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止并不知道白七夜截今为止,已经离开了很久,她站在北寒之地苍茫的雪山之上,望着眼前万里冰封,听着徘徊在很远处的狼鸣,声音里夹杂着兴奋和激动。
“沾墨,七夜是不是有救了。”
沈沾墨侧过脸,黑色的锦衣被风扬起和脚下的大雪天壤之别,他就像屹立在这盲白天地间的王者,冷峻的眉峰下那双狼眸里,却带着无限宠溺:“嗯,有救了。”
慕止想到有朝一日白七夜的病,可以痊愈就觉得,这铺天盖地的寒冷都在一点点消逝。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慕止话落抽剑就准备往上冲。
沈沾墨早就知道慕止这急性子,还是一点没改,大手一挥就将其拉了回来:“别着急。”
慕止扑腾了两下,极为不悦的盯着正揪着自己衣领,都快要把自己提起来沈沾墨:“你又提我衣领子!”
“乖,别乱动,把狼群招来,心取不到我们都得在这里交代了。”沈沾墨又将慕止拉进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他的胸膛紧紧的贴着她的后背。
慕止浑身都冻得有点麻木,虽然换上了御寒的衣服,但两地的极差一时间还是适应不了,稍稍的放小了动静,自己下意识的朝沈沾墨怀里缩去。
“沈沾墨,你身上好热,我都快冻成冰棍了。”
沈沾墨原本想轻蹙起的眉头,在听到慕止这句话时轻轻舒展开,他又将她往怀里拉紧了一分低声说:“我带你去个山洞,那里面有些稻草可以生火,等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去。”
慕止点头弯眼道:“啊,你说你来过,那你肯定知道什么时间,他们才是最分散的时候。”
沈沾墨毋庸置疑的扬了扬眉:“自然。”
慕止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总有一天,你和七夜一定能回到过去。”
“慕止,你现在对我还有芥蒂吗?”
慕止的眼睛垂了垂,又抬起下巴笑道:“若有的话,我早都让你走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离开我,我也不想在继续矫情的跟你分分合合了,我们一起面对。”
沈沾墨看着慕止扬起脸,那诱人的样子,忍不住俯下身子想一亲芳泽。
慕止笑眯眯的躲过去:“你真是越来越流氓了。”
沈沾墨冷哼一声:“只对你流氓。”
沈沾墨的手很暖,他将她的小冰手握在掌心,而慕止就一如当初乖巧的跟着他的脚步走,她侧过脸目光从未从他身上移开,仿佛一晃神就让她觉得,这三年从未出现过。
她和他从未分开过,她想,这就是感情吧,早已跨越了时间将彼此烙印在心中。
两人走了半晌,直到慕止的脚都已经快僵硬的找不到了,才来到沈沾墨说的山洞。
山洞表层以及外面的边缘上,也是一层化不开的冰霜,而越往里走,冰霜就越少。
“按道理来说,这里即便有山洞,里面也会全是冰才对啊。”慕止扬着脑袋,不解的问沈沾墨。
“这是北寒的边缘,所以现在这个季节还不算多冷,山洞深处有遗漏出来的空地,这是人造的,所以并没有承载多年的积雪和冰粒。”
慕止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沈沾墨在黑暗中一直从未松开她的手,但他觉得位置差不多了便想松开他的手点火。
“怕吗?”松手之前,沈沾墨炙热的手掌捏了捏她的小手,低声说。
慕止在黑暗中摇摇头,又想到他根本看不到柔声道:“不怕。”
沈沾墨松开他的手,在黑暗中点燃了第一抹光亮,这是一个比想象中干燥的山洞,他们在山洞里搜索了很久,才找到一些稻草。
慕止抓了一些稻草垫在身下,将手伸到火堆上啧啧有声:“北寒真是一个禁区,连边缘都冷的让人受不了,我们这点稻草顶多能坚持两个时辰。”
沈沾墨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在慕止身上:“放心,足够了。”
慕止大吃一惊,挣扎着要把身上的衣服扯下来,沈沾墨按住她的手蹙眉道:“我不冷,把衣服披好,喝两口酒热热身。”
慕止的手略微僵硬,她多想像这三年一样,坚强又倔强的逞能,可最终还是顺从的将他的衣服裹紧,垂着眼睛不说话。
在他面前,她永远都不用去做女强人。
沈沾墨见慕止这些日子动不动就垂着脑袋,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心里一软,他知道让她习惯自己突然回到她身边,还需要一个过度。
“喝两口。”
慕止抿了抿唇,接过沈沾墨递过来的酒壶,咕嘟咕嘟就往嘴里灌了两口,喝完的一瞬间感觉从嗓子里一直灼热至全身。
“好热,也好辣。”慕止蹙着秀眉道,然而下一秒她的视线就有些模糊起来。
沈沾墨坐在她身侧,从她手上将酒壶接过去却没有喝,他只是专注而认真的望着眼前的女子,那种宠溺而温柔的眼神慕止生平未见。
似乎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慕止的身子有些发软,她的眉心蹙的更紧了一些,她才不信自己能被这两口酒撂翻:“沈沾墨,你是不是往这酒里加了什么东西。”
沈沾墨将她发软的身子揽住,伸出并不冰凉的指尖磨砂上她的俏容:“御寒的,不觉得身子不冷了?”
慕止傻了吧唧的点点头:“是不冷了,但是我好晕啊,这酒劲是不是有点大。”
沈沾墨唇角勾了勾,邪魅道:“似乎是有点大,不然你先睡一觉,等你清醒一点了我们再去?”
慕止想反抗,可眼前越来越模糊,整个人就像宿醉一般倒在沈沾墨怀里,小手攀上他的脖颈嘟囔道:“嗯,那你不许先去啊,走的时候一定要把我叫醒。”
他喜欢慕止喝醉时的样子,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极为可爱,是她清醒的时候绝不会露出来的姿态。
“好。”
慕止似乎还是不放心,将沈沾墨的脖子又搂紧了半分,整个人都攀附在他身上:“这是你答应我的,你要是敢先去,我就......我就......”
沈沾墨见慕止话都没说完,就进入了浅浅的睡眠,不由轻轻的笑出了声音。
他将她身上的衣服又裹紧了一些,把身边的稻草铺好,让她平躺在地上。
“我说过,绝不能在失去你第二次,又怎会任你犯险。”
从袖口里拿出来一种橙黄色的粉末,沈沾墨最后看了慕止一眼将其粉末撒在火堆里,又把旁边的稻草摆成分散的形状,以确保它能减缓燃烧的速度。
慕止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眼皮半点睁不开,困意席卷而来势不可挡。
她做了一个梦,很短暂的梦,梦里她和沈沾墨去取赤狼心,但她从未见过那般坚韧凶猛的狼群,它们的利爪能轻易的将刀剑撕裂,獠牙随时撕裂敌人的喉咙。
防不胜防,无处可逃,慕止在梦中紧蹙眉心,冷汗直冒。
这样一场短暂又略显囧长的梦,让她痛苦不堪,镜头一转,她看见浑身是血的沈沾墨,他黑色的锦衣上血迹成了深色,墨发上粘稠的血液滴在苍茫的白雪上,触目惊心。
“沈沾墨。”
忍不住惊叫出声,慕止被迫在梦中惊醒。
突如其来的淡淡寒意,让她心口一惊,而在黯淡的快要熄灭的火光中,早已经没有了沈沾墨的身影,手脚猛然一僵,慕止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给自己。
她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身,在昏暗的山洞里睁大了双眼,试探性的颤抖出声:“沈沾墨。”
回应她的是,略带哽咽的回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沈沾墨!”慕止紧紧的攥着拳头,一把将身上的衣服扯下来,低吼道。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然而空无一人的黑暗渐渐袭来,她害怕了,并非惧怕黑暗而是惧怕他不在自己身边,他居然抛下自己一个人去应对狼群。
若是自己梦中的景象是真的,那么现在的他,不敢再去想,慕止拔腿就往山洞外冲,要赶快赶过去,这次绝对不原谅他。
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慕止虽然不知道沈沾墨现在身在何方,但她依旧像个无头苍蝇一般狂奔着,洞口的光明和寒冷袭来。
慕止墨发飞扬,挡住了她的俏容,她在冲出洞口的一瞬间,突然胳膊被身侧的一个黑影抓住,由于两人用力过猛,慕止一个急转朝他撞去。
碰,黑影的后背硬生生的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彻骨的冰寒和疼痛让他闷哼一声。
慕止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只觉得连呼吸都停止了,不知道从哪里滴落在她手指上的温热液体,让她略微颤抖。
沈沾墨身上的黑色锦衣已经残破不堪,她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时候,墨发上当真也都是已经凝固的血迹,而胳膊上还没有凝固的伤口正涌出大量的鲜血。
慕止的眼神,从他受伤的胳膊慢慢抬起,但还没有看到他的面容便被他拉进怀里,他冰凉的手指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声音疲惫又逞强:“别看。”
慕止想挣扎,但又怕扯到了他的伤口,只能将满腔的怒气慢慢咽下,声音冰冷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沈沾墨将她又抱紧了几分:“还记得你当初欠我的三个条件?”
慕止吸了吸鼻子,轻轻的应了一声。
“现在,我全部要回来,第一,不许生气,第二,不管以后我做了什么自私的事情都不能离开我。”
慕止紧紧的咬着舌尖,感受着他渐渐薄弱的气息,哽咽道:“还有一个呢?”
“不要哭。”
慕止的鼻子猛然的酸起来。
沈沾墨俊脸微低,浓烈的血腥之气将两人包裹起来,他的薄唇紧贴她的耳垂,声音沙哑又轻柔:“答应我。”
慕止的眼眶胀痛的厉害,却依旧紧紧的咬着唇角,她知道她若是不答应,沈沾墨一定会就这样抱着她,而他的伤口片刻耽误不得。
狠下心道:“好。”
沈沾墨慢慢的放开她,慕止这才从他的怀里退出来,然而在她退出来的那一刻,沈沾墨的身子终于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倒向她。
他在倒下去的时候说:“不许哭,慕止。”
慕止接住倒在自己肩口的他,紧紧的抱着他不在炙热的身体,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我做不到,沈沾墨,我做不到。”
漫天严寒,纷飞大雪,两抹交织的身影下除去炙热的眼泪,便只剩两股触目惊心的血河。