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深夜里,似乎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雾气还很淡,却依然让远处的山峦变得模模糊糊,更加望不真切。
叶孤城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你知道?”
“……”霜晴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提起那张仿佛凭空出现在自己房间里仅仅只写着十六个字的纸条。
白云城伫立于岛屿之上,虽然繁华,但是往来的唯一途径,便只有码头上的那些船只,而城主府中更是守卫森严!能够悄悄潜入白云城、甚至还摸到了城主府,给自己送过来那么一张意味不明的纸条,并且能够来去自如的人,如果不是内贼的话,怎么说,在江湖上也能称得上是高手。
叶孤城明显是不打算告诉自己他和西门吹雪决战的消息的,而叶孤城才刚刚受伤,就又有人把纸条放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霜晴很难不把两件事情放在一起考虑。
良久,叶孤城终于淡淡道:“我和他之间,势必会有一战!”
霜晴静静的望着他,半响,反而突然笑了出来,霜晴一边摇头,一边轻笑道:“你们两人之间势必会有一战?原因呢?就因为你们两个都是世上最负盛名的剑客?两个最高明的剑客之间,就必须要比这一场?”
叶孤城点点头,淡道:“是!”
霜晴突然之间觉得有些无话可说。她想问他,那我呢?你和西门吹雪都没有和我交过手,我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从来不响,唯一一次和峨嵋掌门独孤一鹤过招,也因为他受了内伤而中途收手!可是,霜晴自认,自己的剑术,至少配得上做这两位当时绝无仅有的剑客对手!
霜晴之所以始终对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邀战避之唯恐不及,也仅仅只是因为,他们两人所习,均是杀人的剑法,不杀人,便杀己!
霜晴不想自己死在他们的剑下,也不想看着他们死在剑下,所以,唯有避战!
对于这种以命相搏的决然,霜晴始终是无法理解。
高傲的人霜晴不是没有见过,可是,因为心性高傲,输了就一定要死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想法?
昔年被少林方丈渡如评价为“天下第一,名不虚传”的方乾前辈,堪称古今武林第一奇男子,其武功之高自不必多说,便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舞、机关消息、奇门八卦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
年轻时候的方乾个性高傲固执,与逐渐声名鹊起的剑圣拓跋思南约战天子峰,大意之下竟败了半招!
饶是以方乾的心性高傲,甚至在比试之前还曾放下大话,若是此战输了便用从此离开中原,毕生再不踏入中原武林半步,败了之后,也没见方乾就此横尸天子峰!
纵使败得并不甘心,方乾甚至主动留下自己的佩剑飞景于天子峰上,并在南屏山刻下自己对剑圣武功的破解之法,之后才也只是遵守自己的诺言,离开中原武林。
而在此之前,藏剑山庄的第一次名剑大会上,剑圣也曾经以半招之差败于公孙二娘手中的山河流云剑之下!
方乾,剑圣拓跋思南,“剑魔”谢云流,公孙二娘,俱是剑术卓绝之人,这些人谁不心性高傲,自恃甚高?其中甚至不乏性格偏激不掩戾气之人,可是,纵使是武林名宿,一代宗师,谁能一生绝无败绩?
若是按照叶孤城、西门吹雪这种心高气傲、孤绝冷漠的剑客的性情,败了就要死,当年的大唐江湖,从初唐四杰的纯阳子虚,翠玉白衣开始,估计早就一个顶级高手也剩不下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霜晴想了许多,然而想到最后,却只能无奈苦笑。
对上叶孤城认真而淡漠、在黑夜里如同寒星一般的眼睛,霜晴慢慢的别过头去,突然从房顶上站起身来,堪称嘲讽的冷笑了一声道:“所谓杀人的剑法,不过是为了一剑之利,为了所谓的剑气锋芒和不容折损的锐气,而全然舍弃了剑法之中的回护避让之意!不能收放自如的剑法,纵使再精妙犀利,也掩盖不了其本身就是残招的事实!残招对残招而已,两位尽可一试!”
一口气说完,霜晴理都不理闻言赫然怔住、一动不动继续坐在房顶上的叶孤城,径自施展轻功,纵身一跃,极为轻盈飘忽的几个起落间,纤细的身影已经全然融入了薄雾笼罩的深沉夜色里……
“只剩下锋芒和锐利的剑,本身便是残招么……”叶孤城低头看向手边那柄形式极其古雅的乌鞘长剑,一时之间,若有所思。
当天夜里霜晴的不欢而散之后,翌日一早,霜晴却继续动作温柔小心的跑来帮叶孤城包扎伤口外加喂药。
叶孤城站在屋子里,乌鞘长剑被轻轻的置在手边的桌子上,看见霜晴面对他时的一脸平静和温雅,不由得竟似也起了些好奇之意。
叶孤城思忖片刻,终于还是开口说道:“我以为你昨天晚上很生气……”
霜晴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却立即又继续十分轻柔的帮他包扎左肩上的那道剑伤,过了一会儿,才缓慢的解释道:“其实,也谈不上生气吧!只是有些不理解,爱剑、练剑,想要和旗鼓相当的对手倾力一战,我都明白,我只是不懂,明明是因为喜欢剑、想要有所领悟才想要去和人比试的,何必轻言生死呢?”
叶孤城也沉默了下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霜晴和他,和西门吹雪的剑道都不同。她的剑也有剑气四溢、凛冽森寒、锋芒毕露之时,但是更多的时候,她手中的剑,都是纵使无鞘,却依然剑气内敛,自有其一番风华。
剑道不同,这个问题,便注定无解。
对于很多人来说,答案,仅仅只是因为他是叶孤城,因为另一个人是西门吹雪,便已经足够。而对于霜晴而言,这却是一个宛如笑话的答案。
叶孤城用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的摸了摸霜晴的头发,旋即帮她把一缕垂在耳畔的发丝掩到耳后,柔软的发丝在手指间划过,轻微的触感,却让人仿佛心里都是一颤。
半响,叶孤城方才缓慢的收回手,轻声说道:“大抵,只是因为他是西门吹雪,他和我练得,俱是杀人的剑法。正因为有这样一个和自己极为相似的对手,所以,才无论如何都想要有这一战吧!”
霜晴闻言,也安静下来,她已经帮他把肩上的伤口重新包扎了起来,然后顺便将他被自己为了查看伤口而扒拉开的上衣细细的理好。
霜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却露出一个极其温雅明媚的笑容,眉眼精致温柔,漆黑如墨的眼眸亮亮的,仿佛蕴含着星辰的光彩,她对着他笑了一下,才带着一种虽然有些微微的羞赧、却意外的坦然的语气,轻轻的说道:“你昨天晚上会觉得我似乎是生气了,大概是因为,我也会关心则乱吧……”
叶孤城的心中微微一动。
这是第一次,她在他的面前,隐约露出了一点少女般的娇憨。那丝淡淡的羞赧,也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而迅速消失无踪。
仅仅只是为了“关心则乱”四个字。
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早已经是超出寻常的亲密。然而,纵使是形影不离,纵使是情人般的亲密照顾,对于两个满心坦然、光风霁月的人而言,彼此之间,流动着一种仿佛是习惯般的亲昵,却从无丝毫的暧昧气息。
因“关心则乱”四个字而起的种种暧昧情愫,在屋子里的两个人之间,只是片刻功夫,便再次消弭不见。
也许已经过了太漫长的时间,却又似只是一瞬,霜晴轻轻的抓着他的手臂,微微低垂着头,掩去眼睛里的一抹忧色,轻声说道:“虽然始终觉得很没有意思,可是,我不会阻拦你们两人之间的决战……也算是对剑客的尊重吧……”
“嗯。”叶孤城低低的应了一声,旋即右手稍稍用力揽了一下,竟是将霜晴抱在了怀里,下颌抵在她的头顶,在这一片难以言喻的脉脉温情中,缓缓闭上了眼睛。寒星一般的眸子里,一瞬间闪过的,却依然只有一片深入骨髓的清明。
这是一个太过出乎意料的拥抱,至少,对于霜晴而言。
其实,叶孤城和霜晴之间早就有过比这更为亲昵的举动,奈何,那时候的霜晴,要么是被点了睡穴睡得昏昏沉沉,要么则是在船上头晕目眩半死不活被晕船折腾的只剩下半条命,哪还有心思去管这些弥漫在两人周围的亲昵与温情……
被他揽入怀里的那一瞬间,霜晴的身子有些不自觉的僵硬。她险些下意识的动手将人击飞出去,却又在双剑即将握于手中之时,硬生生的停下了那般动作,反而是小心的避开了他受伤的左肩,静静的依偎在他的怀里。
良久,霜晴终于枕着他右侧的肩膀,宛如情人间软语呢喃般的轻声叹息道:“纵使一定要比剑,也要先把伤养好,八月十五,怕是来不及了吧……”
叶孤城依然只是低低的应了声,却出手如电,在霜晴低头的瞬间,从背后封了她几处穴道。
在昏睡过去的刹那之间,霜晴抬起头,怔怔的望着他。她漆黑漂亮的眼睛里,来不及表达丝毫的愤怒和悲伤,只因震惊之极,而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她的眼睛缓慢的闭上,人也无力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只有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被他用一个冰冷的吻轻轻拭去。
——我因为爱你、信你,才卸下一身的防备,而你唯一回报于我的,便是宛如背叛的独断和决然。
作者有话要说:唔,最后一句话,就是陆姑娘黑化的理由00,至于谋反神马的,在黑化的陆姑娘面前,只是继续加剧了黑化程度而已……
细数一下,陆姑娘被城主扣住命门一次,被点睡穴一下,再加上这次城主又偷偷出手成功了~
每次陆姑娘对城主放下戒备、开始信任的时候,城主就要作死一次……
奔走在作死的康庄大路上的城主【蜡烛】
黑化后的陆姑娘,画风应该会有一种比较明显的变化-。-
城主和陆姑娘之间,有点类似于一个的故事,这次之后,黑化的陆姑娘不会轻易再上当了~
至于城主这么做的理由,后文会慢慢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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