴里又直喊‘哥哥’还以为你们是认识的，怎么？不认识？”大叔心里受惊，那么可爱的小粉团子住在他家，要真的被拐走他们一家子拿什么赔给人家？！
“认识的......”周伯通下意识的说道，看大叔妇人松了口气，顿时也不好再开口说不认识，只好支支吾吾的告辞，说是不放心去找人。
大叔拉着周伯通，将一锭银子递到周伯通手里，说，“昨天晚上那少年临走前给的，你既然要去找人，娃娃看病估摸着也要银钱，你拿去，就是一顿饭住一宿，我老冯还是养的起的。”原来黄药师昨夜抱着完颜洪烈临走之前给了大叔银钱，算是住宿费。
周伯通贴身还装着些银钱，出门在外，他与师兄行走江湖，银钱还是贴身准备些的，就怕出了意外。对于大叔的热情周伯通可没有脸皮接下去，当下匆匆抱拳，牵了马车就追赶两人，心里却暗自生闷，他出门在外警惕性也是有的，从未说有人在房里闹出动静还不被自己发觉的，又想该不会是那黄药师武艺比自己高超，自己才为发觉？
却不知，黄药师的点穴功夫一向极好。
冬日暖阳铺洒一路，照得归家的行人神色更添喜气，一年到头了，终于能回家过个团圆年，不管是想到家里的媳妇还是儿女，脸上众是挂着笑。
官道上，一辆马车赶得缓慢，幽幽哒哒的从归家的行人身边走过。那马车与一般普通马车毫无特别之处，藏青色的油帐，车头坐了个年约三十多岁的汉子，赶车的架势一看是个老把式，官道有些不平坑洼的地方总会巧妙避过，车子赶得慢而稳。行人看了，猜想这车里一定坐着娇小姐。
车夫赶着车，心里也高兴，脸上也带着笑，赶路也听从雇主的平缓而稳。按说马上过年，他本来不想接着活的，可是雇主给的薪酬是自己半年挣得，要是接了这一单活，虽是晚回家几天，可是能给媳妇儿买金簪子，给妞妞买还吃得桂花糕，还有他老娘的腿也有钱看看了......想到拿到银钱之后的好日子，车夫赶车更是尽心尽力。想着雇主虽然冷淡，没想到对他的弟弟可是顶好的，出手也大方......
车厢里，一俊雅的少年正执书而看，身边躺着一粉面团子的小孩。马车外面看着普普通通，内里却别有乾坤。两人坐躺之处铺着厚厚的长毛毯子，旁边放着矮几，矮几下有一铁炉里面霹雳巴拉烧的火热，上面炜着瓷罐子。若是凑鼻子上前，便知道里面炜着汤药。挨着矮几便有一排抽屉，紧紧地贴着车壁，里面分门别类放着糕点果子，茶叶，茶器之类的东西。再往里侧，小孩身躺的后面有一踏叠的整齐的被子，被子一看就是新的，料子不是多好的，软布料做的面，颜色也是藕粉色，一看就是个爱干净的。小孩身上又盖着一厚毛毯子，车厢里有炉子，温度高了，小孩睡着像是热的，伸着胳膊腿身上盖得毯子一会会就从身上滑落。
俊雅少年虽是在看书，可小孩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当下眉头微皱，放下手中的书，替小孩重新盖好毯子，还特意压实了，这才重新拿起手里的书。看那少年熟练的动作，怕是干了几次这样的活了，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小孩身上的毯子又滑落了，少年见状干脆不管了，自顾自的看书。
没过多久便低头，微微一叹，还是放下手中的书，侧身在小孩身边躺下，顺手将毯子放在里侧，拉过被子替两人盖好。
算了，冬日了难得偷懒，便睡个午觉也算好。黄药师如是想着，便闭上了眼。
是的，这马车里便是半夜拐着完颜洪烈看病的黄药师，而‘被拐的’完颜洪烈可是巴不得有这次机会和四绝之一相处。睡着的完颜洪烈感受到身边的凉气，先是打了个冷颤，然后顺势的滚进了黄药师的怀里。
完颜洪烈上一世惨死，这一世虽说重新来过，可骨子里的不安伴着这次生病倒是显露无疑。没有安全感的完颜洪烈总是喜欢躺在黄药师的怀里，第一次是有目的的滚进去，从那以后，完颜洪烈倒是喜欢上这种感觉，趁着生病可以放任自己，一旦病好之后，他就是稳重自持的六王爷。
黄药师第一次感受怀里的小不点的时候还是手足无措，此时已经能面无表情的接受了。他心里到想看看，这个忒邻到底想干些什么，或者说想从自己这儿得到什么。
马车以缓慢的速度赶了两天，其中完颜洪烈的病已经轻微许多。在赶路中，他们速度虽慢，运气倒是不错，每次在关城门的时候进城，歇息也是找了干净的客栈，倒也一路安生。不过最多的时间还是在马车里渡过，第一天，完颜洪烈就在昏昏沉沉的睡眠中过去，就是到了客栈也是马车车夫抱着进客栈的。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完颜洪烈明显精神多了，两人待在马车里，完颜洪烈在一旁不动声色的观察黄药师，却发现此人真的很博学。
完颜洪烈无事可干，装作懵懂的样子，问过黄药师几个问题。黄药师倒是一一解答，却从不说多余的废话，这也导致完颜洪烈问完问题后，只能一个人发呆。他虽然想笼络黄药师，可他毕竟一直以来都处在上位者，低着头讨好几句已经是最大程度的谦让，真的让完颜洪烈死皮赖脸，完颜洪烈决计办不到，他有他的傲骨。
是此，两人倒也相处愉快。起码在黄药师眼里就是愉快的，他一向喜欢安静，若是完颜洪烈真像一般孩童一样哭哭闹闹，黄药师绝对会半路将他扔出去！
所以，王爷加油！
第二日黄昏，马车刚好到了嘉兴，进了城，找了客栈。完颜洪烈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决计是不会让车夫在抱得，自己下了马车，进了客栈。
用过饭，完颜洪烈坐在凳子上，看着临窗的黄药师，暗想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呢？
“哥哥，我们这是去哪啊？”完颜洪烈开口，这个问题他在路上问过，不过黄药师没有回答。对于完颜洪烈这个喜欢计划，喜欢将一切握在手里的人，没有目的地或者对未知他更是没有安全感。
黄药师背手看着窗外，淡淡道：“我不是你哥哥，你直接叫我名字便是。”
“黄药师？”试探性的喊了一遍。
黄药师转过身，点点头，道：“去临安。”
临安？南宋皇帝住的地方？还想再问，可看黄药师一脸淡漠的表情，便将剩下的话吞了进去，再多说不过是自己出丑罢了。
南宋虽然偏安一处，被金国逼得年年岁贡，可江南世界的繁华还是胜过北方一筹。北方冬日，倒是厉风枯草，可南方不同，温度偏高，有的地方仍能看到绿意。街上的行人穿着富丽或是花样繁多，街道两边更是热闹，就单是一个嘉兴也以热闹繁华至此，难怪金国念念不忘南宋这块风水宝地。
华灯初上，街道两边更是高高挂起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沿街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完颜洪烈起了心思，想出去看看，总比跟着黄药师窝在客栈来得强，这一路上两人的关系可谓之冷淡，完颜洪烈有心攀交，可黄药师倒像是看戏的一般，用那双冷漠的眼神看着，像是完颜洪烈所说所做都在意料之中，有所图一般，实在是让完颜洪烈做不下去。到了客栈，两人更是面对相处，安静的空间就是两人，黄药师倒是自若处之，可苦了完颜洪烈了。
关上窗，完颜洪烈小脸上露出几分天真，他自觉把握的逼真，走向黄药师，“黄药师这里好热闹啊！我在北方住着，还没有见过这些，我们出去玩好不好？”脸上闪出没见过世面土包子的神情。
黄药师虽然天资聪颖早慧，不过此时仍是年少，还是比不上多活了一辈子的完颜洪烈，瞧着完颜洪烈的模样不像作假，可心里却总有些违和感，但也说不上来。这么一来更是勾起黄药师的好奇心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忒邻是真的如此，还是另作他某。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今天是大年夜的前一天，也就是二十九，年味已经浓烈了，四处烟花璀璨，街道两边热闹非常。
自从南宋搬迁到江南，整个汉人大部分也转移了。是以，江南人数众多，又以其中较大的城市更甚，而嘉兴便是如此。夜市早已开启，明天年三十将阖家团聚，哪里还有什么夜市花灯，是以今天人数更甚，也更热闹。
完颜洪烈人小个子矮，放在人群中根本看不见，若是在晃个神，一转身就看不见完颜洪烈的身影。黄药师见状，面上难得露出一笑，倒是瞧出了小人的窘迫，想着平日里老是挂着稳重的面，难得看见慌乱。
人群围着，他个子大概在人家大腿处，来来回回的只见一群腿在晃来晃去，联想到，就觉得此处空气也不太好，整个人顿时陷入了烦躁中，想着还不如待在客栈跟黄药师大眼对小眼呢！烦躁中的完颜洪烈自然没有瞧见黄药师嘴角看到好戏的笑。
不知谁退了一步，刚好撞到完颜洪烈。完颜洪烈此时已是暴躁了，当下便冷声道：“哪个没长眼的？”他心情不好，说出去的话也算是不好听了，若是以前还顾上在黄药师面前形象，现在哪里还顾的上！
前面穿着月白色袍子的男子感觉到撞了人，还未来得及道歉，便听见背后童声稚气的那句话。若是一个成年男子这般说，他必定是要反击一顿，可一听这声音是个孩子，当下只会觉得有趣，转过身，就看到一个到自己大腿根的小孩。
那孩子穿着朱红缎子袍子，领口处却多了一圈白色兔毛，衬得那张玉雕的脸庞更是精细。不过孩子的脸是够臭的，黑着脸，一双黑色的大眼珠子盯着自己，里面满是怒气。
他自问，自己不过是无心之失撞了一下他而已，并且没多大力啊！怎么能让小团子气成这个样子呢？
旁边的黄药师倒是一副看戏的模样，他觉得现在这个样子才是忒邻真正的性子，对此，他当然乐意旁观。
完颜洪烈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斯斯文文秀秀气气，一看就是江南这种地方养出来的，却完全没有想到黄药师也是江南出来的，却对其评价至高，可见偏心至此。
被当货物一般上下打量，还真是不怎么舒服！完成月牙状的眼，笑道：“小孩，你家大人呢？”这完全是怪蜀黍拐卖小孩的节奏啊！！
完颜洪烈哪里见过这么没有礼数，这完全就是调戏他。当下脸更黑了，还未说话，就听见那人接着说......
“我叫宋扬，给小弟弟赔不是了，刚才哥哥不是有意的！”说完还摸摸完颜洪烈的帽子。宋扬心里想，这下该气惨了吧！唉，这么小的孩子，火气就这么大，真是不可爱呐！
已经呆住的完颜洪烈，他活了两辈子，什么人不见过，哪里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啊！
给自己默默点个赞的宋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