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师爷一共给二小姐卢芸香设下五条罪状,五条罪线,刚好将卢芸香的右手五指拴满……
罪状一,“顽劣刁横,目无尊长,不孝高辈。”
罪状二,“不尊父母之命,不受媒妁之言,暗生私情,辱没家门!”
罪状三,“蓄意纵火,烧毁房屋,损害家产……”
罪状四,“落草为寇,啸聚山林,危害四方,不得民心!”
最状五,“不仁不义不孝不忠,唆使歹人,谋害家人……”
“卢家列祖列宗在上:卢家不肖后人卢芸香,五罪随身,罪孽深重,纵负石坠江,犹现其轻,遭天打雷轰,亦为果报!”谭师爷将罪状诵读完毕,开始了归结之语,“然,卢氏先祖,好仁义,宽博大容,因不肖后人卢芸香,身怀六甲,一体二命,实不可亦趋陈守,重罚加之,致胎儿未见天光,便遂夭折……”
“今以罪线赎心,惩戒不肖后人卢芸香,愿其认罪受罚,赎其罪孽,明其一心,通达来日,不负卢家列祖列宗泉下之诲……不肖后人卢芸香,你赎罪明心吧!”
所谓赎罪明心,便是在罪状归结语之后,伸手烧罪线之前,受罚者忏悔自我罪孽,以悔过之言,赎其罪心,得卢家列祖列宗之宽恕,为卢家子嗣呈期许……
赎罪明心的悔过之言,可繁可简:繁时,可连续陈述,纵是一天**,亦不算长;简时,哪怕只是一句“不肖后人某某某,愿认罪受罚,祈愿列祖列宗宽恕”,也算过关……
“我没有罪孽!”
谭师爷话音刚落,卢芸香却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声!
这一声大吼,着实让祠堂里的所有人,皆大吃一惊!
夫人原本一直闭着眼睛,默默聆听着谭师爷的诵读,此际,卢芸香突然一声大吼,夫人为之一颤,睁开眼睛,目光如一柄寒刃,刺向卢芸香……
“芸香,莫要乱说啊!”二太太听见卢芸香这般大吼,兀自一慌,先将手里的黄铜烛台,放于供案之上,而后,冲着供案上列祖列宗之牌位,双手合十,俯身敬过,再面向卢芸香,“在卢家列祖列宗面前,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就不怕列祖列宗震怒吗?”
谭师爷万万没料到,卢芸香会突然来这么一吼,他嘴唇动了动,想叱责卢芸香,但转念之间,却又将叱责之言,生生咽回去了……
卢芸凤也不顾忌掌灯明心人与系线通心人的辈分之讲究,连忙从供案上端过黄铜烛台,伸向卢芸香,小声说,“二姐,别说了,烧,快烧……”
少奶奶唐慧卿站在一旁,皱着眉头,看着卢芸香,心中着急,跺了一下脚……
“二姐,你不能这样……”四小姐卢芸霞走过来,轻轻地扯了扯卢芸香的袖子,示意卢芸香赶紧将手指伸到烛火上去……
“你没有罪孽?你没有罪孽?”卢恩成一偏头,看见夫人身子在微微发抖,愤愤着,牙根咬得咯咯响,并欲朝前扑去,恨不能给卢芸香一记响亮的大嘴巴!
陈叫山一把拽住了卢恩成的胳膊,抿着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着:在祠堂这种地方,切不可动粗!
“我没有罪孽,没有!我手上这些罪线,都应该缠到你们每个人的身上去……”卢芸香像发疯了一般,将右手高高地举了起来,右臂伸得直直,在头顶一挥,环指了所有人,“你们,才是真正的有罪之人,你们才真正对不起卢家列祖列宗……”
卢芸香以冷冷的目光,看向夫人,“说我顽劣刁横,目无尊长,不孝高辈?从小到大,你们又是怎么对待我的?你们对我另眼相看,给我吃,给我穿,却从来没有在心里真正接受过我……我也姓卢,我身上也流着卢家的血,为什么我就不能来祠堂敬供?为什么?为什么?你们……”
二太太实在听不下去了,连忙伸手去捂卢芸香的嘴,卢芸香却一把将二太太的手打开……
卢芸香双手一撑,站了起来,将起先跪在膝下的加厚棉蒲团,提在了手里,迅速向左几步,从牌位前的大烛台里,伸手拔了一支燃烧的红烛……
“二姐,你要干什么?”卢芸凤急得大喊。
“二姐……”卢芸霞也急得大喊!
“二小姐,二小姐,二小姐……”
众人皆惊呼着,心中都暗暗地晓得了卢芸香的用意加厚棉蒲团,外面罩双层的棉布,内里是厚厚的干草,一遇火,遂即便燃!
“不得放肆!”卢恩成怒喝着,跨出一步,朝卢芸香奔来……
“你不准过来!”卢芸香大吼一声,将那棉蒲团高举,并将燃烧的红烛,凑近棉蒲团,“如果再过来,我就烧了牌位,烧了整个祠堂!”
“说我不尊父母之命,不受媒妁之言,暗通私情?你”卢芸香手握红烛,指向夫人,“宝子他主动向你提说,要你成全我们,你怎么回答他的?你心如蛇蝎,下药使我堕胎……
“卢家列祖列宗,你们都听见了吗?这就是卢家的仁义道德?”卢芸香的一捋头发散垂下来,遮了半边脸,面目愈显狰狞疯狂,以愤恨的目光,扫视着供案上那一排排卢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扫视着黑油发亮的卢氏族碑……
“还有你”卢芸香身子猛一拧,手握红烛,又指向了谭师爷。
“说我们落草为寇,啸聚山林,危害四方,不得民心?这不都是被你谭师爷所逼么?”卢芸香一手提着棉蒲团,一手握着红烛,一步步朝谭师爷走去……
谭师爷此际还如何镇定淡若?眼中的目光,早已散乱不堪,一脸惶惶最最担心的事情,怕来,怕去,最终还是要发生了!
“你谭师爷同外人串通一气,设计让陈叫山去取湫,又威逼利诱,安排宝子进入取湫队伍,要他伺机谋杀陈叫山……”卢芸香步步向前,重新走到卢氏族碑前时,却停了步,“如果不是你逼宝子进取湫队,他怎会跌进虚水河,走上野狼岭……这一切,不都是你们逼出来的吗?”
“你……”
夫人抬手朝前一指,身子哆嗦得厉害……众人稍稍疑惑:夫人这一个“你”字,这一指,究竟是对卢芸香的愤愤呢?还是对于谭师爷之阴谋诡计,而感到的前所未有的震惊?
“一派胡言!”谭师爷也歇斯底里起来了,抓过供案上用来拨弄长明灯灯芯的铜钎,指向卢芸香,“你血口喷人……”
陈叫山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谭师爷手里的铜钎,牙根紧咬着,既不夺,也不抢,只是以暗力,控制着铜钎,以防谭师爷丧心病狂,对卢芸香下手……
“真正有罪孽的人,都好端端的站着,没有罪孽的人,却要手缠罪线,跪下来受罚?”卢芸香使劲一甩,将那加厚棉蒲团扔了出去,在卢芸凤和二太太脚边,骨碌碌翻滚着……
“这是什么家规?这是什么世道?列祖列宗在上,你们告诉我,你们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呀”
卢恩成见棉蒲团已被扔出,便伺机过来,要去夺卢芸香手里的红烛……
卢芸香像发怒的猛兽,近乎于咆哮,近乎于癫狂,拴系着罪线的右手,一下下地挥动着,将手里的红烛也挥灭了……
卢恩成走过来,马上要靠近卢芸香时,卢芸香“呀”地一声长啸,身子如一快飞掷而出的石头,朝卢氏族碑上撞去……
“咚”
一声闷闷之响,众人惊讶,尽皆看去卢氏族碑上鲜血漫溅,一股股的血流,顺着阴刻的碑文文字,缓缓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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