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止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缩在布满尘埃的小角落里,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的砸在扎满木屑伤痕累累的手背上。
等我回来。
她耳边似乎还徘徊着沈沾墨沙哑又磁性的嗓音,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拼了命的仰起头,用倔强又坚强的表象展现给所有人。
一双纤细又白皙的手指,印入自己模糊的视线,几乎是强制性的将她的手拉过去。
“既然脑子里有水,流干净也无妨,你还要活下去。”白七夜一边帮她处理手上的伤,一边用轻柔的声音道。
这句话是当初慕止跟他初次见面,说的第一句,那个时候她除了想要生存什么都不想要,而如今她却背负了让自己无法割舍的感情。
“如果我现在出去,会怎么样?”慕止的声音低低的,她明明知道答案还是在寻求一个不可能。
“皇上要你死,整个易国都容不下你。”白七夜回答的很干脆。
慕止便没有在说话,她别说去找沈沾墨,她连能不能活着走出易国都是问题,皇上在这里没有杀了她,必定会在整个易国布下天罗地网。
而她最靠近不了的就是皇宫,可那里面还有着自己的牵挂。
“慕止,我们得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易国。”白七夜将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涂上药,低声道。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走到这一步,以前我总是想,我没有能力我还有脑子,至少,最少给我一点点思考的时间,可是现在,我赌上了自己的所有,我以为大战过后生活会比我想的好一点。”慕止说到这里笑了一下。
“可是现在,这个现实突然告诉我,我要刻不容缓的踏上逃命流亡之路,我再也见不到诗落,见不到情歌,见不到小默,见不到我想见得人,见不到。”
慕止的眼眶通红,声音颤抖,她拼命的抑制着自己,用力的一字一句说:“见不到沈沾墨了,他知道吗?小白,你说他知不知道,他一定不知道对不对,他一定不知道他在去见那个女生的时候,就是我最悲苦的时候,他一定还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
白七夜沉着眼睛看着慕止一字一句道:“就算知道,他能抛下整个国家杀了皇上,夺了权势只为来救你吗?慕止。”
慕止感觉下腹一阵刺痛,她猛然用手捂着肚子,闷哼出声。
白七夜见慕止脸色一瞬间苍白,心口一震:“怎么了?”
慕止本以为只是生理期,却不是,一阵一阵的刺痛,让她额头上的汗都渗了出来:“疼。”
白七夜眉心紧蹙,长臂一挥将慕止拦腰抱了起来。
慕止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上来,她感觉这次的刺痛并非寻常,眼前一阵一阵的眩晕,让她略微挣扎了一下终究是晕了过去。
“扇流韵。”白七夜抱着慕止,身子一扬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破庙外。
扇流韵正在听手下的人分析目前的局势,听到白七夜的低吼心里咯噔一声,瞧见白七夜抱着晕过去的慕止从破庙里出来,突然感觉到了隐隐的不安。
“她突然喊疼。”白七夜沉着一双狭长的眼睛,低声说。
扇流韵二话不说就拉过慕止的手,将两指探了上去,他的手指在感觉到慕止的脉象时就变得僵硬。
忍不住紧紧的扭着眉头,连原本吊儿郎当的眼神中也散发出冷意,撤回手抬起眼看了看白七夜半晌,幽幽道:“她,有孕了。”
白七夜抱着慕止的手臂略微收紧,他不带任何表情的低下头垂下眼睛,看着眼下的她,慕止,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嗯?
“这附近全部都是追兵,越靠近城区就越危险,寒国如今也不平稳,现在只有最后一条路可走,暂时先带着慕止去离国,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和沈沾墨交头,搞清楚整件事情在商量对策。现在沈沾墨来找慕止,无非会让两人都陷入困境。”
白七夜点点头,算是应允。
扇流韵看了看他又说:“你不用回皇宫给二皇子请示?你就这样什么都,可以不要的带慕止走吗?你明知道她是。”
白七夜勾了勾唇角,精致的五官上那层旭日般的暖意显露了出来,他的声音虽低却格外好听:“易国要毁了她,沈沾墨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去找了别的女人,啊,就算是事出有因,他现在就在这里又如何呢?除了我,还有人能带她走吗?她谁都不是,她是慕止。”
“在我看来,你对慕止还没有这么深的感情吧,你的计划你的目的都不要了?”
“你有心情关心这个,不如去查一下,送给慕止守城的离国人是谁,我们被逼无路去离国,恐怕跟那人也脱不了干系。”
扇流韵从袖口里拿出一颗白色的瓷瓶,将里面的黑色药丸塞进了慕止的嘴里,眼也不抬的对白七夜说:“告不告诉她这件事由你来决定,不过。”
白七夜虽然已经知道扇流韵的话,却还是说:“说。”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接下来的路途上有所颠簸,这个孩子是保不住的。”
慕止吃了药丸,才恍恍惚惚的睁开了眼,她先是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白七夜愣了一下,下一秒便推开的胸膛想从他身上跳下来。
虽然慕止跟白七夜甚熟,但慕止从来不知道,自己跟他的相处模式属于哪一种,她还是有自己的底线。
特别是跟沈沾墨发生了关系之后,对于任何异性的靠近都极其排斥。
白七夜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低声道:“别乱动,我放你下来。”
慕止觉得有些尴尬,任由她把自己慢慢的放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你现在是不是还抱有留下来的想法?”白七夜侧着头对慕止说。
有凉风吹过来,将慕止额前的乱发吹起来,慕止手指纠缠在一起,她想点头可又觉得太不现实,不点头可又不甘心。
“我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吗?”
慕止的声音低如尘埃,又悲怆撩人。
“你如果想拿你肚子里的孩子冒险,我可以陪你不择手段的找沈沾墨。”
仅此一句,便斩断了所有的退路,孩子?她有孩子了?单单那一次。
慕止嘴角扯开一抹苦笑:“先别说话,容我消化一下这些事。”
扇流韵在逗比的性格,这个时候也乐颠不起来了,他几次想说话都把话哽在了喉咙里,咬了咬牙还是说:“你消化个屁啊,事实就摆在了眼前,你现在除了。”
话说到一半,扇流韵突然严肃了起来:“来了,三个方向,真他妈阴魂不散,连个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
慕止也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响动,不是一般的士兵,这个速度倒像是隐云。
“是隐云,太子的人?”扇流韵也迟疑了一下:“别轻举妄动,保护好慕止。”
从树上跳下来许多黑色面具,将几个人围在中央。
然而不久,便真的又许多金色面具的人赶来,人数不多但功夫极好。
慕止的心猛然揪起,沈沾墨!是沈沾墨派来的人吗?
打头的金面具气宇轩昂的身姿一闪,从树上横空而落,其余的紧接着落在他身后。
金色面具首领那双邪魅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被围在黑面具后的慕止,声音低沉而戏谑:“太子殿下有令,良娣慕止通贼叛国,功不抵过,杀!”
妖九此时刚恢复意识,她从破庙里摇摇晃晃的走出来,就听到这句话,不由全身冰冷的朝慕止望去。
慕止也紧紧的盯着眼前的隐云,她伸开手慢慢悠悠的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黑面具,在白七夜和扇流韵要抓住自己的时候避开了身子:“我想问他一句话。”
白七夜和扇流韵知道,这句话不止对于慕止的冲击太大,就连他们都不相信,可眼前的人确实是隐云不错,而隐云不接受任何人的调遣,除了太子!
慕止丝毫不忌讳的,一步一步走向金面具。
几乎走到快要踩到他的脚尖才停下来,声音平淡而温和:“可否阁下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金色面具气沉丹田的阴冷道:“太子殿下有令,良娣慕止!通贼叛国,功不抵过,呃。”
大量的血液从嘴角溢出来,金色面具不可置信的看着慕止,睁大了眼睛不甘心的望着慕止。
慕止沉着眼睛静静的看着他,手下略微用力将匕首从他腹中拔出来,粘稠的血液在这个冰冷的天气里,烫手的厉害。
嘴角扯了扯,冷笑道:“杀,是吗?”
只是一瞬间的发生的事情,让两边人马都来不及反应。
“杀了我?”慕止抬起头冷冷的看着那群金面具,高声吼道:“沈沾墨让你们杀了我?骗谁啊!说,你们是谁派来的人!说!”
“我们只服从于太子殿下,良娣对不住了,就当属下上次救了良娣的命现在要回来!”一个金面具轻声道,顿了顿又说:“还请天机阁和白总管不要插手此事。”
慕止这次是真的确定了眼前的人,是沈沾墨的没错,那那些话就是真的了?他当真要杀了她?呵,是这样吗!
慕止心口疼得呼吸都困难,她紧紧的握着手上的匕首,蓦然感觉眼前一晃,一抹白色身影挡在了自己身前:“跟妖九先走。”
“白七夜,这是我的事,我想自己解决!”慕止咬着牙冷冷的道。
“妖九,带走!”白七夜厉声低吼一声,提剑便朝金面具而去。
“我不走,我要见他,不是要杀了我吗,让他自己来!只要他不来,我就不信!”慕止嘶吼道。
碰,妖九手腕用力,一掌劈在了慕止的颈上,后者极其不情愿的闭上了眼睛,倒在妖九的怀里。
慕止喉间的最后一句话,被埋没,她想说,我想见他,就算他要杀我,也想让他亲自动手。
沈沾墨,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