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关无数个夜晚,柴定安都会梦到少年游西京的往事,乐坊之中谈笑风雅的才子、大气磊落的青年、洒脱自在的浪子、娇俏可人的女子。
一幕幕藏在记忆中的碎片,在见到数十年后西京的一瞬,如潮水般涌了出来,令他感怀不已。
正当凝望着西京城,想着往事的时候,一阵吵闹声将他从回忆中唤了出来。
只见他皱起眉头,左手不住着把玩着一块旧的香包,向马车窗外探头看去,发现自己的下属和一群禁卫吵了起来。
虽都是戍守边关许久的将士,但毕竟山高皇帝远,而柴定安平素治军虽严谨,但在军纪上却不甚严苛,于是这群上过战场的汉子对于这种守城的卫兵倒是看不太起。
看着卫兵走来要盘查,倒也是一副**的模样,自然与军纪严明的卫兵起了冲突,硬气的对垒起来。
“王爷,前面守城的卫兵竟然不知道王爷的名号,竟然还想要查看王爷的马车。这不就和李民手下这些兵闹起来了吗。
王爷您说是不是小皇帝得知了王爷回京,特意摆下的下马威?”
一位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见柴定安探出了马车查看,急忙赶了过来禀报。定晴一瞧,竟是昨夜在破庙出现过的那名中年男子。
“不用管他们,把本王的令牌给他们卫兵的头领看。纵使不管是不是本王这个侄儿搞得,如果再不给本王放行,那本王可不泥人任人揉捏。”
说罢马车窗上的珠帘就被放下了。
中年男子拿着镇南王的令牌,走到了两波对峙着的卫兵和边关军痞之间,趾高气昂的拿着镇南王令牌在领头的卫兵眼前晃了晃。
“这是我们王爷的令牌,天下仅此一块镇南王令牌,你们也赶快放行,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
领头的卫兵此时也为难着,只见从城内走来一大批身着麒麟服的大内侍卫。一见领头之人,卫兵顿时起敬道:“参见徐统领,这位是....”
还未等说完,就被徐烽烟开口打断。
“我知道了,这里的事情不用你们了,由我们禁军解决。你们去盘查其他进城的人吧。”
而一群**也都饶有兴趣的看着走了一批卫兵,又来一批禁军,但是却也不在意的交头接耳。
那个汉子来到徐烽烟面前,用眼神上下打量了两番,又将令牌在眼前晃了晃。“看来你是个大官啊,我们马车里坐的是戍守南方的镇南王,你要是懂事,就快快让开,别到时候遭了横祸却不知原因。”
徐烽烟却好似没听见一样盯着马车,突然出声道:“柴定安,皇上宣你速速入宫觐见,不知是你自己跟我们去,还是我押着你去见皇帝?”
话音刚落,刚刚还吊儿郎当的**却突然抽出携带着的刀剑,冲着徐烽烟砍来。
“好大的胆子!竟然胆敢冒犯王爷!”
徐烽烟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见一道银光,镇南王手下的兵突然停下,而手中刀剑从柄处齐刷刷地断在地上。
“哈哈哈,本王倒是没想到,刚回西京,来迎接本王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徐烽烟。看来本王这个好侄儿确实也不知道他的禁军总领的威名啊。”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个身着黄色蟒袍的中年男子探出了身子,整了整衣角,摆了摆手让剑拔弩张的手下们退后,不慌不忙的从马车走下来。
“莫非徐统领来西京城门迎接本王,莫非是特意来找本王叙叙旧吗?”镇南王柴定安将手背在了身后。开口嘲讽道。
徐烽烟的表情还是淡漠的像块坚硬的石头一样,淡淡道:“昱宗皇帝听闻你回到了西京,派我前来召你速速进宫觐见。你是打算自己走,还是我把你押过去?”
听闻此话,镇南王手下们又吵吵嚷嚷,但是迫于刚刚的刀法,也没再有人敢上前打头了。
而镇南王听了不怒反笑,背着的手轻轻摆了摆,让手下们安静下来。也是摇头笑道:“本王虽离京这么多年,但是从小长大的皇宫倒还是记得三分的,徐统领若是怕本王半路逃跑,也可以引着本王去皇宫。”
徐烽烟二话不说,转头领着手下的禁军就走,正如来时那样彻底。
镇南王这时转过头来,此时脸上却没了笑,微怒的对着手下人道:“你们也真胆子大,以为这里还是渭南是吗?随意对个不明底细的人出手。”
这时候手下一个领头模样的站出来抱拳低声道:“这不是看刚才那个禁军统领竟敢出言侮辱王爷您,小人们这才愤愤出手,哪成想遇到了硬茬子。”
听了此话,柴定安冷哼一声。
“无知,这要是四十年前,有胆量对他出刀的人,怕是不超过一掌之数。
真当“三百年不出萧无敌,五百年未现徐烽烟”是说笑的吗?只不过让本王没想到,他竟然也在西京城里,还当了官。看来这下西京城里倒是热闹了。
你们进京之后给本王老实点,别把在边关那副脾气带来,更别坏了本王的大事,哼。跟上他们。”
说完甩了袖子就上了马车,一行人向着皇宫去了。
“启禀皇上,徐统领已经到了,带着...带着......”
一名内侍走进了乾阳宫内,出声打断了正和两位丞相相谈昱宗,说道一半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昱宗一见,倒也知道了,大概是镇南王来到了宫中。就吩咐内侍将徐统领和镇南王带进来。待看到内侍退了出去,也闭目等待着自己未见的皇叔到来。
左相和右相两人一看也急忙低头,默不作声等待镇南王的到来,整个乾阳宫陷入寂静之中。
远处的脚步声不知为何比往日清楚了许多,越来越近。
接着两个人出现在了乾阳宫的殿门,前者正是离开不久的徐烽烟,后者却是阔别几十年再来到这里的镇南王。
李辰儒和司徒真公抬头看了看走进来的中年男子,眉眼间确实有着当年柴定安少年时的影子。
柴定安昂首背手,又一次踏入进了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看着坐在上方面对着他的人,彷佛还能想起那熟悉的音容笑貌,满眼中全是记忆中的影子。
昱宗在柴定安进来的时候也已经睁开了眼,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素未蒙面,但早已听闻的皇叔。
两人对视良久,还是柴定安缓身跪下,先开了口:“镇南王柴定安,参见皇上。”
昱宗听了眯了眯眼,开口笑道:“皇叔快快请起。既然回了西京,就不用这样见外。朕虽未见过,但是素来听闻镇南王之名,多亏有皇叔常年在边关领兵守卫南唐,才能换来大周的一片安宁和谐。大周能有如今此景,皇叔当记首功啊!”
柴定安听了也起身拍了拍膝盖,眼神中闪过一丝阴厉。抬起头却又面带笑容:
“皇上谬赞了,臣也只是做到了先皇的愿望。只是臣自觉精力已不足以能够任职边关,于是赶回京打算向皇上请辞,在剩下的年岁里在西京城颐养天年。做个闲适王爷。还请皇上答应。”
昱宗一听顿时愣了一下,而下面站着的两位丞相更是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昱宗虽心中顿时大喜,虽有疑惑,此时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双手握住龙椅的扶手,身体微微前倾急问道:“皇叔是打算放弃镇守边关?呆在西京?”
柴定安看到昱宗的神色,眼神一闪,却是忙回道:“没错,皇上,人生在世,能有几十个春秋可过?臣已经在外多年,也想要回西京过上几年安稳日子了,希望皇上能答应臣的请求。”说完就又跪在地上,叩头不起。
昱宗故作迟疑的想了想,也大手一挥。
“朕允了,待朕拟旨昭告镇南王辞去边关将军之职,就留在西京里颐养天年,至于这镇守边关的事情,待朕与众大臣商量后再做决定。不过若是皇叔回西京了,还有住处吗?”
柴定安此时也忙抬起头回道:“这就不需皇上多心了,臣此次回到西京也叫手下的几个仆人,去打听了原来的康王府,现在也暂时空着。既然回来了,也就打算在这过去住过的府邸里再住下了。”
昱宗听闻也不做多问,就道:“既然如此,朕也不留皇叔了,待皇叔安定好,朕当在宫中设宴为皇叔洗尘。”
柴定安忙谢恩,又道:“多谢皇上恩典,臣听闻南唐使臣不日即将抵达。臣虽不才,却担忧皇上为此事犯愁。臣在边关与南唐日日夜夜也算熟悉了下,若皇上不嫌弃,臣当效犬马之劳负责接待南唐使臣,替皇上分忧。”
昱宗脸上笑着,心中却是闪过一丝警惕。
“皇叔这刚回西京,先好好熟悉这么多年的变化。至于这南唐使臣之事,朕已经托付给了两位丞相,皇叔也不必为此事费心了。”
柴定安做恍然大悟状,忙拍了拍衣袖道:“既然如此,臣就不担心了。既然皇上没有事情了,臣就退下了。”
昱宗也没多想,就让徐烽烟将镇南王带了出去。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柴定安刚离开,两位老臣就跪下向昱宗道喜。
“老臣本以为,镇南王此次回京,若要想去他职位,去他兵权要费些气力。却没成想到镇南王自己就提了出来。看来是上天保佑大周和皇上,竟如此轻松的解决了这边关兵权之事。”
昱宗却渐渐没了刚开始的喜色,彷佛没有听到两位丞相大人的道喜,皱着眉头,片刻才问道:“你们说,为何镇南王会主动请辞?真的这么简单就为了回西京当个闲适王爷吗?”
听闻后两位老相也愣住了。片刻,李辰儒缓缓抚须道:“老臣认为,不论镇南王有什么想法或是阴谋,只要他在西京里,在皇上的眼皮底下,那就翻不起什么风浪。”
听到这话,昱宗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笑意。
“左相说得对,是朕多虑了,还是先处理好南唐使臣的事情。至于镇南王的事情,朕也相信在西京城里他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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